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噗——咳咳咳……”
趙新桐登時被水嗆到,忙擰上瓶蓋,一邊擡起手背擦嘴,一邊沖向江敘,試圖搶他勾在指尖的那件睡衣。
誰知男人眼疾手快,站起身,将手一揚,那件睡衣便從趙新桐手中一掃而過,連個裙角都沒捉到。
“從沒見你穿過這個款式的睡衣。”
江敘朝手中那片小小的布料瞥了眼,鏡片滑過淡紫色的鍍光,“什麽時候買的,穿給誰看?”
趙新桐也沒多想:“去年愚人節孫曼曼送我的禮物。”
說完,她又急得龇牙,“你趕緊還給我,搬家工人該回來了!”
江敘眉眼舒展開來,将睡衣遞給了她。
趙新桐劈手拿過,一邊在心中念叨好友去年為了整蠱,送她這麽不靠譜的禮物,一邊暗惱這麽浪的裙子,偏偏就被江敘看到了,還拿在了手裏。
她漲紅了臉,胡亂将裙子團成團,塞進丢在床上的大號托特包裏。
江敘視線在那只包上停了幾秒,而後默默轉開,看向趙新桐,說:“櫃子抽屜都已經空了。”
趙新桐拎起包,另只手拖着行李箱:“還剩下最後幾只小箱子,兩個工人估計再有一趟就好了。”
江敘點點頭,同趙新桐出去時,又朝她伸手。
趙新桐一愣,側頭疑惑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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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敘下巴朝她臂彎挎着的托特包和身後行李箱點了點:“不重嗎?我來吧。”
趙新桐便将東西都交給了他,自己只拿一只手機。
待工人把所有箱子都搬空,孫曼曼送他們下樓。與趙新桐擁抱道別後,她沒有立馬回去,而是站在原地,揮手目送他們離開。
趙新桐從反光鏡中望着好友漸漸縮小的身影,無端想起當年她第一回從孫曼曼家搬去江敘家時,孫曼曼也是這樣擁抱、目送,并祝福她人生新階段一切安好。
唯一的區別是,那次她全部家當只用一只小行李箱就能裝下,而江敘也未曾上樓。
相似的場景,回憶與現實交織,難免叫她喉頭發堵,鼻尖泛酸。
車子拐了個彎,反光鏡中孫曼曼的身影徹底消失。
趙新桐輕輕地吸了吸鼻子,看回前方。
目光所及,是被橘色晚霞染過的天空,廣袤無垠,倒讓她聯想到了曠野般的人生,驀地從心底生出了一絲難言的惶惑。
也是這時,江敘伸手在中控臺屏幕上輕點幾下。
一首唱到一半的歌曲流淌而出:
「別哭前面一定有路
仿佛幸福在不遠處
你心裏有我你身邊是我
你要如何我們就如何」
江敘點完歌後,并未将右手放回方向盤。
他朝趙新桐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左手。
--
江敘仍住在金沙江畔的溪雲灣,寸土寸金,附近高樓大廈鱗次栉比,是寧城核心最繁華的地段。
當初趙新桐第一次來江敘家時,就被所見所聞驚到過。
在那之前,她根本不敢想象,千辛萬苦才能留在寧城當社畜的她,竟有機會接觸這座城市裏高不可攀的浮華。以至于分手很久後,她再想起跟江敘同居的那兩年,都有種做夢般的恍惚感。
而今天回到溪雲灣,熟悉感撲面而來的同時,趙新桐亦心情複雜。自己與這裏不太适配的感覺猶在,但同時又産生了一種,無論如何,她還是成為了這裏的女主人的感慨。
等真正到了門口,她內心的種種情緒,又被一瞬間的近鄉情怯替代。
她愣愣站在門外,直到後頭幫她拖行李箱的江敘跟上來,朝大門偏了偏臉:“怎麽不開門?”
趙新桐一頓,扭頭詫異看他:“你開呀,你的指紋鎖。”
話音剛落,她腦中忽然電光火石般一閃,冒出個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
而江敘就這麽平靜地看着她,言簡意赅:“開門。”
趙新桐心髒驟然激躍,怔怔與他對視了幾秒,才試探着伸出手去。
滴地一聲,門鎖打開。
趙新桐手握上門把,恍惚又陷入了一種不真實感。
她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江敘走近,單手在她後腰輕輕推了一把,聲音很低:“連怎麽回家都忘了嗎?”
