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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關承酒換完衣服過來的時候宋随意已經吩咐完野竹, 他只看見野竹紅着臉,有些不解:“怎麽?”
“沒什麽。”宋随意朝關承酒笑了笑,“我跟野竹說咱們夫夫倆換件衣服還得弄個屏風隔着, 怪生疏的。”
關承酒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 問道:“你不想隔開?”
“又不是沒看過。”宋随意走過去摟住他的腰, 輕聲道, “看也看過,碰也碰過,有什麽好害羞的。”
關承酒這時才發現宋随意根本沒好好換衣服,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披着,看上去随時都能躺下就睡。
“怎麽不穿好?”關承酒道。
宋随意自然不可能告訴關承酒是因為跟野竹說悄悄話沒空換,便尋了個借口:“想讓王爺幫我, 以前總是我伺候王爺更衣, 王爺還沒伺候過我呢。”
關承酒不疑有他,看向野竹:“把王妃的衣服拿來。”
雖然讓人伺候慣了, 但關承酒也不是什麽四肢不勤的人, 穿個衣服還是很利落的, 三兩下就給宋随意穿好衣服,又牽着他的鏡前坐好,上手給他梳頭。
宋随意笑了:“王爺還挺多才多藝。”
“這叫什麽多才多藝。”關承酒道,“又不是時刻都有人跟着。”
宋随意聞言嘆了口氣:“我也不是,但我就不會梳。”
關承酒動作一頓:“你不會?”
“嗯, 很奇怪?”宋随意從鏡中擡眼看他,“平日裏都是野竹幫我的, 他要是不在, 我就只能披頭散發出門了。”
關承酒想起先前來時偶爾也會看見宋随意披頭散發地在院子裏走動,他當時還以為宋随意是覺得那樣舒服才沒把頭發梳起來的, 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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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承酒伸手拿了發冠來給宋随意戴好,無奈道:“以後有我。”
“王爺也不是時時刻刻陪着的。”宋随意道。
“那就散着,沒人敢說你。”關承酒又拿了見大氅把宋随意裹嚴實了,這才帶着他出了門。
這種進宮的差事大部分時候是不帶野竹的,就帶個馮桂安,因而車裏便顯得有些安靜。
宋随意不太習慣這種氣氛,于是往關承酒的方向靠了靠,整個人倚在他身上,問道:“我的事你跟母後還有陛下說了嗎?”
“說了。”關承酒輕聲道,“本來想瞞着陛下,但他總會長大,與其他到時候來問,不如先跟他說了。”
“長大了也會問。”宋随意道,“你現在跟陛下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關承酒道,“他才六歲。”
“這不是怕你心裏不舒服麽。”宋随意道,“他畢竟殺了你那麽多次。”
關承酒搖頭:“我自願的,不過這回不會了,有你。”
宋随意聞言笑了:“是啊,有我,襯得你這個皇叔也沒那麽恐怖了。”
關承酒聞言也笑了笑。
兩人一路閑聊進了宮,直奔宴會去。
這會來的人不少,大多在殿前待着,見兩人來了便走近過來行禮。
宋随意對這些應酬沒興趣,随便找了個借口便走開了,在人群中找到王慈湊上去。
這場合王慈本不該來的,但沈雲霆非要帶上他,于是他只好名不正言不順地跟了上來,結果來了之後沈雲霆就被幾個大臣纏住了,丢下他一個人在樹下吹冷風,他簡直要氣死了。
“沈大人也是不想你煩。”宋随意安慰他,“跟着去應酬有什麽好玩的。”
“那就別叫我。”王慈不爽道,“他明知道自己要應酬還非帶我過來,是不是閑的?”
“是一會宴上怕無聊吧。”宋随意笑道,“沈大人打算公開你們兩個的關系了?”
