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寒意

第40章 寒意

聞知今指尖微微下壓, 那只勉力掙紮的紅蝶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

無數絢麗的紅蝶朝聞知今湧來，停在他周圍，像是簇擁着紅蝶族群的王。

等聞知今擡眼看來時, 衆人的想法便兀的變了。

……面前人更像紅蝶都甘願為他折腰的仙。

聞知今指尖一擡，湛藍細線湧出，織成密網, 束縛住無數紅蝶。

随即便又是數也數不盡的紅蝶朝聞知今撲來，如飛蛾撲火一般撞在湛藍細網之上, 殺死一只便有另一只補上空位。

幾乎是一瞬之間，湛藍細網便被紅蝶撲得看不見，視線全被擋住, 聞知今心髒一沉。

鐵劍入手，兀的爆發出幽暗的銀藍光芒，劍風鋒利，詭谲的紅蝶被卷入其中, 不見蹤影。

沒了紅蝶遮擋的聞知今擡眼，卻對上了城民驚駭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視線裏，一只身上纏着湛藍細線的紅蝶朝聞知今扇動翅膀, 像是親昵的招呼又像是遵循王的命令，然後停在了打鐵壯漢臉上。

聞知今清楚地看到了那只紅蝶翅膀上精致繁複的清河十三宗符印。

随即紅蝶像被吸收一般，咻的融在了那血肉之中，成了一個栩栩如生卻死寂的圖案。

那打鐵壯漢盯着聞知今手裏的鐵劍, 嘴唇翕動，吐出石破天驚的三個字, “……玉小二！”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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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鐵壯漢被炸成了血花, 鮮血碎骨撒了身邊人一頭一臉。

從紅蝶碰到打鐵壯漢的那一瞬，聞知今便已施訣, 是以打鐵壯漢爆炸的威力沒爆發出來。

那只從打鐵壯漢血肉裏脫落下來的紅蝶，輕飄飄地振翅，聞知今伸手，那只紅蝶卻是一副甘願臣服的姿态，停在了聞知今指尖上。

卻并未融入聞知今的血肉之中，也并未爆炸。

紅蝶這一舉動如同落入滾油的冰水，和打鐵壯漢那句“玉小二”一同點燃了城民。

“邪術！！”

“玉小二在召喚這種紅色的蝴蝶！”

“爆炸就是他弄出來的！”

“被紅色妖物碰到就會爆炸！”

“大家快跑！！”

紅蝶紛至沓來，像是在印證南鳶城民的話一般，憑空出現在聞知今身邊，然後紛紛揚揚的往四周散去。

聞知今眸光一跳，将鐵劍頓在地上，銀藍光芒大盛。

可那紅蝶如同殺不盡一般。

可在南鳶城民眼中，湛藍細線一出，銀藍光芒一盛，紅蝶便成倍湧出。

聞知今握着鐵劍，精準地為南鳶城民擋下每一只紅蝶，場面混亂又荒唐，空中卻再沒有一朵血花炸開。

天色漸沉，周遭愈黑。

南鳶城民似乎也漸漸發現這一詭異的現象，帶刀守衛擋在城民之前，目光驚疑不定。

兀的，遠處傳來大盛的光，聲音愈傳愈近。

“城主大人到——”

聞知今動作稍稍一頓，望向來人。

“墨将軍”眸子裏墨色翻湧，他五指一收，紅蝶便如潮水般退去，一只接一只悄無聲息的死去。

聞知今看到幾乎是“墨将軍”到的那一瞬，紅蝶翅膀上的清河十三宗的符印便消散了。

謝歸儀戴着半邊面具，露出的半張臉毫無血色。

大約是被聞知今賜的九天神雷符折磨得不輕。

他立在“墨将軍”身旁，堅韌得像竹，此刻垂着眼，向“墨将軍”柔聲道，“是他。”

那南鳶城民中的一位滿臉欲望和橫肉的大漢看見城主，便如有了底氣一般，聲如洪鐘，“就是玉小二！”

這一聲如同喚醒了南鳶城民，他們也紛紛道。

“城主大人你可要為我們做主！”

“我親眼看到玉小二召喚妖物！”

“可這麽多紅蝶……我們好像沒事。”

“你幫玉小二那妖怪說話？！當然是守衛大哥盡心盡力保護我們了！更何況此處還有城主大人的符咒！你忘了先頭那打鐵漢怎麽炸成碎塊的嗎？！”

“……而且玉小二氣質大變，莫不是被什麽東西上身了吧？！”

聞知今靜靜立在原地，高強度為南鳶城民抵擋紅蝶的行為，讓金丹有點不堪重負，周遭指責辱罵的人聲漸漸變成了背景音，聞知今看向扶樓。

那張墨将軍的臉眉頭緊皺，手似乎想向臉色蒼白的謝歸儀身上搭去，然後又猶豫的縮回來，語氣冰冷，“是他向你施的咒？”

“是。”謝歸儀語氣漸冷，盯着“墨将軍”道，“你不信我？”

