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到了停車場,代駕已等在車邊。
江敘遠遠看見,莫名覺得礙眼,不想讓自己與趙新桐之間有第三個人存在。
他想了想,扭頭問趙新桐:“多久沒開過車了?”
當年趙新桐拿到駕照,初次上路就是用江敘的車練手,江敘坐在副駕駛指導。後來熟練了,兩人出門,便經常由趙新桐開車。
她喜歡這種自己掌握方向盤的感覺。當然,那時她也常在心中感慨,沒想到自己用來練手的第一輛車竟然會是保時捷,而這一切全都源于江敘對她的愛意。
現下,趙新桐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麽,但還是坦誠回答:“偶爾會開單位的車出外勤。”
江敘了然點頭,過去打發了代駕,打開駕駛門,朝趙新桐擺了擺下巴:“你今晚沒喝酒,上去。”
趙新桐一愣,旋即會意,坐上駕駛座開始調整座椅。
江敘站在車邊深深地看她一眼,而後關上門,從另一側副駕上了車。
這麽多年沒開過他的車,趙新桐初時還有些惴惴,先繞着停車場轉了兩圈。
等車感恢複後,她也就放松下來,穩穩當當扶着方向盤沿盤山公路繞行而下。
江敘始終從旁留意着她,見她漸入佳境,他便也放下心來,降下副駕車窗,讓山裏的晚風從窗中灌入,與空調的冷意平衡成最舒适的氣流。
夜色寂靜,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趙新桐借着觀察右側反光鏡,不時用餘光掃一眼江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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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覺到從別墅出來後,男人身上的氣場便隐隐低迷,也猜到他的低迷多半與她有關。
趙新桐抿抿唇角,望向前方被車燈照亮的那一截公路時,心中也随之彷徨起來。
正思忖着如何打破沉默,身旁忽然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婚禮方案你看得怎麽樣了,有喜歡的嗎?”
趙新桐一怔,思緒随之跳躍。
她莫名心虛,慌神兩秒才倉促回複:“還在看。”
江敘微頓,目光從窗外夜景上收回,扭頭看向了她。
其實,他原本是想借機與趙新桐深談剛才從別墅出來前的事,但又怕自己沒把握好度,弄得他們倆都不高興。可他心中到底還是按捺不下,于是,讨論婚禮就成了一個堂而皇之的情緒出口。
可聽到趙新桐的回答後,江敘又意識到,或許讨論婚禮并非出口,只是另一個死胡同。
他氣息微沉,有一會沒說話,視線穿過鏡片投射出來,夾在昏昧夜色中,存在感極強。
趙新桐被他盯得不自在,下意識擡手搓了搓耳垂。
腕上那條纖細的金手鏈無聲滑動,反射着微微光澤。
江敘瞥到了,眸光中的沉郁又散去了些,垂下頭,摸了摸自己腕上的那條男款。
片刻,他沉出口氣,眼神柔和了許多,低聲說:“我想在十一辦婚禮,你覺得呢?”
趙新桐腦中驀地混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才好。
起初,她覺得婚禮是一場演給別人看的大戲,實在沒什麽必要;
但就在剛剛,被江敘問起的那一刻,她恍惚地想,如果這個儀式是與江敘一起完成,哪怕真是一場大戲,也足夠美好。
但此時此刻,她不免又想,他們的婚禮怎麽也得在她把給爸爸看病的錢還給江敘之後辦才好。領證時別無選擇,摻雜了太多不純粹,但他們的婚禮,她還是想純粹至極才行。
趙新桐想把這些想法和盤托出,但怕江敘又以為她在跟他劃清界限,徒增誤會。
想來想去,趙新桐斟酌道:“十一會不會太趕了,現在都八月了。”
江敘沉默瞧她兩秒,這才意味深長地笑了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辦一場世紀婚禮。”
趙新桐抿了抿唇,沒有作聲。
頓了頓,江敘又沉聲說:“桐桐,我多希望你真的是在興致勃勃籌劃一個轟動全城的婚禮,問我要最奢華的禮服最昂貴的鑽戒。”
趙新桐張了張嘴,卻依舊沒能說出話來。
而江敘似乎也不想再多說什麽,索性靠在椅背上假寐。
趙新桐注意到了,想提醒他喝了酒不要在車上這麽睡,容易感冒。
可話到了嘴邊,她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最終只默默地将他那側車窗升起來。
結果車窗剛關上,江敘就摸到他那側的開關,将窗戶重新降下去了。
他全程閉着眼,跟她賭氣作對的意味也因此更加明顯。
趙新桐無奈又氣惱地瞪了瞪眼,也只能随他去了。
回到家,兩人延續了一路來的氣氛,互相道完晚安,便各自回了房間,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洗完澡躺在床上,趙新桐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江敘睡了嗎”“要不要主動給他發條信息”,根本醞釀不出半分睡意。
臨近十一點,手機突然響起微信提示音。
趙新桐以為是江敘發來的,一個激靈撐起身體,打開床頭燈,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
結果是沈曉煕的消息。
沈曉煕不知第幾次來跟她吐槽:男人就是不靠譜,我都說了婚禮上的氣球要紫色和白色,結果他還是跟婚慶公司定了粉色跟白色。現在好了,我在全部退掉重新搞,氣得我把他罵了一頓,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這段時間,趙新桐被沈曉煕零零碎碎,對老公公婆各種明貶暗褒的吐槽荼毒到不行,也不知沈曉煕怎麽就從那麽多朋友中選中了她。
她本就心情不太好,壓根沒空成為沈曉煕夫妻play中的一環,便在輸入框中敷衍打字:啊,那你多擔待擔待,畢竟都要結婚了。
然而發送之後,她忽地想到些什麽,思忖片刻,又死馬做活馬醫地問:你說,婚禮對男人的意義和對女人的一樣嗎?