他這麽一說,王慈才反應過來,這種宴會多數大臣會帶上家眷,大部分是妻子兒女,跟他們坐一桌,只有少數未婚的會跟關系好的坐一起,比如沈雲霆往年就會跟孟見山待在一塊。
想到這,王慈就忍不住皺眉。
宋随意見狀問道:“不想公開?”
王慈搖頭:“就是覺得……沒必要。”
“可能沈大人覺得有必要呢?”宋随意道,“他年紀可不小了,別人像他這個年紀,都不知道生幾個孩子了。”
王慈一聽臉有點臭,說:“老子不會生!”
“想什麽呢?”宋随意朝沈雲霆的方向擡了擡下巴,“我的意思是說,沈大人出身好,博學多才,還有官職在身,脾氣又好,長得也不錯,京中有多少人想把女兒嫁給他?”
王慈看過去,正好看見一個大臣推着女兒跟沈雲霆打招呼,那姑娘便紅着臉羞滴滴地跟沈雲霆打招呼,沈雲霆臉上的笑容溫和又禮貌,但王慈看得出他是有些尴尬的。
“你自己行情不好,總要體諒一下沈大人。”宋随意道。
王慈一聽繃起臉:“誰行情不好?”
“你啊,跟沈大人比起來,的确不算好。”宋随意道,“不過應該還是有不少人想把女兒塞給你的吧?”
王慈皺起眉沒接話,但答案挺明顯的。
宋随意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公開就公開吧,也沒……”
他話還沒說完,孟見山的聲音就插了進來:“王妃,王大人!”
雖然孟見山最近已經不纏着自己了,但聽見他的聲音王慈就習慣性頭疼,無奈地看過去:“孟大人。”
孟見山嘿嘿笑了兩聲,說:“這些天都沒來找你,你是不是生我氣啊?”
王慈:“……”
他無語地看了孟見山一眼,實在不想跟他說這個。
孟見山誤以為他真的生氣了,有些着急:“是我娘不讓我見你的。”
孟見山她娘是個既虔誠又花心的人,虔誠在每日燒香禮佛,家中大小事都要去廟裏求個簽擲個聖杯,花心呢就花心在見廟就拜,不論是管什麽的只要靈就信,家裏單單佛堂道堂都有好幾個。
先前宋随意建議沈雲霆按着他們倆的模樣雕一對姻緣童子擺在他那個廟裏,孟夫人看見了自然會自動聯想,覺得這兩人才是一對,便不讓孟見山做那種斷人姻緣的事了。
雖然王慈到現在還覺得這是挺離譜的,但真的有用,他也就不再說什麽。
“那你就要聽孟夫人的。”王慈勸道,“孟夫人不是說我們無緣了嗎?”
“我娘就是被騙了。”孟見山皺眉道,“我讓人去把那石像砸了,換成我的,我娘就不會說什麽了。”
宋随意:“……”
這就是用魔法打敗魔法嗎?
“我覺得你還是別這麽做的好。”宋随意怕他真去砸場子,忍不住出聲勸道,“要是讓孟夫人知道你這麽做,她一定覺得你亵渎神靈,說不定會氣死。”
孟見山頓時苦了臉:“那咋辦啊?”
“就換一個呗能咋辦啊?”宋随意道,“京城人那麽多,還怕找不到第二個喜歡的?”
孟見山聞言頓時蔫了,嘟囔道:“我好不容易找個這麽喜歡的,我娘真是……”
他那垂頭喪氣的小模樣着實有些可憐,宋随意幻視了一下自家王爺,頓時有些憐愛,伸手拍拍他:“愛情這事,有時候就是講究個先來後到。”
孟見山疑惑。
宋随意繼續道:“要有一雙善于發現奸\情的眼睛。”
孟見山:?
他茫然地看向王慈,然而當事人此時有那麽一點點心虛,于是默默地、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孟見山:??
恰好這時候關承酒跟沈雲霆過來了,孟見山便把宋随意的話複述了一遍,問兩人這是什麽意思。
沈雲霆聞言只是笑了笑,關承酒則是拍拍他的肩膀,說:“意思就是,死纏爛打不是個辦法。”
孟見山:???