聞知今在“墨将軍”說話之前，指尖一擡，指尖同一處又破開一個血口，鐵劍兀的争鳴，似傳來天地震顫，海浪翻卷的聲音。

謝歸儀臉色驟白，整個人籠在銀藍光芒中，轉瞬之間便被聞知今捏在手裏。

謝歸儀露出的那半張臉疼得幾乎扭曲，耳畔傳來聞知今平靜又溫柔的低語。

“——是我，你奈我何？”

“城……救……！”破碎的音節從牙齒中擠出，又被咒強硬的壓回喉嚨。

“墨将軍”臉色立刻變了，幾乎是爆起，想來救謝歸儀。

可惜百年後已是魔将的墨将軍在全盛的坤靈面前都不堪一擊，更別說是還未修魔的墨城主了。

聞知今看着這個身上有着扶樓功力卻根本不自知的“墨将軍”，壓住喉嚨裏翻滾而上的血腥氣，輕聲問自己。

何必呢？

一個為謝歸儀解自己的九天神雷符都能解一下午的墨将軍。

和幾乎無所不能的尊主完全不一樣。

幾縷湛藍細線便将墨城主束縛住，說是束縛卻更像輕柔的繞在“墨将軍”身上，并不疼卻不得寸進。

聞知今站在目光不善的“墨将軍”面前，盯着那雙眼，似乎想從中找到一絲扶樓的痕跡。

沒有。

“墨将軍”卻莫名怔忡了一下。

聞知今伸手，掌心裏是一只翅膀上有着清河十三宗符印的紅蝶。

其上還有如絲般的湛藍細線。

是之前停在聞知今指尖上的那一只。

“是歸玉。”聞知今看着“墨将軍”兇狠的似乎能化作利刃，砍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像謝歸儀再加一句有恃無恐的“你不信我？”

聞知今勾了勾唇，笑意清淺，語氣卻強硬，“你不信也得信。”

話落，便在“墨将軍”沉痛又驚駭的目光中，把那只紅蝶壓進了謝歸儀露着的半張臉裏。

進不去。

聞知今指尖愈加用力，謝歸儀疼卻喊不出聲來。

聞知今幾乎能感受到“墨将軍”的目光裏的恨意。

恨。

尊主恨他。

聞知今兀的松了一點勁兒，那只早成了死蝶的紅蝶從聞知今指尖落下來。

謝歸儀那半張臉被摁出一個模糊的蝶翼印子。

如同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墨城主，你看。”聞知今莫名躲開了墨将軍那雙飽含恨意的眼，“紅蝶融不進他的血肉。”

“是他做的。”聞知今垂眸道。

“絕無可……”

“算了，你還是閉嘴好了。”聞知今松開捏得死緊的指，向“墨将軍”掐了個訣。

“墨将軍”的話全堵在嗓子裏。

聞知今撩起眼皮，瞥了一眼掙紮着的“墨将軍”，然後一把撕了謝歸儀寬大的衣袖，一路向上，幾乎到了肩膀處。

謝歸儀的肩膀上，赫然映着一個碩大奇異的紅蝶圖案。

那個圖案露出來的瞬間，被“墨将軍”殺死的，飄落在地的紅蝶仿佛受到鼓舞般，一只接一只奇跡般活了過來，焦躁不安又振奮不已地朝謝歸儀湧來，親昵地觸碰謝歸儀肩膀上的紅蝶圖案。

然後那個圖案裏便詭異的飛出成團的紅蝶。

愈來愈多。

謝歸儀想掙紮，卻在銀藍光芒籠罩下動彈不得。

狼狽又羞/恥地展示那個見不得人的紅蝶圖案。

“誣陷我？”聞知今柔聲道，鐵劍的銀藍光芒卻又盛了幾分，“自己做的事自己當。”

謝歸儀的臉色愈加蒼白，眼神卻依舊倔強，分明在問“你怎麽知道紅蝶圖案”

“猜的。”聞知今微笑，清河十三宗的符印除了他，便只有謝歸儀會，可見紅蝶是謝歸儀操控的。

而不論操控什麽東西，總得有個憑借，符箓，法器，甚至金丹。

可這些在坤靈的銀藍劍光照耀之下，全都會失去效用，甚至連金丹都會受到限制。

謝歸儀目光雖惱雖怒，恨不得殺了他，卻好像并不着急。

看來那些都不是。

只剩謝歸儀本人。

“實話實說，我不知道圖案到底在哪個部位。”聞知今眸光一片溫柔的風花雪月，如憐憫世人的仙。

可謝歸儀卻莫名膽寒，牙齒都無意識的顫起來，謝歸儀聽到聞知今低聲輕語。

“你應該慶幸。”

聞知今眸光轉向烏泱泱擠成一團的南鳶城民。

“——撕的第一下就讓我找到了。”

謝歸儀兀的頭皮發麻，寒氣直沖天靈蓋。

此刻“墨将軍”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将目光投向謝歸儀，臉上憐惜的神色轉為了痛苦。

謝歸儀目光狠戾，手指握上了自己的喉嚨處的銀藍光芒，青筋暴起，謝歸儀拼命張嘴卻依舊吐不出一個字。

聞知今忽然擡了擡手。

銀藍光芒一閃，得了片刻喘息的謝歸儀，目光如水般盯着“墨将軍”，擡手一指聞知今，語氣如怨如訴。

“——你信他還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