趙新桐回神,深呼吸一下,總算推門進去。
随着大門的敞開,曾經生活過的點點滴滴,連同屋裏頭熟悉的光景,一同向她襲來。
不得不承認,她的文藝病在這一刻發作,曾經上學時從那些破鏡重圓小說中無法得到的共鳴,在此刻像海水一樣将她包圍。她開始共情那些女主角,并想象自己就是其中一個。
也是這時,客廳突然傳來“汪汪”兩聲狗叫。
趙新桐站在門口,循聲看去,只見嘟嘟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沖過來,在玄關處被寵物栅欄擋住,急得在裏頭跺腳,并發出嗚嗚低鳴。
江敘從邊櫃拿出兩雙黑色皮拖鞋,将其中一雙小的放到趙新桐腳邊:“快換鞋進去,別讓嘟嘟等急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嘟嘟作為媒介,趙新桐忽然自在了許多。與江敘并排坐在皮質長凳上換完鞋,便推開栅欄,和他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嘟嘟往後退了幾步,歪着狗頭打量趙新桐。
江敘見狀,彎身抱起它,微微揚唇:“不認識你媽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跟小狗說話,他聲線顯而易見地松弛,帶着明顯寵溺。說完後,他又将狗抱向趙新桐,叫它聞她的味道,再仔細認一認她。
趙新桐脖子被嘟嘟的腦袋一拱一拱,癢得要命。可她沒躲開,莫名覺得這酥癢像是撓到了她心尖尖上,叫她差點又要落下淚來。
江敘這時又把嘟嘟往她懷裏托抱一下:“你抱抱它,它還記得你。”
趙新桐順勢接過。
二十六斤的胖小狗昂着頭,後脖頸堆起三層肉,黑黑濕濕的小鼻頭往她下巴上湊。
她不嫌重,也不躲,反倒動情地将臉埋進了嘟嘟濃密的毛發裏。
玄關黃色燈光薄如蟬翼。
江敘就這樣無聲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只覺時光缱绻,他們丢失的那三年好像又補回來了似的。
他眨了眨眼,斂去眼眶中些微的濕意,将趙新桐的行李箱放進次卧。
出來時,趙新桐正蹲在次卧門口,給攤開肚皮的嘟嘟撓下巴。
江敘立着看了一會,交代:“托給搬家公司的行李要晚點到,到時候我叫物業送上來。家裏一切跟你離開前一樣,我就不再帶你看了。我去年年初雇了個住家阿姨,這會去買菜了,等她回來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趙新桐仰頭望他,黑白分明的雙目像暗湧的泉眼:“好。”
江敘對上她視線,喉結輕輕浮動了一下,随後微微颔首:“我先去洗澡,你也可以先簡單收拾一下,準備吃晚飯。”
趙新桐點頭應下,等他進了主卧,她也就放開嘟嘟,回自己房間,從行李箱中拿了換洗衣物進浴室洗澡。
洗完澡,她順便把行李箱中的衣服都取出來,歸置了一下。
住家阿姨已經回來,在廚房忙碌。沒多久,江敘就給她發來微信,喊她出去吃飯。
到了餐廳,沈姨熱情打招呼:“江太太,我是江先生雇的阿姨,您可以叫我沈姨。”
趙新桐對“江太太”這種資本主義味兒太重的稱呼接受無能,客氣說:“叫我小趙或新桐就好。”
沈姨站在桌邊,目光下意識瞥向已經就座的江敘,見他沒有表現出什麽不妥的神色,這才和善應下:“诶,那我今後就叫你新桐了。”
趙新桐在江敘對面落座,沈姨回廚房擦洗竈臺油煙機。
桌上是四菜一湯,沈姨手藝不錯,簡單的家常菜被她弄得色香味俱全。
江敘回完手機上的消息,擡頭看向趙新桐,手腕擱在桌沿:“嘗嘗,有什麽不合口味的,可以跟沈姨說。”
趙新桐對吃向來不講究,她自己廚藝不怎麽樣,因此吃別人做的菜時,也就很識相地不會發表什麽意見。
她拿起筷子,正要伸手,手腕卻突然痛到脫力,筷子差點掉下去。
江敘見她突然一臉痛苦地蹙眉,關心:“怎麽了?”
趙新桐搖了搖頭:“沒什麽,右手手腕有點痛,可能白天收拾行李傷到手腕,腱鞘炎犯了。”
她說着,換左手拿筷,小心翼翼地甩了兩下右手。
江敘起身走過來,拉開她旁邊的一張椅子坐下,朝她伸手。
趙新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江敘說:“手給我,我幫你按一會。”
趙新桐雙目微瞠:“你不吃飯啦?”
江敘也不說什麽,徑直拉過她右手,一手托着她手腕,另只手控制着力道按揉起來。
趙新桐原本還想說不是大毛病,叫他先安心吃飯。
可看着男人眼睑低垂,專心幫她按摩的模樣,她喉頭一下像塞了一個被醋泡過的飯團,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江敘這會穿了身純白的短袖棉T,露在外面的胳膊瘦而不柴,極富力量感。因洗過澡,他手上飾物都摘了,腕骨微凸,十指修長,骨節分明,看着更為白淨。
趙新桐雙眼漸漸失焦,柔和的暖意自心間流淌而出。
直到男人忽然擡眸看她雙眼,目光灼灼:“在想什麽?”
趙新桐驀地回神,下意識回避他視線,偏臉看着餐桌正中間的湯碗,信口胡謅:“在想你手藝還不錯。”
“是麽。”江敘揚唇,戲谑,“我還以為你一直都知道我手藝不錯。”
趙新桐“嗯?”了一聲,看回他,糾正:“你以前可沒給我按過。”
江敘不語,眸中卻流露幾分促狹。
趙新桐眨了眨眼,幾秒種後,她突然反應過來些什麽,臉色爆紅,一腳踹過去。
江敘敏捷地躲了一下,單手握住她小腿,一本正經道:“別亂踢,不然等下就換你給我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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