“我沒有死纏爛打。”孟見山道,“我只是比較黏人。”
宋随意被他的自我認知驚了一下,說:“你跟人家在一起了才叫黏人。”
孟見山不解:“這有什麽區別?”
宋随意只好道:“你拿對付王慈那招,用在我身上呢?”
孟見山連連搖頭:“那王爺會殺了我。”
“你看,你這不是知道嘛。”宋随意嘆了口氣,“喜歡人呢,就去追,追人呢,就動動腦,比如……去查查他本人。”
孟見山:“王大人家世清白!”
宋随意:“……的婚戀情況。”
孟見山:“王大人沒有結婚。”
宋随意:“戀呢?”
孟見山表情空白了。
宋随意搖搖頭,拉着關承酒進了殿內。
他在外頭站了那麽一會,被凍得臉色有些白,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麽,都在外頭紮着堆。
宋随意裹着衣服捧着手爐在裏頭坐了會,身子逐漸暖和了才覺出熱來,便把大氅脫了,露出裏頭的衣服來。
他今天跟關承酒穿的一樣,都是深綠的衣裳,只是他外頭罩的是顏色更淺的綠紗,便顯得嫩,像是剛冒芽的枝葉那樣嫩,一下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大部分人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上回宮宴,就記得這位王妃很能吃,大概是這個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對他的模樣都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長得很好,至于多好,這會才有所體會。
于是又有人想起坊間的傳聞,說攝政王妃是仙人,是妖精,靠着皮囊和法術把攝政王迷得團團轉。
現在在看攝政王跟王妃說話那輕聲細語的勁,倒是有那味了。
甚至有膽大還禁不住想,這麽美貌的人,誰不頭昏哪?換作是他,怕是夫人要他上街裸\奔他都二話不說就去了。
但衆人想歸想,沒人敢說。
畢竟是閻王爺的人,誰都不想早早下去做鬼。
宋随意這會暖和了,便有些犯懶不想動了,幹脆在位子上癱着,等開宴。
關承酒見狀讓人拿了點糕點來讓他慢慢啃着,直到人差不多齊,關玉白過來的時候,宋随意已經啃掉好幾塊了。
雖說名頭不同,但宴席差不多都是那樣,宋随意對那些應酬沒興趣,于是便剩下吃,只是比上回多了點閑心,支着耳朵在聽八卦。
而今天最大的八卦莫過于沈雲霆跟王慈。
沈雲霆在京中也是小有名氣的人,先前身邊一直沒什麽人出現,很多人以為他單着,但今天這麽一看,怕是早就心有所屬了。
宋随意則是盯着孟見山看,就發現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呆,臉色有些不大好。
“他沒事吧?”宋随意問道。
關承酒“嗯”了一聲:“又不是小孩子了。”
“總感覺他要孤老。”宋随意嘟囔道,“你說他這性子到底是怎麽養出來的?”
“孟夫人慣的。”關承酒低聲道,“孟夫人對他沒什麽要求,還會因為他爹管太嚴跟他爹吵架。”
宋随意:“……然後呢?”
“然後他爹就不管了,他越發……”
關承酒一時間沒想出一個合适的詞來形容,宋随意已經接上了他的腦回路,說:“放飛自我?”
關承酒點頭:“雖說母後也正是看中他這點。”
宋随意聞言猛猛搖頭:“太傻了還是不好。”
“你關心他那麽多做什麽?”關承酒皺着眉,不滿道。
“好奇嘛。”宋随意笑了,伸手抱住關承酒的手臂,哄道,“我不看別的狗。”
“什麽?”
