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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關承酒這個人,滿身雷點,但真正能讓他暴走的就兩個,一是特定的幾個家人,比如太皇太後、先帝、太後跟小侄子,另一個就是背叛。
而他背着關承酒撺掇關玉白搞事,四舍五入就是在他兩個雷點上反複橫跳,他要怎麽死合适?
“王、王爺。”宋随意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你怎麽出來了?”
“我不出來怎麽知道你背着我幹什麽了?”關承酒一伸手,直接把他的臉捏住了,力道大得宋随意眼淚當場就出來了,連裝都用不着裝。
“吾咩幹嘛……”宋随意知道自己是打不過他的,只好示弱,“我花四,不信裏叫陛下肥來。”
“我都聽見了。”關承酒語氣陰森,手上力道再次加重。
宋随意頓時疼得臉都白了,一只手下意識往上一抓,在關承酒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另一只手已經并成刀,指尖重重往他腋下捅過去,趁他吃痛松懈,手立刻擡高重重往上肘上一打,力道松開的瞬間後退幾步躲到了柱子後面。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卻是看得關承酒愣住了:“宋随意,你會武功?”
“那頂多就、就叫防身。”宋随意揉着臉,額上的冷汗順着太陽穴滑下來,狼狽得不行,“有人教我的,就幾招。”
他也是運氣好,關承酒估摸着剛睡醒,酒勁也沒散完,最重要的是沒真的起殺心,不然以關承酒的身手哪有他跑掉的機會。
但還是好吓人。
身後傳來腳步聲,宋随意一僵,連忙道:“別、別過來,你酒都沒醒,我怕你又動手,就這麽說。”
腳步聲頓住,關承酒的聲音響在不遠的地方:“嗯。”
一柱之隔,宋随意偏頭就能看見他的衣擺,在夜風中獵獵吹拂。
他盯着那截衣擺看了好一會,直到眼睛适應了昏暗,開始有些分不清關承酒的位置才小聲開口:“他才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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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國之君。”關承酒道。
“一國之君也是人。”宋随意道,“你六歲的時候還在禦花園掏鳥窩呢。”
關承酒默了一瞬,語氣有些古怪:“母後跟你說的?”
“你管是誰說的。”宋随意閉了閉眼,“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跟你一樣。”
關承酒不說話了,又只剩下風的聲音,吹在宋随意身上,很冷,也讓他逐漸冷靜了下來,冷靜到想明白自己剛剛幹了什麽,忍不住暗罵了一句。
剛剛還在說不會越矩,現在就管這麽寬,他瘋了吧?這次要真死了就是活該。
“宋随意,你在發抖。”就在他糾結要不要求饒的時候,關承酒的聲音忽然從很近的地方響了起來。
宋随意悚然一驚,連忙擡頭看過去,就見關承酒皺着眉,眸光沉沉地看着自己,沒有戾氣,沒有任何殺意,卻也讓他看不分明情緒。
他不知道關承酒是什麽意思,幾乎是下意識地搖頭:“沒有。”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也在打顫,只好改口,“很冷。”
“你活該。”關承酒垂眼看他,似乎是在猶豫什麽。
“我馬上回去。”宋随意說着扶着柱子站起來準備回去,剛轉身,肩上就被批了一件披風,很短,挂在他身上更像個稍長一點的衣服。
但也很暖和,不知是什麽動物的皮毛,柔軟又毛茸茸。
應該是要給小皇帝的,只是不知什麽緣由還沒送出去。
寒冷和恐懼在這一瞬間都被這點暖和勁驅散了,他鼻子一酸,道:“以後別喝那麽多了。”
關承酒沒說話,只是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臉,不輕不重的,像是在确認什麽。
宋随意有些茫然。
但關承酒沒解釋,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他直接拎着人回了房間,吩咐不準再讓宋随意亂跑。
宋随意一點也不想跑,他已經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出門了,乖乖在房間裏睡覺就什麽事都沒有。
于是回到床上後他也沒再做什麽,眼睛一閉就睡了。
可能認床,也可能是別的什麽原因,他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總做些亂糟糟的怪夢,被吓醒了再睡,又被吓醒,反反複複的,終于在淩晨的時候,發起了燒。
他覺得不舒服,卻也沒說,只是昏昏沉沉地躺着,還是關承酒醒了一會,見他沒動靜才去叫他,入手卻是一片滾燙。
太醫被叫了過來,來的還不止一個,分成兩撥人,一撥去了正殿,一撥來了偏殿,據說是陛下也發燒了。
于是宋随意昏昏沉沉睡了一早上,到了中午好不容易從夢魇中醒過來,就對上了另一個噩夢——
睡醒就看見關承酒用吃人的眼神盯着自己,還有比這更可怕的嗎?
