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江敘這件黑色襯衫是絲綢面料,又軟又滑,底下是他堅實寬闊的胸肌,趙新桐臉頰貼在他胸前,舒适得想要就此沉溺。
可她還是被他的話逗笑,擡起頭來看他:“關鄭浩什麽事?”
江敘鏡片映着燈光,垂下臉來:“剛才就他站在這跟你聊天,聊完你就這麽低落,你說關不關他的事。”
趙新桐倒也沒想讓鄭浩背鍋,搖了搖頭,微微彎唇:“我只是感動。”
“感動?”江敘濃眉輕擡。
趙新桐從他懷裏退出來,只虛虛地環着他的腰說:“感動你有這麽為你着想的朋友,在你因為我受傷,因為我難過的日子裏,默默關心你陪伴你。也因為害怕你再受傷,而跟我推心置腹。”
她眉目溫和,但也夾雜思及過往的歉意,“愛情固然可貴,但不因時間而轉移的友情更是人生中無法替代的存在。江敘,我不知道該如何彌補當初我的不告而別給你帶來的傷痛,但我好為你自豪,你擁有這樣一份深厚的友誼。”
江敘大致猜到鄭浩跟趙新桐說了什麽。
他表情閃過幾分不自然,聲音也低沉沉的:“我也是頭一回知道他這麽大嘴巴。”
頓了頓,他又道,“過去的都過去多久了,何必再提。”
趙新桐卻搖了搖頭。
在此之前,她總是盡量避免與江敘提及過去的不愉快,怕挑動彼此心中的負面情緒。
可仔細想來,那些她只敢獨自咀嚼的不愉快,何嘗不是她不願或不敢向江敘敞開的真實內心。
她望着江敘的眼睛說:“你是寫小說的,我是做小說的,你我其實都明白,人物的真實內心其實就投射在ta的言行舉止裏,尤其是身處極端情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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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敘看了她一會,說:“但我不想再讓我們經歷一次極端情況了。”
趙新桐垂了垂眼,到底還是因為他這句話而更憐愛了他一些,也更慚愧了:“可真要論起來,當年我們鬧成那樣,确實是因為我……”
她後面的話沒能說出口,因為江敘豎起食指,按住了她雙唇。
“我想對你生的氣、發的脾氣,已經在我們領證之前都對你發完了。對我來說,跟你領證那天,就是新的開始。”
趙新桐想起了最初重逢那段時間,每次見面,他的冷嘲熱諷,他的所謂冒犯。
其實與她帶給他的傷害相比,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麽。
趙新桐眼睫翕動,眼前這個男人總能從種種細微之處叫她動容。她在被他遷就,被他包容,被他一次次調整愛的方式,以她能接受的方式愛着她。
江敘說下去:“桐桐,我知道你心思格外細膩,但你的細膩如果總用在咀嚼過去的不愉快,你會過得很沉重,慢慢地,我們都會很沉重。就當是為了我們失而複得的愛情和我們的未來,桐桐,向前看。”
趙新桐頓了好一會,才點點頭,把沒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可心裏到底閃過一絲不踏實。
他的“向前看”,究竟是不願再牽動情緒探讨過去,還是對過去真正的釋然?
再者,若他們向前走永遠靠的是他的包容遷就,可誰又能保證,他能遷就她一輩子?而她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遷就嗎?
若她最終無法那樣灑脫地始終向前看,他們之間又會走向哪個終點?
一邊是她不知該如何自處的內心,一邊是江敘的殷殷愛意。趙新桐只得努力尋找平衡點,像在高空走鋼索。
江敘的手指從她唇上離開。
恰好有服務生托着酒水盤路過,他擡手招來服務生,拿了兩杯橙汁,其中一杯遞給趙新桐。
江敘笑道:“說起友情,我也很為你高興,你也有一個就像鄭浩于我的朋友。”
趙新桐心思仍停留在剛才,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擡眸疑惑瞧他。
江敘說:“我去孫曼曼家接你那天,孫曼曼也怕你被傷害,做了跟鄭浩類似的舉動。”
趙新桐一怔,旋即眉目舒展開來,眼眶有些發燙。
江敘朝她舉杯,淡笑着:“是不是值得幹杯,慶祝我們都擁有那麽美好的友誼?”
趙新桐抿笑別了別臉,而後與他輕輕碰杯。
過了會,賓客們漸漸往室內移動,切生日蛋糕的時間到了,鄭浩将切蛋糕儀式安排在了客廳。
趙新桐和江敘也走過去。
分完蛋糕,又是一輪新的社交。
剛才趙新桐一塊打招呼的那位制片人于總,來叫江敘過去,跟一位藝人經紀公司的經紀總監聊幾句。
這回是給藝人搶角色撕資源的話題,隔行如隔山,加之趙新桐也不感興趣,便沒同江敘一起,獨自往別處去逛。
鄭浩家的這套別墅實在大得要命,趙新桐踩着高跟鞋四處走了會,覺得累了,便回到客廳,在花柱後面無人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掏出手機,無聊刷朋友圈。
不知過了多久,視線裏不緊不慢走入一雙尖細高跟鞋。
趙新桐下意識擡頭,看見一名纖細婀娜的年輕女人。
女人穿着襯衫配魚尾半裙,材質高級,手裏拿着半杯紅酒,優雅在她對面沙發坐下來,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今晚來的都是鄭浩和江敘圈子裏的人,趙新桐對眼前這個女人并無印象,心裏覺得奇怪,但還是彎唇跟對方打了個招呼:“你好。”
女人也揚着社交笑容:“你好。”
又自我介紹,“我是秦尤許,江敘的高中同學。”
趙新桐一愣,想起來:“原來你就是秦小姐。”
秦尤許眉梢揚起一個疑惑的弧度:“怎麽,他跟你提起過我?”
