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八月初,鄭浩過生日,挑了個周末在山頂別墅辦派對。

江敘叫趙新桐一起去。

趙新桐起先不想湊這個熱鬧,但江敘說鄭浩跟他是真正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和別人不一樣,又說鄭浩是他所有朋友中頭一個知道他們領證的人,趙新桐想了想,也就去了。

別墅是鄭家名下産業之一,面積無法用寬闊形容,簡直可以說是遼闊。縱然趙新桐早已不是幾年前剛畢業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了,但車子開進別墅大門,她還是被眼前一步一景,夜色與燈光交織的輝煌驚豔到。

停好車,遠處泳池傳來嬉鬧聲,江敘牽着趙新桐往那邊走,順便給鄭浩發了條微信,告知自己到了。

不多時,趙新桐就看見鄭浩穿着身白T搭花色沙灘短褲迎過來。

其實,除了當年派出所門口坐了一回鄭浩的順風車,之後跟江敘談戀愛的那兩年多裏,趙新桐因着江敘的緣故,也陸續跟鄭浩見過幾次。不過都沒怎麽說話,充其量算個點頭之交。

鄭浩到了兩人跟前,率先撞了一下江敘肩膀,玩笑道:“就你來得最晚,我還以為你要放我鴿子。”

江敘也笑說:“路上堵車。”

又道,“你這這麽熱鬧,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有區別麽?”

鄭浩佯作虎起臉:“得了啊,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沒叫你罰酒都算我惦記咱們三十幾年的交情了。”

說着,他又看向趙新桐,笑着打招呼:“弟妹好,裏頭有女賓專區,不用拘束。”

趙新桐也含笑點了點頭:“謝謝。”

鄭浩将兩人往泳池那邊帶,态度親昵而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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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近泳池,迎面遇到的賓客就越多,男士們也都穿得随意,從襯衣西褲到T恤短褲都有;女士們則相對精致一些,清涼長裙,妝發完整。穿黑白制服的服務生們在賓客間往來穿梭。

鄭浩跟他倆說了聲,便和一名前來敬酒的男士寒暄起來。

趙新桐正疑惑怎麽這麽大排場,江敘就帶她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幾步,悄聲在她耳邊解釋:“他剛接手了鄭家集團核心業務,正好趁這次生日趴,籠絡籠絡人心。”

八月份,山頂還算涼快。

但趙新桐也不知自己這段時間是不是得了別名“江敘”的肌膚饑渴症,他說話時的熱氣灑在她耳根時,她便立馬從心中爬出酥癢,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江敘注意到了,壞意笑着:“躲什麽?”

趙新桐嗔怪斜他一眼,沒說話。

江敘便攬住她肩膀,握住她肩頭捏了捏。

趙新桐又忍不住抿笑,迎着晚風将散落的頭發勾到耳後,順勢用胳膊肘在他肋骨頂了一記。

江敘另只手捉住她胳膊肘,低笑:“回家随便你怎麽打,在外面給我留點面子。”

這人,說得好像她是河東獅。

趙新桐又故作高冷地斂了笑,轉去不遠處的長餐桌拿東西吃了。

過了會,江敘瞥到前方一個略顯矮胖的中年男人身影,對趙新桐說:“看到一個合作過的制片人,我去打個招呼。”

趙新桐點頭:“去吧,我去那邊亭子裏坐會。”

江敘看着她說:“要不要帶你一起認識一下?”

趙新桐微忖,雖說現在聯衆不涉及小說影視版權代理業務,但她作為圖書編輯,多認識點業內人士也是好的。

她點點頭,轉身從桌上拿了一杯香槟和一杯橙汁,将香槟遞給江敘,說:“走吧,一起。”

江敘倒沒想到她這麽爽快,原本以為她又要跟先前拒絕直接簽下他小說一樣推托。

他接過高腳杯,彎了彎唇,另只手攬着趙新桐的腰,一道朝那位制片人走去。

打完招呼的第一句話,便是先介紹趙新桐的身份,聯衆出版副主編的介紹在前,江太太的身份在後。

不過,趙新桐聽江敘說她是他太太時,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怕這話七拐八拐的,最終傳到公司同事耳朵裏去。但轉念一想,聯衆還沒開辟影視業務,到底隔着一層,應該不至于。

等趙新桐加上這位制片人的微信,江敘才摟着她走了。

兩人來到無人的平臺邊緣,倚着玻璃圍欄吹風,一起俯瞰山腳夜景。

寧城這種平原地區的山,相比那些真正的崇山峻嶺,就跟個小土丘差不多。但趙新桐站在山頂往下看,還是覺得刺激,眼中難掩興奮。

江敘觑她一會,笑道:“怎麽跟看恐怖片一樣,又怕又要看。”

趙新桐也笑着看向他,說:“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看下去的時候,好像大腦一下子騰空了,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站立着,但并不孤獨也不害怕,反而有種靈魂在空中自由飛舞的感覺。”

“那我可不敢讓你站在這了。”江敘朝黑黢黢的山谷瞥了眼,玩笑的語氣,“萬一你真自由飛舞了怎麽辦?”

“我又不傻。”趙新桐無語。

江敘聽笑,但還是展臂摟住了她的腰,好像真怕她飛走似的。

趙新桐垂眸看了眼在她腰上收緊的大手,怔了怔,又微微一笑,沒說什麽。

片刻,江敘問她:“剛才怎麽願意跟我去見于總?不像之前那樣,跟我說一些不想讓人覺得你是靠我的關系才拿到資源。”

趙新桐剛才也沒想那麽多,這會聽他問起,才反應過來似的,跟着在心中問了自己一句:是啊,她怎麽沒像以前那樣?