須臾,沈曉煕發來回複,字裏行間優越感十足:你老公又不肯給你辦婚禮,你想這些幹什麽。
趙新桐一噎,滿腦袋問號。
旋即,她又豁然開朗,明白了沈曉煕這段時間一系列操作的底層邏輯。
趙新桐無語至極,懶得再搭理她,直接退出了聊天框。
也是沈曉煕的打岔,倒叫趙新桐暫時把跟江敘的問題放在了一邊,沒多久,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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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又是萬惡的周一。
趙新桐被鬧鐘叫醒,風風火火地洗漱換衣服。
原以為江敘又一大早帶嘟嘟下樓散步去了,誰知剛到客廳,她便看見沈姨憂心忡忡地從主卧走廊出來。
趙新桐疑惑眺了眼主卧方向,又看向沈姨:“怎麽了?”
沈姨如見救星,忙解釋:“江先生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到現在還沒起。我都聽見嘟嘟在他房間裏一直叫了。”
趙新桐一怔,也覺得奇怪,心髒跟着提起來:“我去看看。”
她轉身朝主卧走去,剛到門口,便聽見門鎖輕響。
下一秒,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嘟嘟率先從門縫裏擠出來,激動地跺着小爪子朝門裏的人狂甩尾巴,示意要出門了。
趙新桐一擡頭,便看見江敘穿着寬松白T搭黑色運動褲站在門內。
見她堵在門口,江敘眉心皺了皺,故意別開目光去看嘟嘟,語氣很淡:“你在這做什麽?”
趙新桐卻聽出他聲音不對,又見他白皙面頰上浮着不正常的紅暈,忙拽住他手腕,另只手往他額頭探去。
江敘冷不防被她摸到額頭,立即躲了一下:“有點發燒,我知道。剛醒來就吃了藥。”
“燙成這樣還叫‘有點’發燒?”
趙新桐語氣不自覺拔高,把他往回推,“回床上躺着,好好休息,早飯我叫沈姨送過來。”
江敘卻像故意跟她較勁,山一樣地屹立在那:“我還要帶嘟嘟下樓散步。”
趙新桐這才意識到,他昨晚的悶氣還沒消,還在跟她作對,并且是拿自己的健康。
都三十多的人了,怎麽還耍小孩脾氣?
趙新桐的倔勁也上來了,倒像是要跟他比比誰更強硬似的,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仰起頭一瞬不瞬盯着他:“給我進去躺着。”
又朝客廳揚聲,“沈姨,麻煩你先帶嘟嘟下樓走一圈。”
江敘似乎被她一巴掌拍蒙了,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不多時,沈姨便過來抱走了小狗。
趙新桐始終與江敘對視着,等沈姨和嘟嘟離開,便徑直拖着他往卧室裏走。
她走在江敘前面,江敘垂眸,能看見她烏黑的發頂。
他胳膊被她抱着,能感知到她身上的溫熱。
江敘忽然沒了脾氣,攢了一晚上的氣性莫名消散了。
不得不承認,他就是被趙新桐吃得死死的。
江敘心中嘆息,配合地躺回了床上。
趙新桐瞥到床頭櫃上的退燒藥,拿起來研究了用法用量,突然沒好氣地問他:“空腹吃的?”
又用目光四處搜尋水杯,無果,語氣更兇,“還幹吞了。”
江敘默認,無端有種錯亂感。
從他們認識以來,好像他一直都是主動照顧的那一方,但此時此刻,他恍惚有種位置對調的感覺。
不是很适應,還有種淡淡的不自在,仿佛在趙新桐面前,他一下變得柔弱了。
不知怎的,江敘思緒飛散,想起趙新桐一次次拒絕他各種直截了當的給予,也想起上回王婉婉跟他吐槽自己的戀情時說的——難道我就非要在這段關系裏當一個弱者。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理解趙新桐先前的種種別扭。
江敘下意識擡眸,去尋找趙新桐忙碌的身影,以消弭當下心中的脆弱感。
趙新桐已經給他倒了杯水過來,又麻利地從廚房端來早餐。
“亡羊補牢,趕緊吃點東西墊一墊,免得被藥傷了胃。”
江敘回神,無聲地吃起早餐。
趙新桐看着他燒紅的臉,又心疼,又忍不住在旁邊念叨:“昨晚車上不讓你吹風,你偏要吹,現在好了,發燒了吧……要是到中午體溫還退不下去,你就給我老實去醫院。”
江敘一邊垂頭喝粥,一邊乖乖聽着。
外頭陽光微燥,家裏四季如春。
片刻,他在趙新桐的唠叨聲中,沒忍住悄悄彎起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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