“沒什麽。”宋随意彎着眼睛,湊上去在關承酒唇邊啄了一下。
關承酒:“……”
見他乖了,宋随意才扭頭去看別處,就對上了容王飽含深意的目光。
宋随意笑了笑,朝他舉杯。
容王微微一愣,也跟着舉杯,還沒來得及喝,就收到了關承酒陰恻恻的眼神。
容王:“……”
宋随意笑得不行,整個人倚靠在關承酒身上,慢悠悠喝着手上的酒,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王,眼波流轉,燈火交錯間有種勾人奪魄的美。
但這種美并不狐媚,也沒有攻擊性,而是溫柔的,包容的,像是畫裏走出來的神仙,比他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美,比福壽教原先那個據說是天賜美貌的神子還要美。
容王心髒漏了半拍,他想起杜熙說的話,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酒杯。
如果他成功了,他也可以得到這個人……
宋随意見他眸色漸變,有些無趣地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關承酒。
“怎麽了?”關承酒問他。
宋随意道:“沒什麽,就是在想,王爺真是不容易被美色迷惑。”
關承酒想起來之前在府裏發生的事,陡然有些心虛。
他道:“也不是完全不會。”
宋随意笑了:“王爺是想說我長得好?”
關承酒點頭:“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很美,只是……”
“只是不會被我勾引得失了智?”宋随意眨眨眼。
關承酒點頭,但現在就很難說了。
“那王爺可要看緊一點了。”宋随意說着湊上去,小聲跟他說了容王的事。
關承酒聽完差點把杯子捏碎了。
“別那麽緊張,跑不掉。”宋随意捏捏他的下巴,“乖。”
關承酒臉色依舊很臭,尤其容王走過來敬酒,讓他越發不爽。
但宋随意按着不讓他發作,他也只能冷着臉坐在旁邊,試圖靠氣勢把人趕走。
好在容王還算有眼色——或者說怕死,沒在這待太久,走之前深深看了關承酒一眼,沒說什麽。
關承酒臉色更難看了:“他在挑釁我。”
宋随意:“……”
也可能是沒想到你會被壓住呢?
他拍拍關承酒的背以示安撫,但沒說什麽。
直到宴會結束,各回各家。
容王作為王爺,也會參加祭天,所以留了下來,看見宋随意要走,便主動上去打招呼:“王妃。”
“容王可叫好些。”宋随意輕輕笑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叫我。”
容王聞言眯了眯眼,又叫了一聲:“王妃。”
宋随意暗暗翻了個白眼,也沒再接他的話。
偶爾逗逗關承酒還可以 ,但他沒興趣陪容王演這種讓人作嘔的暧昧戲碼。
容王卻好像上瘾了似的,又叫了一聲:“王妃。”
但這回卻被關承酒聽了個正着,他一點沒有客氣,上去就捏住了容王的手,冷聲警告道:“慎言。”
容王悚然一驚,沒來得及辯解,就感覺骨頭驟然疼了起來。
關承酒竟然生生把他的骨頭捏錯位了!
