18 章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趙新桐心頭一凜,終于意識到,江敘在向她昭彰自己在這段關系中的主動權。
他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一切所謂的“為他考慮”,就像難民擔憂富豪的未來,不自量力得叫人發笑。
趙新桐仍在喘息着,瞪視他的目光卻難以自制地閃躲起來,為他這番無異于親手掀去她遮羞布的言行。
而江敘也慢慢坐正回去,他下颌線條緊了緊,本想去看趙新桐,卻最終扭頭望向另一側窗外。
兇狠的索吻之後,他又呈現出一種無法自處的姿态。
趙新桐顱內似有沸水翻滾,她氣憤、羞恥、想要譴責,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臉頰憋得滾燙,她再也無法與江敘同處在一個空間裏,索性轉身推門下車。
車門砰地一聲砸上,江敘才凝眸望向前方疾走在車燈裏的纖細背影。
片刻,他扯開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垂眸沉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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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新桐繃着臉走進電梯,猛地想起自己先前還心疼江敘。
她沒忍住在心中唾罵自己聖母心泛濫,有這個精力,倒不如多心疼她自己。
到樓層走出電梯,恰好遇上孫曼曼拎着袋垃圾出來。
一見到她,孫曼曼就熱情打招呼:“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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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得近了,孫曼曼腦袋驀地往後一仰,暧昧笑起來,“江敘送你回來的?你們挺激烈啊!”
趙新桐不明所以地看她。
孫曼曼指了指自己唇畔:“你自個兒照照鏡子吧,我先丢個垃圾。”
說完,她就一溜煙朝樓道跑去。
趙新桐原地怔了兩秒,反應過來些什麽,直接從包裏扯出一張濕紙巾,用力在嘴上擦了幾下。
也就是這陣工夫,孫曼曼扔完垃圾回來,親熱挽住她胳膊往家裏走:“看樣子,你跟江敘相處得還不錯嘛。”
趙新桐一噎,一下子沒回話。
在玄關換鞋時,她到底壓不住心頭郁氣,真心跟孫曼曼求教:“哪兒看出來我們處得不錯?”
孫曼曼正趿着拖鞋往客廳走,聞言駐足回頭看她。
好奇打量她一會後,孫曼曼敏銳道:“你倆吵架啦?”
趙新桐張了張嘴,再次失語。
她都不知道該怎麽描述剛才與江敘的那場對峙。
她踩着拖鞋先去衛生間洗手,懶怠的聲線飄出來:“倒也沒吵架。”
孫曼曼往沙發一坐,捧起吃了一半的薯片。見趙新桐洗完手出來了,便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那是冷戰了?來坐會,跟我說說。”
趙新桐算是謹慎的那類人,很少跟外人透露自己私事,尤其家事、□□以及她自己的情緒。
但在她心裏,孫曼曼的地位不一樣,不亞于她半個親人。
所以,趙新桐将自己與江敘在樓下的糾紛說了一遍,只是省去了江敘強吻她的那一段。
孫曼曼嘎嘣嘎嘣嚼着薯片,啧了一聲:“你倆還真是絕配。”
“什麽東西?”
趙新桐挑眉,這不是她要的答案。
孫曼曼調笑道:“你倆這還不是絕配嗎,兩人都是硬茬,誰也不讓誰。”
趙新桐吸了口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幹脆從好友薯片袋中抓了點薯片放嘴裏,心不在焉地嚼着。
“不過有一說一,有時候我可真沒法理解你。”孫曼曼嘬了嘬手指,“人江敘都不怕被你占便宜,甚至還有那麽點卯着勁想把他有的東西全給你的意思,你非不要,非要跟他算得一清二楚。你這是純自找苦吃呢!”
趙新桐不同意:“我是乞丐?我跟他在一起是為了致富?如果我的生活全仰仗他,那我的人格自我又該放在哪裏?”
她說,“我只想讓愛情就只是愛情。”
孫曼曼“嚯”一聲:“沒想到你還是個高純度戀愛腦。”
“這怎麽叫戀愛腦?”趙新桐無法贊同。
孫曼曼說:“這還不是?也就是你遇上了江敘,要換個不負責任的渣男,巴不得你什麽都不圖他,到時候吃幹抹淨把你一腳踢開,人家什麽損失都沒有。”
趙新桐難免被她說得心中一緊,但嘴上仍強調:“選擇一種生活方式,就該承擔相應的風險不是嗎?”
“你可真是硬骨頭。”
孫曼曼一臉無語地看向她,片刻,語氣又低緩下來,說,“可是新桐,身段太硬很容易吃虧的。”
趙新桐聽出她話中的關心,不由也放低了聲音,帶着幾分嘆息:“但我就是放不軟。”
“是放不軟,還是不敢放軟?”