宋随意想到昨晚的事,知道這是關承酒要秋後算賬了,立時往被子裏縮了縮,在滾燙的呼吸中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借口:“你不能毆打病人。”
關承酒陰着臉:“陛下也發燒了。”
宋随意想起昨晚自己拉着小皇帝坐在冰冰涼的地板上:“……”
有的人還活着,但他已經死了。
“宋随意,你出息了。”關承酒又道。
宋随意把自己團吧團吧塞進床角,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委屈巴巴眼睛,他道:“如果你昨晚不喝多,那我們就不會留在宮裏,不留在宮裏,陛下就不會着涼了!”
關承酒滿臉寫着“你繼續編”。
宋随意只好改口賣慘:“你昨晚想殺我。”
“沒有。”關承酒微微皺眉,“就是生氣。”
“你想沒用啊,你動手了。”宋随意偏起頭,指着昨晚被捏住的地方,“就這裏。”
關承酒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受傷了?”
“肯定是!你……”
宋随意話還沒說完,關承酒忽然起身走了過來:“我看看。”
宋随意一愣。
他其實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剛剛就是随口一說,詐一下罷了,沒想到關承酒居然真的要檢查!
他立刻捂住臉,搖頭。
“過來。”關承酒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命令道。
宋随意眉頭都擰了起來:“我本來想過去的,但是你這語氣,我覺得就這麽過去的話,我好像你養的狗。”
關承酒面色一沉。
宋随意立刻抛開被子蹭過去了。
狗就狗吧,狗勾是人類的好朋友,那麽可愛,為什麽要歧視狗勾!
關承酒看他一臉乖巧的樣子,神色也緩和了些,伸手把人帶過來,道:“轉頭。”
宋随意乖乖照做,白皙的脖子随着他的動作露了出來。
關承酒目光在上面一掃而過,落在他臉頰上,沒有受傷,連印子也沒留下。
他伸出手指在上面不輕不重地抹了一下,很滑,有點軟,還很熱,像個煮雞蛋。
“沒什麽事,要是還疼就跟太醫說。”關承酒語氣也柔和下來,“你昨晚那兩招,是誰教的?”
宋随意懵了一下,含糊道:“就……武師。”
“宋家沒請過武師。”關承酒道,“我早就讓人查過了,你半點武功都不會,也……沒興趣。”
宋随意頓時喪氣,他怎麽忘了,成親前關承酒肯定什麽都查過。
“一個萍水相逢的人罷了,就學了那幾招。”宋随意說着,臉上露出一個苦笑。
他怎麽可能說是關承酒本人教的。
他以前的确試着學過武功,但練武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他沒基礎,身體還弱,練起來頂天就是強身健體,根本打不了架,真正派得上用場的那點還是關承酒教的,說是被人掐住脖子的時候反抗用的。
至于為什麽會忽然教他這些,他已經不記得了。
“沒什麽用。”關承酒道,“昨晚若換成別人,你根本跑不了。”
宋随意聞言,笑了:“教我那個人也是這麽說的,他說,這幾招只能拿來應付些沒武功的尋常人,畢竟以小博大也要講基本法,不然随便什麽人都能反殺,那人家這麽些年就白練了。”
關承酒點頭:“你知道就好。”他說着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昨晚的确是我喝多了,你有什麽想要的?”
宋随意聞言,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篤定道:“你在道歉!”
關承酒垂下眸子:“嗯。”
宋随意立刻被哄好了,笑道:“那先欠着,不過我還是不想再有一樣的事了,下次再喝多你不準接近我。”
“不會了。”關承酒道。
“是不會喝多了,還是不會接近我?”
“有區別?”關承酒皺眉,“好好休息,等燒退了就回府。”
“我不困。”宋随意裹着被子,一臉乖巧地看着他,“那昨晚的事你都記得了?”
關承酒微微颔首。
“那你記得去看看陛下哦。”宋随意勸他,“态度好點,別總兇巴巴的,小孩子不喜歡的。”
關承酒不解:“你似乎很關心我跟陛下的關系。”
宋随意誠懇:“那當然了,這關系到我。”的生命安全。
看關承酒這樣,這幾天應該是不會殺他的,過幾天說不定也不會,萬一他這樣幾天幾天地過,不小心就茍到小皇帝長大了怎麽辦?他真的不想再面對那個小鬼了,恐怖程度跟關承酒比起來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關承酒顯然沒打算跟他讨論這個,只是敷衍了一句:“嗯。”
一聽就知道還會兇。
一聽就知道他還是會死。
宋随意在心裏嘆了口氣,裹着被子重新躺下了。
這次檔也壞了,沒戲,還是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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