他憤然地看向關承酒,但關承酒此時注意力已經被笑吟吟的宋随意吸引,低聲警告道:“回去,乖乖在家待着。”
“好,都聽王爺的。”
宋随意笑着伸手勾住關承酒的脖子,當着容王的面跟他交換了個吻。
那一瞬間容王內心都扭曲了。
看着關承酒的眼神帶上了所有物被侵犯的憤怒。
宋随意自然看得出,但也只是笑笑,附到關承酒耳邊小聲道:“沉住氣,別浪費了我的心血。”
關承酒“嗯”了一聲。
宋随意想了想,又湊過去吻住關承酒。
這回的吻比上次要更久,也更纏綿,唇舌交換間還能隐隐聽見水聲。
關承酒起初還沒明白,直到餘光瞥見容王的眼神,頓時懂了,摟着宋随意的腰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将人吻得眼泛桃花才放開,柔聲道:“回家等我。”
宋随意點點頭,看了容王一眼,朝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便走了。
關承酒看他那樣 ,多少也有些明白容王的心情了。
宋随意太美了,平日裏溫溫柔柔的人在剛剛那一瞬間忽然帶上了攻擊性,像是驟然綻放的煙火一樣,讓人驚豔。
只要宋随意想,他可以讓任何人為他心動,甚至瘋狂。
而這個人是他的。
這個念頭讓他湧上了無限的滿足感,對容王的觊觎也沒那麽不爽了。
珍寶總是很多人喜歡,但沒人能從他手裏将人奪走。
而宋随意直到上了馬車,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過笑着笑着,眼神又冷了下去。
他以前跟容王打過交道,那時容王看他的眼神就不大對勁,後來他偷聽到容王跟杜熙做交易,說是只要杜熙把他給容王,杜熙想要什麽都可以随便開口,而杜熙也看出了當時的他已經有了異心,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也是因為這件事,他當時才下定決心去找關承酒自首,沒想到重來一次,容王還是一樣。
那就不是對“神子”這個名頭有興趣,而是看上他的臉了。
想到這,宋随意有些作嘔,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野竹從車上把人接下來的時候,看他這樣,有些擔憂:“王妃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什麽,車裏太悶了。”宋随意把那個惡心巴拉的人從腦海裏揮開,問道,“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好了,不過我一個人弄不及,讓其他人幫忙了。”野竹道,“大家都不會說的。”
宋随意笑了笑:“沒事 ,還有個事吩咐你們。”
“什麽?”
“府裏的守衛。”宋随意道,“等王爺回來,進了房之後,再過差不多兩三盞茶的時間,讓附近的守衛打開一個口子。”
野竹不解:“為什麽?”
“自然是為了迎接客人。”宋随意笑道,“對方應該就來一個人,不會待太久,你們都假裝沒發現就行,有王爺在,出不了什麽事。”
野竹雖然不知道宋随意想做什麽,但跟他跟着宋随意久了,知道他們王妃雖然有時候很胡鬧,但還是有分寸的,便也沒問太多,把事情告訴了今晚值守的人。
府中裏裏外外關承酒都打過招呼,王妃的話就是他的話,調動守備自然也沒問題,何況這事聽着也不危險。
确定事情都處理好,宋随意這才進了屋,問道:“我讓你準備的衣服呢?”
“在這呢。”野竹去把宋随意要的衣服拿來,“東西都備好了,有些我不大懂是管家弄的,王妃看看還缺什麽。”
聽見是管家準備的,宋随意就知道問題不大。
關承酒能放在那個位置的,做事都靠譜,野竹就是太小了。
雖然跟着他,大概以後也不會靠譜到哪去了。
宋随意拍拍他的頭:“我自己換就好,出去吧。”
野竹應了一聲,出去了。
宋随意這才慢慢開始換衣服。
祭天儀式極繁瑣,關承酒陪着關玉白祭完回來的時候雞都睡了,整個東苑靜悄悄的,只有他那間房還亮着一小盞燈。
關承酒皺起眉走過去,問站在門口打哈欠的野竹:“王妃睡了?”
野竹立刻打起精神,搖搖頭:“王妃說要等您。”
關承酒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正想說什麽,就聽野竹又道:“王妃說今年第一天,想跟王爺一起睡。”
關承酒心下一軟,點了點頭:“辛苦,下去吧。”
野竹又搖頭,說:“王爺您等一下。”說完就跑進去,把屋裏的燭火一盞盞點起來後又出來了。
關承酒知道這是宋随意的主意,但有些看不明白,問道:“怎麽?”
野竹道:“王妃準備了酒菜,不過現在應該都涼了。”
關承酒心幾乎要軟成一灘水,很輕地搖了搖:“就這樣吧。”
野竹應一聲,跑了。
關承酒這才邁步走進去,一轉身才發現房間變了——
四處挂滿了紅綢緞,連原本貼在門上的“福”字也被換成了“囍”,桌上沒有野竹說的菜,但有一壺酒。
他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回到了新婚那夜,只是那時在西苑,現在在東苑,心态也不大一樣。
那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宋家小兒子在外頭的傳言,煩躁得很,但進門後看見他,卻是欣喜的,那種找到心心念念之人的欣喜。
而現在,那個人……
關承酒思緒忽然被眼前的人打斷了。
宋随意穿着大婚那天的喜服,站在他面前,微低着頭看他,顧盼流轉,風華萬千。
他心髒開始止不住加速跳動起來,擂鼓似的,整個人也愣在原地,動都忘記動了,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好半晌,宋随意才輕聲開口:“王爺喜歡嗎?”