「他。」
直接省略名字的稱謂,從一個高中同學嘴裏說出來,未免顯得親昵。
趙新桐心中微動,面上倒是不動聲色:“剛才在外面,江敘去找你談事情時,跟我提了一下。”
秦尤許笑了下,似是意料之中。
她慵懶靠向椅背,笑道:“想想也是,哪個男人會跟老婆聊自己初戀。”
趙新桐心裏咯噔一下,大致明白了女人的來意。
不過,她還是溫和地笑着,說:“秦小姐,你過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你作為江敘初戀的身份?”
秦尤許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似是在窺伺她的內心。
片晌,秦尤許開口:“當然不是。”她紅唇彎着笑,漫不經心的語氣,“只是來看看,他最終娶了個什麽樣的女人。”
趙新桐回以同樣的笑,輕描淡寫地問:“現在看完了嗎?”
秦尤許不說話,只看着她,像是在對商品做出評估。
幾秒鐘後,她才再度開口:“我一直以為他會找個門當戶對的,但很顯然,你看上去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
趙新桐突然像被蠍子蟄了一口,毒液瞬間從傷口爬至心髒。
不得不承認,無論秦尤許說自己是江敘初戀或者哪一位前任,她聽過也就聽過了,沒必要放在心裏計較。可秦尤許的這句“門當戶對”“一個世界”,卻精準地刺中了她的七寸。
趙新桐神色不變,聲音卻不受控地冷了下來:“那又怎樣?秦小姐難不成還活在封建社會?”
然而,這話一說出口,她立馬就後悔了。
她的語氣和內容分明昭彰着她的外強中幹。
很顯然,秦尤許也精明地捕捉到了這一點,悠然挑了挑眉,還想說些什麽,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清越男聲:“桐桐,怎麽坐在這?”
趙新桐與秦尤許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
江敘徑直走到趙新桐的沙發旁,虛虛靠坐在扶手上,彎身摟住趙新桐肩膀,旁若無人地溫聲關心:“是不是累了?”
對面秦尤許若無其事地仰脖喝了口紅酒。
趙新桐不想當着秦尤許的面再露出什麽馬腳,理了理心緒,笑着擡頭回應江敘:“不累,就是随便跟你高中同學聊聊天。”
江敘端詳她幾秒,眉心微微一蹙。
也是這時,秦尤許接過話,看向江敘:“是啊,總也談不下你的影視版權,我只好另辟蹊徑,希望你老婆能跟你吹吹枕邊風喽。”
江敘回視她,表情語氣都很淡,卻分明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秦總,剛才我們已經聊得很清楚了,貴司操作IP手段了得,我們理念不合,無緣合作。”
秦尤許臉色幾經變換,最終微微一笑,站起身,朝兩人小幅度揮了揮手,說還要去別處打招呼,便率先離去了。
江敘沒搭理她,只看回趙新桐,注視着她笑容消失的清冷面色,小聲問她:“你們到底聊什麽了?”
趙新桐對上他視線,語氣平靜得出奇:“你到底有幾個初戀?”
江敘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鄭重道:“你就是我唯一的初戀。”
又緩聲解釋,“以你現在的心智看,就只是高一有過好感,連着一起吃了一星期早餐就覺得好感沒了,再也沒發展下去的人,能算初戀嗎?”
趙新桐沒說話,垂着頭不作聲。
她當然知道這壓根算不上什麽初戀,也知道真正讓她坐立難安的,并非什麽初戀什麽前任。她不過是在以此掩飾被秦尤許的“門當戶對”刺傷,而突然無法直面江敘的虛弱內心。
趙新桐眼底映着滿室的浮華,耳畔是悠揚樂聲和低低交談的人聲。
這些年來,她不是沒參加過這種場合,但她也清楚,自己從來都是這種場合裏的過客。可江敘不一樣,他是繁華名利的擁有者。
也不知是不是近來與江敘漸漸地又親密無間了,差點叫她忘記了這一點。
趙新桐忽然擡頭,對江敘說:“我想回去了。”
江敘一怔,捉住她手腕,蹙眉道:“你不信我說的,在跟我生氣?”
“沒有。”趙新桐掙了下手,沒掙開,怕被他發現自己神色不定,只好重新垂下頭去。
江敘倒也沒懷疑她這聲“沒有”。
以他對趙新桐的了解,她确實不可能放低自己,做出這種争風吃醋的事,而且還是陳年飛醋。
也正因此,他更覺得不對勁,索性直接開口:“桐桐,你是為了別的事,對嗎?”
趙新桐心髒驀地懸高,他這話像一束強光直直照入她胸膛,叫她惶惶。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江敘的問題,更不知當場背棄“向前看”這個承諾的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頓了片刻,她終于找到托詞,擡頭看回他,努力不讓自己的目光洩露真實心境:“我只是不想跟那位秦小姐呆在一個空間裏。”
江敘愣了愣,一時有種茫茫之感,莫名覺得她看似離他很近,實則又隔得遠了。
但他也沒有說破,只點點頭,溫和道:“好,我去跟鄭浩說一聲,就說你吹了風頭疼。”
又怕趙新桐有心理負擔,他再添一句,“反正後面只剩舞會,參不參加也沒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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