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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除了柯培,還有誰可以幫到她?想不出答案。
坐在警察局等待的時候,倪苒已經心如止水,她別無選擇。滬市這個地方紙醉金迷,它讨人喜歡,但也讓人無奈,招架不住。唯一的親人出了事,她就明白了什麽叫“蝼蟻”,什麽叫“渺小”。怎麽辦呢,只有求人。
這裏再也不是那個沒有人知道她秘密的地方。
柯培沒在身邊跟她一起等,他出去打電話,臨走前留了句“不急”,還沒回來。
警察局的走廊坐得并不舒服,一樓悶熱而壓抑,花腿的蚊子一點兒也不怕人,不一會兒,倪苒打死了不下七八只,胳膊上也鼓起幾個癢包。
正當她想撓又不能撓地難受着,有人走過來喊了她一聲。
“姐姐!”
沒想到,最先等到的是姜和,倪苒見到他,第一反應就是謝天謝地,拉他過來上上下下看。他不是想象中戴着手铐在接受審訊,而且也沒怎麽受傷,就是嘴角淤青了一塊,手背上有點擦痕。
原本準備了一肚子話想罵他,倪苒忍住,知道他心裏也很害怕,定了定神,反過去安慰他:
“沒事就好。”
姜和急急地解釋:“姐姐,對不起,對不起,他們偷了我的錢包,我……那些錢是你辛苦掙的,我追過去要,然後就……就打了起來。”
“你不要命了。”倪苒心酸得要哭,摸了摸他的臉,“火車站的都是團夥作案,你一個人,怎麽能跟他們硬拼。錢沒了就沒了,你要是出事怎麽辦啊?”
說到底,還是錢錢錢,貧窮真讓人痛苦,誰不是把錢看得比命重要呢。
“你別哭別哭,姐姐,我不是沒事嗎?他們三個打我一個,全被我放倒了,我搶了他們的刀,後來是我在追他們。”
“小夥子身手不錯。”柯培不知何時回來的,立在不遠處,笑中帶着贊賞。
事情解決得很快,他通了幾個電話後,再跟負責的警察一了解,大致就明白了是什麽情況。好在,姜和本人并沒有什麽問題,事情的起因是扒竊,後來升級到了鬥毆,也并沒有造成多嚴重的後果,他屬于正當防衛。
倪苒與姜和一起回頭,她克制了一下眼淚,告訴弟弟:“這是柯先生。”
“柯先生。”
姜和看着這個男人,他沒有什麽概念,只是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一種獨特的氣質,第一次體會到“雲泥之別”這個詞。他就像這座城市一樣,驕矜,難忘,無法高攀。
柯培走過來,拍拍小夥子的肩膀,繼而跟他姐姐說了一下大致情況,輕聲細語告訴她事情已經解決,讓她不用再擔心。
倪苒除了幾聲“謝謝”,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麽。柯培的司機這時也開着車趕到,他們一同走出警局,柯培交代他:“給這小夥子找個地方住下,訂一張明天的機票送他回去。”
姜和聽他輕描淡寫說完這些,眼睛瞪得發直,他來滬市圖省錢,硬生生坐了四十多個小時的硬座,坐飛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柯培跟司機打點完畢,又轉過來問倪苒:
“你們要單獨說點話嗎?”
倪苒搖搖頭,姜和沒來由的一陣慌張,抓住她的手:“姐。”
“沒事的,我在這等你。”柯培說完叫司機,“小馬,給我根煙。”
小馬一陣困惑,他給柯培開車已經有些年月,早年柯培偶爾也會抽一根,只是在有了柯浩然後,就直接戒了煙。他動作遲疑了點,柯培的手已經伸到面前。
小馬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遞出去,打火機點了幾次都沒點着。
“倪小姐,快去吧。”他轉過頭,也幫着說了句話。
淡淡的煙霧順着柯培的唇上湧,那張唇彎成圓形的樣子,性感就仿佛與生俱來的天賦,輕易地展露,那樣随意,那樣輕佻。
倪苒要再看一眼,就被姜和拉着走到旁邊去。
“姐姐,柯先生是你什麽人?”
“我在他家做事。”倪苒說,“類似于保姆,他有個兒子,我負責照顧。”
“是嗎?”姜和有些擔憂,“我總覺得不只是這樣,他對你很好嗎?”