關承酒喉結滾了滾:“什麽?”
“我這模樣。”宋随意道,“大婚那天,王爺沒細看吧?”
“嗯。”關承酒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已經微微發啞,“你那天後來的樣子,很美,今天也、也很美。”
說完,他狠狠皺了一下眉,有些唾棄自己這語無倫次的樣子。
宋随意卻只是笑了笑,說:“今天特地換了衣服,來給王爺看的。”他說着走到桌上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拿起來遞了一杯給關承酒,“當時,是王爺主動要和我喝合卺酒的。”
“我那時候以為……”關承酒喉嚨動了動,聲音變得有些澀,“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可吃得飽飽的。”宋随意彎着眼睛,又把酒往關承酒面前遞了遞。
關承酒垂眼看着酒液中晃蕩的那抹橙黃,只覺得心髒疼得厲害。
他接過酒杯,低聲道:“那麽多次,我沒給你留下半分好印象。”
“所以王爺今天補給我。”宋随意說着勾過他的手,笑吟吟地看着他,“喝嗎?”
關承酒看了他幾息,很輕地點了點頭:“喝。”
他這回喝得極慢,好像那杯是什麽瓊漿玉液,需要仔仔細細地來回品嘗似的。
但關承酒其實沒喝出究竟是什麽酒,他滿腦子都是宋随意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就像藥,看得他有些口幹舌燥,卻又舍不得喝完它,只能一點一點地抿着,直到酒液見底才不舍地放下杯子,往前邁了一步。
宋随意順勢靠過去,整個人貼在關承酒身上。
關承酒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薄,忍不住皺起眉:“怎麽回事?”
“反正穿不久,何必廢那力氣。”宋随意說着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領口,關承酒這才注意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紅色外袍,連腰帶都是松松垮垮随便扣了一下,精美的刺繡下是雪一樣的皮膚,嚣張地晃進他眼裏。
紅的更紅,白的更白。
但宋随意只是在領口停留了一下,便拉着他往側邊去,指腹滑過精美的刺繡,最終停在一處不自然的地方,大約是因為有些冷,那裏被剌激得有些精神,聳立在刺繡下,像個小包子,手感有些微妙。
關承酒有些發愣,手指下意識縮了一下,在刺繡上蹭過,宋随意頓時全身一陣戰慄。
他橫了關承酒一眼:“冷。”
“冷還穿着這麽點……”關承酒說着,伸手把宋随意抱起來往床走,輕輕放在軟被上。
宋随意坐下後朝他笑了笑,說:“還想喝。”
關承酒立刻轉身要去倒,卻被宋随意抓住了 。
“喝多了容易醉。”宋随意道,“嘗個味就好了。”
關承酒有點懵。
宋随意便稍稍用力拉了他一把,靠過去跟他交換了個吻,笑道:“是好酒。”
“是嗎?”關承酒垂下眼,“我也嘗嘗。”
他說着也低下頭,跟宋随意讨了個吻。
是府裏的酒,果酒,很甜,也不醉人。
但分開後宋随意卻是往床上一躺,軟聲道:“我好像醉了。”
“醉……”關承酒喉嚨滾了滾,看向宋随意踩在自己蹆上的腳,瑩白的腳趾頭一下一下地動着,像個爬山的小人似的在他蹆上攀登,直到被攔住了去路才停下來,衣擺随着他擡蹆的動作往下滑落,露出又長又直的蹆。
關承酒一僵:“你褲子呢?”
