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刺激

第39章 刺激

随着這一聲巨響, 整個南鳶城似乎被驚醒，一改原本死氣沉沉的面貌，人聲騷/動, 不斷傳來門窗大開百姓高聲讨論的聲音。

恐慌的情緒随着時間和人聲漸漸消散，随即又是一聲似乎能将整個南鳶城震撼的巨響。

一片沉寂。

緊接着又是一連串的爆炸聲，空中飄浮的雲都染成了鮮紅色。

恐懼沸騰, 似瘟疫一般從城南傳到城北，整個南鳶城都變得躁動不安。

聞知今緊緊盯着面前的謝歸儀, 眼前隐隐綽綽浮現的卻是扶樓的影子，如寒刃沾春雪般的臉，冷淡的神情, 身上莫名的神性，還有一雙過于透澈潋滟的眼。

扶樓擋在他身前的畫面，扶樓說“本尊毀你一劍，現在便還你一劍”的神情, 唇瓣擦過耳尖冰冷的溫度，還有最後扶樓挖眼、斷肢、魂飛魄散的結局。

一樁樁一件件沉悶地壓在聞知今心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謝歸儀坐在白玉桌邊, 臉上滿是笑意，“大師兄，你猜南鳶城還有多久就會被炸爛？”

聞知今露出一個溫雅的笑，“我猜你——炸不爛。”

謝歸儀看見聞知今那副面帶悠然笑意, 好似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便火氣直冒，此刻他換了話風, 幾近惡毒, “那大師兄何不猜猜尊主……扶樓現在會先救你還是救我？”

“弱者才次次指望別人救。”聞知今此刻如未成熟的澀果，外表飽滿漂亮, 內裏卻堆滿了酸澀的汁/水，一擠就會破開精致的外皮，流出裏面不堪的酸汁。

聞知今卻依舊面帶微笑，不肯認輸，蒼白唇齒如白刃，對着謝歸儀的弱點便是狠戾幾刀，“……攀着高枝登天的人，總是在高位待不長久。”

謝歸儀的臉色登時如吃了蒼蠅般難看，臉皮灼得發紅。

原著裏的謝歸儀自尊心極強，最聽不得別人質疑他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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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知今這句話幾乎是在剜他的心。

聞知今唇線繃直，一字一頓，“而且那是墨将軍，不是扶樓。”

墨将軍的軀殼，墨将軍的意識，扶樓盡管附身而上，但在墨将軍的幻境裏，一舉一動都是由墨将軍操控的，實在與扶樓無半點關系。

“墨将軍當然會救你。”聞知今微笑，語氣拉長，愈像諷刺，又像在向誰解釋，撇清與墨将軍的關系，“畢竟他喜歡的是你，我可跟墨将軍沒關系。”

“可你別忘了。”謝歸儀語氣尖酸，“墨将軍身上也有扶樓。”

聞知今握緊了鐵劍，咬着牙忍了忍，終是沒忍住，“說了那是墨将軍，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天天跟我扯什麽尊主！”

“墨将軍這不是過了半柱香還沒來救你？？若是扶樓一瞬之間就到我身邊了，真搞不懂你這語氣在炫耀什麽？！釣着墨将軍成婚，還這麽希望墨将軍是我們英明神武的尊主！可別裝了，一天天的，看着就欠抽！”

聞知今語速飛快，謝歸儀一句話都插/不進去，甚至還有數個詞沒聽懂，臉色愈漲愈紅。

“這一句話就想挑撥我和尊主的關系？”聞知今舒了一口氣，在連貫的罵聲裏也理清楚了，意識都不是自己的扶樓見到了謝歸儀也開啓不了相愛相殺支線這件事，心情頓時觸底反彈，嘴角不自覺往上揚，“——可別做夢了，小師弟。”

謝歸儀唇角繃成了一條直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珠窗外天光漸明，可弄玉築內依舊人心惶惶，可礙于城主的威嚴，守衛們忍着心慌依舊照常巡視。

嘭的一聲，弄玉築的門被打開，帶來一陣外面的風，閃着寒光的鐵劍被聞知今摁了回去，“墨将軍”走進來，眼神落在謝歸儀身上，語氣柔和，“安心。”

随即城主府上空爆發出刺眼的光，蓋過了空中的血色花朵，幾行碩大的紅色字。

【南鳶城主一定會護城民安好，城內一切照常進行】

許是那耀眼幾乎能将天空蓋住的血色字實在太過震撼，在普通城民眼中不亞于仙跡，立刻喚醒了南鳶城民對這位要娶男人的荒唐城主之前的印象——他們的城主大人可是仙長啊，修仙法的仙長！無所不能！

“城主大人英明！”

“多謝城主大人！”

“不必擔心，城主大人會解決一切！大家且安心看着就是了！”

城主府數十隊穿着玄衣腰佩寒刀的守衛極速朝城南而去。

可此刻立在弄玉築的“墨将軍”臉上表情卻不像城主府對外宣稱那般雲淡風輕。

他眉頭皺着，卻勉強對着謝歸儀擠出一個笑，“你且安心，三日後我來接你。”