“柯先生是個很好的人,你不要擔心我,小和,以後不要再像今天這麽沖動。還有,”倪苒想了想,咬咬唇,“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我明白了。”姜和低下頭,嗫嚅了一陣,最後握住她的手,“姐姐,你就一直往前走吧,再也別回家了。”
告別過後手松開,倪苒轉過身,大步走回柯培身邊。
“小馬,我弟弟麻煩你。”
“放心,倪小姐,一定平安送回。”小馬上了車,“柯先生,我們先走啦。”
柯培點點頭,随手把煙掐滅在垃圾桶上,車從他們身邊緩緩開過。
他眼見着那縷煙随着一點火光熄滅,目光灼灼,像是在回味。
“柯先生。”倪苒叫他。
“嗯?”
“回家吧。”
“好。”柯培沒什麽話,他記得自己答應了她,什麽也不問。不過,還有一件事總是可以做的,他拉過她,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倪苒捂住腦袋,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似的:“柯先生!”
不過旋即釋然,他幫了忙,喜歡揉就讓他揉吧。
她感覺自己的頭發亂成了稻草,一臉狼狽,柯培又問她:“要抱抱嗎?”他攤開手,溫柔近在咫尺。
柯培任何時候都衣冠楚楚的樣子,實在太犯規,他的擁抱對誰來說不是誘惑呢,尤其是倪苒這個天剛剛差點塌掉的小可憐。
但這語氣就像是在問她,要不要吃糖,倪苒臉一紅,果斷拒絕:“不用。”
真是個堅強的姑娘。
柯培笑了,拿鑰匙開了車門。
他們都沒有吃晚飯,回到家裏,倪苒去廚房,煮了兩碗面。
整棟屋子裏靜悄悄的,他們相對坐着,餐廳裏只有吸溜面條的聲音。
本着晚上要吃清淡一點,加上柯培是滬市人吃不了辣,倪苒調料放得很小心,自己一嘗才感覺味道有點淡,折回廚房拿了醬油和醋出來。
“抱歉柯先生,我不是很擅長做飯。”
“這樣剛好。”他沒動調料,埋頭繼續吃,“你廚藝不錯。”
“是嗎?”
柯培頓了頓,吃得頭上冒熱氣,他扯松領帶,去解衣領的那顆扣子:“上次的粥就不錯。”
“真的嗎?”倪苒覺得他在安慰自己,“那個,那次的粥裏有魚,沒有關系嗎?”
其實那碗粥還一直在她心裏,過不去,她剛來柯家就把原本很簡單的一件事搞砸了,還沒找到機會向他道歉過。
柯培動作一滞,沒回答,不知哪來的怪力,他再攤開手時,手掌心靜靜躺着一顆透明的衣扣。
“哎呀,”倪苒看他不小心扯掉了扣子,也沒空再追究吃不吃魚的事,站起來,從他手裏拿過那只扣子,“沒事沒事,你等一下。”
她跑回房間,拿來一個針線包,彎腰觀察了一下他襯衣上的針線顏色,從線圈上剪下一根白色的棉線。
柯培瞧着她熟練地穿針引線,陷入深思,這個年代除了裁縫,還有人随時能拿個針線包出來,一臉淡定地縫扣子。
倪苒站近一點,扯過他的衣領,把衣扣對上位置,一針一針地縫。
手指不可避免地觸到他脖子上的皮膚,柔軟而溫暖,她的臉漸漸升溫。柯培坐在那裏,仰起頭看她,她與他對視了一眼,看見他清晰的下颌線條,心髒快跳到了嗓子眼。
柯培怕她尴尬,又解開兩顆扣子,方便她能把衣領再扯遠一點。不過這好像弄巧成拙,連他自己都懷疑自己是故意的,這一解,清晰的胸肌輪廓就暴露在她的視線裏。
“你別亂動。”倪苒憋紅了臉,小聲說。
柯培也覺得這樣不對,他握住她拿針的手腕,拿到一邊:“我脫下來給你縫,到我房間來。”
這句話也不太對,兩個人都一愣。
“我不是那個意思。”柯培解釋。
倪苒則希望他別再說話了:“我知道。”
柯培進房間,把襯衣脫下,換了件衣服,開門讓她進去:“進來吧。”
倪苒第一次進他的房間,沒多看,她找了個椅子坐下,繼續縫那顆衣扣。
本來就不是什麽精細的活計,縫牢固以後打了個結剪掉線頭,也就是一分鐘的事,她把襯衣捋平整,叫他一聲:
“柯先生,好了。”
柯培回神,接過去:“好的,謝謝。”
針腳整齊,收線幹淨,他擡頭,她把針線包整理好,捏在手裏。
樓下還有兩碗面沒吃完,倪苒說:“我去把面條端上來。”
“不用那麽麻煩,一塊下去吧。”柯培把衣服丢到一邊,跟着她下樓。
她在前面腳步輕快,一路小跑下了樓梯,柯培在身後不疾不徐地走着,帶着一種不可名狀的心情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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