“嗯?穿起來好麻煩。”宋随意用腳尖點了點他,“這樣舒服。”
關承酒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有些遲疑地看着宋随意:“你……你這是……”
“新婚夜,你說是什麽意思。”宋随意朝他笑了笑,慢慢縮回腳。
關承酒這才看清他的全貌——宋随意身上是真的只披了那件外衣。
關承酒呼吸都滞住了。
宋随意朝他勾勾手指:“過來。”
關承酒聽話地靠過去,将人壓在身\下低頭跟他接口勿,一下一下,從一開始的輕碰,逐漸變得熱烈,變得難舍難分。
直到宋随意推了他一下。
關承酒一頓。
宋随意退開一點,輕口耑着氣道:“又不聽話了?”
關承酒聞言,眼睛都是紅的,他抿着唇看着宋随意,鼻子裏呼出的氣息比往常要重很多,看上去像是氣急了。
但過了好一會,他卻道:“這次也不行?”
“說得好像我欺負你很多回似的。”宋随意笑了笑,朝他伸出手,“今天過年,心情好,王爺想做什麽都行。”
關承酒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刻伸手去接,于是接到了一塊熱乎乎的糕點。
剝開紅色的包裝紙,裏頭的糕點又白又軟,淋上蜂蜜後似乎連空氣都帶着甜味,搭着上面的紅豆一起簡直是人間美味。
等一口下去,裏頭便露出鮮花餡來,新鮮的餡還帶着汁水,不過是碰一下就流了關承酒滿手。
關承酒以前沒吃過這種餡的糕點,就算書上描述得如何好吃,好吃得天上有地上無,他的興趣也不大。
他覺得人不該沉溺于口腹之慾,或是別的什麽慾,太沒有自制力了。
但在這軟乎乎的糕點面前,他的自制力好像忽然就變成蜂蜜也一起消失了,起初還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後來咂摸出味來了,就忍不住狼吞虎咽,直到糕點碎屑撒了一床,弄得到處都一團糟。
他把床被收拾掉的時候天邊已經微微泛起白,不同于在獵場,這回是真的有些亂了,他不想讓別人看見。
但他鋪床的手藝着實有些慘不忍睹,最後是宋随意看不下去,叫了馮桂安進來,自己則被關承酒抱着去洗澡。
“我能行。”關承酒還在糾結床的事。
“等你鋪完,天都亮了。”宋随意趴在浴桶邊上橫了他一眼,“我才不想累得半死還要睡你鋪的床。”
關承酒理虧,抿着唇沒說話,低頭幫宋随意清理幹淨,便抱着重新回了床上。
馮桂安手腳麻利,早就把床鋪得舒舒服服,見兩人準備睡了,連忙上前提醒關承酒給宋随意上藥,不然明天怕是要遭罪。
關承酒接過藥,擺擺手把人打發出去。
馮桂安還是第一回在關承酒身上體會到這種嫌棄的情緒,頓時有點哭笑不得,應了一聲便走了。
宋随意這會全身都沒什麽氣力,便躺在那任由關承酒給他上藥,關承酒起初心思還有些旖旎,但看見他困得睜不開眼的樣子,頓時歇了心思,老老實實上完藥,自己也簡單洗了個澡便回床上去了。
一躺下,宋随意就滾進了他懷裏,軟聲軟氣道:“腰疼。”
關承酒便一下一下輕輕給他揉腰,恰到好處的力道緩解了腰上的酸軟,宋随意喟嘆出聲:“王爺手藝不錯。”
“只是這樣?”關承酒道。
宋随意聞言皺起眉,睜開迷糊的眼睛看他:“不然呢?你希望我說什麽?誇你大?還是誇你會?”
關承酒:?
“不是!”他頓時有些尴尬,“我沒那意思。”
“那不然你想說什麽。”宋随意道。
關承酒指了指床頂。
宋随意愣了幾息,随即反應過來,笑道:“聽見了?”