趙新桐突然梗住,再說不出話來。
孫曼曼看着她,說下去:“新桐,我們都不可能活在真空裏的。有些驕傲和底線有必要堅持,但有些是過猶不及。”
趙新桐又默了好一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也不單是堅不堅持驕傲和底線的問題。”
可再具體的,她也說不出來了,只是腦中莫名閃過這次五一回家,鄰居親戚包括媽媽的只言片語,也有許許多多成長過程中的記憶碎片——無論喜怒哀樂,都只有她自己承擔的那些碎片。
趙新桐心中對江敘的惱怒忽然變成了碳酸飲料的氣泡,噗噗噗接二連三地滅了。
她抱住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失神地盯着茶幾的某處角落。
孫曼曼也不再說話,吃完薯片,又抱來電腦寫工作總結。
過了一會,趙新桐随手丢在沙發上的手機響了兩聲。
雖然還沒看到具體消息,但她心中突跳,似有心電感應,大致猜到了發來微信的人是誰。
找來手機一看,果真是江敘發的信息。
江敘說:剛才是我不好,我應該好好跟你談。
感知到他字裏行間的示弱,趙新桐心裏又是一揪,被她刻意丢掉的心疼感,拉扯着愧意一道湧了上來。
約莫是她沒回複,江敘又說:我給你單獨準備了次卧,搬過來後,你不用擔心我會冒犯你。
趙新桐為這句話中的“次卧”“冒犯”一愣。
她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個男人。
毫無疑問,大多數時候,他是溫文爾雅的正人君子,可每當她真正觸及他的逆鱗,潛藏在他骨子裏的霸道和攻擊性便會釋放出來,以她無法真心抵抗的方式征服她。
趙新桐忽然耳廓發燙,喉間酥癢了一下,身上也泛起一陣詭異的脫力感,好像又被江敘抱住了似的。
她忙咬了咬下唇,令自己清醒,五味雜陳地回複:知道了。
想了想,又怕這三個字看上去太生硬,她便接着說:你回去了嗎?
江敘很快回:路上,等紅燈。
趙新桐:哦,那你別玩手機了,專心開車,到家發我信息。
又補充:這條不用回。
江敘果真沒再回複,趙新桐盯着聊天界面,不免又微微出神。
直到耳畔傳來孫曼曼揶揄的笑聲:“又和好了啊?”
趙新桐醒過神,一下按滅手機屏幕,扭頭看向孫曼曼,然後佯怒踢了她腳背一下。
孫曼曼搖了搖頭:“我收回剛才的話。”
“什麽話?”趙新桐疑惑。
孫曼曼笑說:“你不用放軟身段,有人包容着你呢。你這叫恃寵而驕。”
趙新桐心頭突突直跳,無法具述聽到“恃寵而驕”四個字的心情,只紅着臉朝好友丢過去一只抱枕:“寫你的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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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周末。
搬家這天,孫曼曼搭了把手,幫趙新桐整理出三大箱行李。
下午三點左右,江敘和搬家公司的兩名工人前後腳到了。
趙新桐原本不想讓江敘上來,等她跟工人一塊下樓再碰面也一樣的。但孫曼曼非讓趙新桐給江敘門牌號,叫江敘上樓。
孫曼曼說:“雖然還沒有正式婚禮,但今天你出了這個門,也算是從我這嫁出去的,我得好好跟他聊聊。”
趙新桐又想笑,又感動,便讓江敘上來了。
她搬家,不止她的房間,連客廳都搞得一片狼藉。
江敘進門時,是孫曼曼接的他,趙新桐正在自己房裏收拾剩下的小物件。
孫曼曼先把江敘帶到勉強保持了整潔的廚房,開門見山:“你跟新桐以前的情況我都知道,這次領證的具體情形我也都清楚。作為朋友,我得承認新桐性格上是有點小毛病,但這世上也沒有人是完美的,無論如何,她值得真心相待,你懂我意思吧?”
江敘看着眼前矮他一個頭,但仍抱着雙臂擺出強勢姿态的年輕姑娘,笑着點了點頭:“我明白。”
孫曼曼說:“明白就好。”
說着,她又舉起右手食指中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再來回指指江敘的,“我也是土生土長的寧城人,我家所有親戚朋友都在寧城,她在寧城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只有我,懂嗎?”
江敘聽出她的警告之意,第一反應是覺得好笑,但下一刻,他心中難免婉轉起來,為趙新桐有這樣一個好友,在他不曾參與的那些日子裏陪着她。
他下意識地站直身體,颔首,鄭重道:“你放心,你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今天穿了件淡黃色墜感極佳的亞麻襯衫,搭淺色牛仔褲和白色板鞋,從容又和煦。偏偏身材高大,肩寬腿長,制造出一些壓迫感。
但也正是這種壓迫感,倒叫他說出口的每個字都有了分量。
孫曼曼點了點頭,反手指指次卧方向,總算放行:“去吧,她還在屋裏收拾。”
江敘謝過孫曼曼,闊步去了趙新桐房間。
她房裏比客廳更亂,剛好兩個工人各扛一個大箱子出門,江敘往邊上讓了讓,等人出去了,他才進去。
“要幫忙嗎?”他看了眼地上還剩着的小箱子。
趙新桐把一個筆筒放進紙箱,說:“不用,都差不多了。”
回頭看他一副自覺幫不上忙的無措樣,她想了想,還是給他找了點活幹,“你幫我再四處檢查一下,看有沒有東西落下吧。”
江敘應了聲好,便在房間裏走動起來,依次查看洞開的櫥櫃、抽屜、衣櫃。
過了會,趙新桐正仰脖喝水,察覺他動作停住了,不由朝他看過去。
江敘皺眉蹲在她先前放置內衣的衣櫃抽屜前,右手中指托了托眼鏡,而後伸手,從抽屜深處拎出一件黑色镂空蝴蝶結造型的情趣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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