默了兩秒,趙新桐才一臉坦然:“剛才那位于總身上,并沒有什麽直接資源供我拿。我要是哪天真想跟他合作,也得靠我自己的真本事,不是嗎?”

江敘一滞,五味雜陳地笑了聲。

他捏捏她臉頰,無奈中帶着縱溺:“你呀……”

也是這時,身後傳來鄭浩的調侃:“我說怎麽到處找不到你們,合着躲這膩歪來了。”

兩人雙雙回身,江敘嗤道:“怎麽,你沒人可以膩歪,專跑來打攪別人?”

鄭浩啧啧兩聲:“瞧你現在春風得意的樣兒。”

趙新桐沒插話,只側身倚着玻璃圍欄,手肘擱在欄沿上,捏着杯橙汁,笑着看兩人貧嘴。

鄭浩這時朝亭子那邊擺擺頭,說:“秦尤許就在那,你得親自過去跟她聊聊,免得她天天纏着我做中間人。”

趙新桐也跟着望向涼亭,又疑惑看回江敘。

江敘跟她解釋:“一個高中同學,現在是一家影視公司二把手,一直想買我的版權。但他們公司騷操作太多,我并不想跟他們合作。”

鄭浩忽然欲言又止地看看江敘,又看看趙新桐,最後只垂眸,無聲摸了摸鼻子。

趙新桐善解人意地點點頭:“那你過去吧。”

“好。”江敘捉住她手,在掌中捏了捏,“我說幾句馬上回來。”

鄭浩受不了地揚聲:“趕緊的,不然姓秦的又得找上我。你老婆我替你照顧着,你趕緊去吧!”

江敘笑着搡他一拳,穿過一條長廊,往涼亭方向走去。

鄭浩目送發小背影離開,片刻,轉身趴在護欄上,眺向腳下山谷,話卻是對趙新桐說的。

“趙小姐,不介意聊幾句吧?”

他語氣不複剛才與江敘的插科打诨,聽上去多了幾分正式和鄭重。

趙新桐頓了頓,将目光從涼亭轉到他身上,禮貌道:“請說。”

鄭浩微微點頭,組織語言的間隙不自覺拍了兩下護欄邊緣,這才對上趙新桐的視線,說:“趙小姐,你也清楚,我跟江敘從小一塊長大。我這個發小的脾氣我最了解,嘴比金剛石都硬,性子比天上的鷹還桀骜,要他彎腰說軟話比給長城貼瓷磚都難,可他偏偏是個死心眼。”

“我不知道你們怎麽又突然結婚,但作為江敘的朋友,我就想說一句,別再仗着他愛你就肆意妄為了。你也不是先前剛上完學的小丫頭片子了,今後要再遇到什麽事,我請你務必攤開了跟他談,別再跟之前似的,搞個斷崖式分手。我是他兄弟,我見不得他被一個女人傷了心,每個月初一十五都要去相國寺拜佛請高僧開解的樣子。”

趙新桐先是在他的話語聲中漸漸慚愧,但聽他說完最後一句,她的關注點也随之轉移了過去,讷讷問:“你說他每個月去相國寺?”

鄭浩沉出口氣,側身曲肘搭着護欄,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語氣并不是非常友善:“對,剛被你分手那會,他每個月都要去相國寺拜拜。過了一年多,才沒那麽死氣沉沉了。”

鄭浩說得簡短,三言兩語就概括了她離開後,江敘度過的第一年。

可正是如此,趙新桐才剎然間耳若雷鳴,有無數風馬牛不相及的酸澀苦痛情緒瞬間在身體裏激蕩。

她忽然想起那句:未至苦處不問神佛。

趙新桐遙遙望向涼亭,江敘正與一個打扮幹練的女人相視而立,臉上看不出表情,也聽不到在說些什麽。

晚風鼓起他黑色襯衫,愈發顯得他颀長清隽,皮膚白皙,有種茕茕孑立的清寂感。

趙新桐眼中不知不覺湧起濕熱,愧怍與心疼交織。

也就是這時,像是感應到什麽,江敘忽然扭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趙新桐悚然一驚,忙收回視線,怕被他發現異常。

她眨了眨眼,斂去眸中濕意,對鄭浩微微颔首:“鄭先生,我知道了,也記住了。謝謝您的忠告。”

鄭浩聽出她的鼻音,張了張嘴,一時也扮不下去惡人了,只輕描淡寫道:“記住就好,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好,慢走。”趙新桐目送他走遠。

約莫十來分鐘,江敘回來了,第一句話就問她:“剛才怎麽回事?是不是鄭浩跟你說什麽了?”

說着,又垂頭去看她的雙眼,卻見她雙眸清澈空靈,絲毫沒有剛才遙望時他以為的眼淚。

趙新桐沒出聲,肢體卻有了動作,張開雙臂抱住他勁瘦的腰,整個人貼進了他懷裏。

江敘有一瞬迷茫,但更多的,是意識到被她信賴依賴的悅然。

他順勢擡手,溫和地貼住她後背,下巴亦抵着她發頂,聲音沉而有力:“是不是鄭浩在你面前胡言亂語了?沒事了,等會我去揍他替你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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