聞知今早就立在角落，身上是幻化出來的守衛服飾，垂着眼，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墨将軍”目光再三在謝歸儀身上流連，最後如同發誓，“歸玉，你于我有恩，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心願。”他望向珠窗外的大盛的天光，語氣堅定又溫柔，“兩日後我們的婚典一定是南鳶城最大的盛事。”

歸玉。

名字都是假的。

聞知今笑容愈冷。

“墨将軍”似乎是想起聞知今之前所說的未婚不宜見面的禮法，廖廖說完這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透過珠窗能看到“墨将軍”低聲叮囑的場面。

真夠用心的。

聞知今極力壓住那也是扶樓的酸澀感，移開了目光。

現在情況很明朗。

墨将軍想娶謝歸儀，卻因這詭異的爆炸而沒娶成。

只要解決爆炸的源頭就能完成墨将軍的心願，破除幻境成功出去。

端坐着的謝歸儀臉上帶笑，如同運籌帷幄的仙長。

聞知今此刻才感到怪異，一個詭異的念頭冒出來。

“聞知今”身為清河十三宗的首席弟子，謝歸儀是清河十三宗捧着呵護的珍寶，按原著所說清河十三宗在男主謝歸儀心裏的分量極重，他為何一開始便與聞知今這個大師兄針鋒相對？

沒有從萬魔宮中拯救聞知今于水火，反而用魔尊扶樓來刺激他？！

就好像……謝歸儀知道魔尊一定會為他付出一切一般。

聞知今握住鐵劍，指尖破開的血口已經自動愈合，其上閃着微弱的銀藍色光芒。

“想殺我？”謝歸儀笑意更盛，身上那點仙長氣息蕩然無存。

反觀聞知今卻是守衛裝扮依舊掩不住的仙人氣質，開口說出來的話卻與仙人氣質大相徑庭，“當然想。”

謝歸儀似乎是沒想到聞知今如此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怔愣了一下。

“可惜現在殺不了。”聞知今語氣頗為遺憾，劍身隐隐發燙，鐵劍輕輕往下一頓，聞知今便直往城南爆炸之地而去。

無數泛着漆黑魔焰金色咒文鋪天蓋地。

許是聞知今裝得太淡定從容，讓謝歸儀以為那些剜心惡毒的話對他起不了一點作用，對這一下始料未及，便是慢了這一瞬。

那些金色咒文便落在了謝歸儀身上，皮肉瞬間翻卷，那痛感直往骨頭縫裏鑽，如筋脈寸寸撕裂下一刻又帶骨沾肉的重新黏合，如此反複。

疼得讓謝歸儀飙出了淚花，痛呼的字眼被咒壓在喉嚨裏，半點傾吐不出。

“自制九天神雷符。”聞知今溫柔輕笑，“仙草一劍，如數奉還。”

“辛苦謝公子在此待嫁。”聞知今落下最後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還了一劍，看見養尊處優的謝歸儀露出痛苦的表情，聞知今心裏卻并沒有輕松多少。

這還遠遠不夠。

根本不夠。

聞知今握了下鐵劍。

閉上眼面前浮現的便是一段又一段冰冷的文字，看小說的時候只是覺得心驚肉跳，可一把那些殘忍的文字和扶樓血肉淋漓的樣子聯系起來，聞知今便連繼續回憶原著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那些字眼像在泣血。

聞知今強行中斷了混亂的思緒，全力向城南中心而去。

滿目瘡痍，爆炸過後的南鳶城南幾乎沒有一座完整的屋子，地面散落着炸成碎片的木頭石塊。

城主府的守衛拎着寒刃在附近巡視，穿着短打的仆從在收拾亂糟糟的地面，地面上有着無數道深紅色的痕跡，像是血跡斑斑的屍首留下的。

更多的城民被安置在不遠處簡陋的避難所裏，其上蓋着一張金色的符咒。

恐慌依舊在蔓延，這裏的人滿眼恐懼，卻又出于對城主的信任，勉強遵照秩序惶惶不安地坐在原地。

這時，一個孩童怯生生地拉住了聞知今的衣角，嗓音稚嫩，“……守衛大人，你能不能救救我？”

聞知今擡眸，看到了那只纖細脆弱的手腕上一只振翅欲飛的紅蝴蝶圖案。

沒等聞知今說出話來，那個孩童便被身後緊跟而來的婦人一把擁到懷裏，急急往避難所退，手掄在孩童身上，“你這孩子，瞎跑什麽！”

那孩童被打得生疼，露出一個欲哭不哭的表情來。

下一瞬。

那孩童和婦人便在聞知今面前炸出了一朵血色的花，紅煙緩緩升入天幕。

聞知今指尖的訣剛成型，還沒來得及按出去……

聞知今輕吸一口氣，動作飛快，壓住了那只從孩童皮膚上脫落下來的紅蝴蝶。

紅蝶翅膀随風翩跹，在聞知今指尖下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