關承酒點頭。
宋随意挑眉:“那種情況你還有餘力注意別的?”
關承酒:“……”
他哽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回答是還是不是。
“動靜很大。”關承酒神色複雜道,“不用特地去看也知道,估計捏碎了一塊瓦。”
“是容王。”宋随意小聲将當初容王跟杜熙的事大致說了一下。
關承酒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別這麽吓人嘛。”宋随意笑道,“容王今天被我氣了一下,想确認我們的關系是正常的,他那個人那麽謹慎,自己親自來最合适,結果好不容易等到巡邏的崗哨出現漏洞溜進來,就聽見了一場活春宮,你猜他是什麽心情?”
關承酒:“……”
“他是什麽心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心情很不好。”關承酒沉聲道,“宋随意,你這是把我當工具用了?”
宋随意品了一下他的語氣,輕輕笑了起來:“王爺是被我當工具不爽了,還是因為第一次被我毀了不爽?”
“不關你的事。”關承酒道,“是容王。”
“懂了,是第一次。”宋随意笑道,“王爺以後只要想到第一次做我是特地做給別的男人聽的,就生氣是不是?”
關承酒臉色更臭了。
“那王爺也太高估容王在我心裏的地位了。”宋随意拍拍他的心口,安撫道,“這些我早就準備了,不信你去問野竹,問管家,或者随便誰,今天這房間是他們幫忙準備的,在我們進宮之前我就跟野竹說好了,容王會主動來搭話完全就是個意外,我還能未蔔先知不成?”
關承酒聞言臉色稍霁。
宋随意繼續說道:“本來我也就是賭一把,想着不來算了,要是來……那不也是個情\趣?”
關承酒臉色依舊不是很好:“這也能叫情趣?”
“那王爺那會怎麽忽然那麽來勁?”宋随意笑着看他,“還不是知道有人在聽?你知道自己安排的守衛不會出這種纰漏,所以肯定是我安排的,心裏不爽,又不能問,只能折騰我是不是?”
關承酒抿起唇,沒說話。
“看來是了。”宋随意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心口點了點:“王爺的确會因為這種事來勁,那這不就是情\趣。”
關承酒皺眉:“你下回不會想找人來看吧?”
“你想?”宋随意笑着看他。
“不行。”關承酒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讓人聽見他已經很不爽了,還要讓人看,絕不可能。
“王爺放心,我沒這癖好。”宋随意靠在他懷裏,甜甜道,“但我可不敢保證我還會不會搞出別的事來,你知道的,人生總有很多意外。”
關承酒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宋随意笑吟吟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柔聲道:“王爺別生氣了,我掐着聲音也難受。”
他一說,關承酒臉色就恢複了。
宋随意哄他時總會稍微掐一下聲音,聽上去又軟又甜,但剛剛嗓子用多了,這會有些啞,掐着的确難受。
他想了想,讓人送了潤喉的茶水來,放的是花果跟梨子,味道清甜,挺好喝的。
宋随意噸噸喝了一碗,還有點意猶未盡。
關承酒神色有些複雜:“還想喝?”
“還有點想吃東西。”宋随意道,“剛剛體力消耗太多,有點餓。”
“不累?”
“累啊,但又沒那麽累。”宋随意想了想,笑道,“王爺自制力挺好的,還知道停。”
關承酒:“……”
一時間分不清宋随意是不是在嘲諷他。
“那我讓廚房弄些清淡的東西來。”關承酒嘆了口氣,認命地起身。
他早就該明白,他這位王妃就算真是妖精,那也是豬崽成的精,別說只是累,就算天塌下來了,他也是要先吃飽再出去挨砸的。
于是過了一會,宋随意又從床上爬起來炫了一頓飯,等吃飽的時候天都大亮了,有早起的官員來拜早年,關承酒吩咐人今天不見客,随即便抱着宋随意一起,睡了今年第一個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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