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尚可

尚可

翌日天朗氣清。

李鐵軍從東宮請了假,專門來端合宮找消遣。

葉檀把花美景和他扔水裏,讓兩人學憋氣。

大明湖常有淤泥,外加夏季雨水充足,最近湖面水漲船高,平常人不敢深游。

葉檀翹着腿坐在湖邊的石頭上,用扇子驅趕着蚊蟲。

不一會兒,花美景猛地從湖面冒出頭,頭上還頂着片荷葉。

她一臉幽怨:“李鐵軍,你撓我癢癢幹什麽!”

男人在靠岸處,聽見聲音“嘩啦”冒出頭,神情得意:“大姐都說了,誰憋得時間長給誰一兩銀子。”

花美景立刻游過去,兩人在湖裏你追我趕,身上不一會兒就挂上淤泥。

葉檀惬意地扇着風:“這一局李鐵軍勝出,下一局馬上開始。”

兩人濕漉漉回了岸上,花美景一臉不服氣。

李鐵軍:“我最長時間能憋一刻鐘呢,她肯定比不過我。”

葉檀:“哦,我最短能憋兩刻鐘。”

李鐵軍:“......你別太過分。”

花美景抹了把臉上的水:“聽說蘭蘭和她對象分手了。”

最愛聽八卦的葉檀立刻直起身子:“啥時候?”

蘭蘭這姑娘是端合宮有名的小美女,體态嬌小,長相可愛貌美,在一衆骁騎侍衛中很是搶手。

花美景扯下一把廁紙擦了擦臉。

“追她的人太多,她一邊哄騙那個白面侍衛,一邊和其他男人眉來眼去,這不,被發現了呗。”

葉檀一臉興奮:“然後呢然後呢。”

李鐵軍幽幽道:“然後那個白面侍衛來找我,覺得是我勾搭走了蘭蘭。”

葉檀皺眉:“啊?”

雖然最近李鐵軍被花美景的各種護膚品滋養得清秀不少,但也不至于招蜂引蝶。

李鐵軍無辜道:“天可憐見啊,大姐,我一有時間就來找你們倆玩兒,他和蘭蘭的事兒我早忘到腦後勺了。”

因為在宮中交到這兩個好朋友,他連和兄弟們的酒會都很少去了。

花美景不解:“那你還和他打一架做什麽?”

葉檀納罕:“打架?”

她發現自己最近忙于逃命事業,消息滞後了很多。

花美景拿出天時局最新推出的麥芽糖,分了兩把給葉和李。

她吐.槽:“這事鬧得可大了,你都不知道,那白面侍衛被鐵軍揍得臉都青紫一片。”

李鐵軍驕傲道:“那是,我再過幾個月就要升官了,拳頭自然得硬起來。”

花美景嘲笑他:“那你還四處炫耀,結果被你們上司罰給人家醫藥錢。”

葉檀看着兩人的眼神逐漸不對勁起來。

她雖然愚鈍,但她不是傻子。

眼見着花美景和李鐵軍無意識透露的親密舉動,二人一看就沒少背着自己交流信息,還有李鐵軍靠在花美景的肩膀上......

他倆還互喂零食!

啊——

葉檀嘴唇顫抖,指着他們倆:“你們......你們.....”

兩人同時回頭,迷茫地看着她。

葉檀麻木地坐在石頭上,只有她一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她勉強笑笑:“沒事兒,你倆最近眉清目秀的。”

兩人開心一笑。

.

自從晉升為侍中後,葉檀和花美景手頭事務很少。

中秋節到來,皇宮大開宮門,迎接臣子聚會。

太後為了這一天挑了好幾身衣服,到了晌午精神抖擻,像一個驕傲的孔雀走出端合宮的大門。

結果,“皇後?!”

皇後只着棕黃色的祥文綠袍,但因氣質使然,格外端莊大氣。

她淡淡颔首:“太後。”

太後面色僵硬:“呀,你怎地還出門了,往日不都是不參加麽?”

皇後撚着手裏的佛珠:“我兒年歲已到,是時候挑選兒媳了。”

太後:“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葉檀站在太後身後都感覺尴尬極了。

太後穿得花花綠綠,好看是好看,但兩相比較,顯得小家子氣了些。

皇後的轎攆遠去一陣子,太後這才悶悶不樂地上了轎子。

她忽然喊道:“葉檀——”

“哎,娘娘,奴才在呢。”

葉檀連忙走近。

太後咬牙切齒:“等會兒記得給哀家多拿幾盆子肉涮鍋。”

“......好嘞。”

果然,蠢人發洩情緒的方式只有吃了。

程宮令無奈地搖了搖頭,給葉檀使了個眼色。

葉檀接收信號,從容退下。

等到了清平宮,屋內密密麻麻跪了一地人頭,皇後坐在皇帝身邊,下首是宴修,最上座是太後的位子。

程宮令扶着太後走上去。

葉檀一衆宮人就從兩側的小道趕到太後身旁,守在珠簾後方。

幸虧,皇帝和皇後把她們的身形擋的結結實實,葉檀和花美景能低頭吃口零食。

席間各個臣女都上前獻舞助興,吹拉彈唱。

葉檀悄悄蹲下來休息,卻聽見皇後問:“我兒,劉尚書家的千金如何?”

宴修倒了杯酒:“尚可。”

尚可就是一般。

不一會兒,皇後又問:“我兒,王尚書家的千金如何?”

宴修語氣淡淡:“尚可。”

不一會兒,皇後又問:“齊尚書家的千金如何?”

宴修正在夾菜,看都沒看:“尚可。”

席間一衆臣子表情有些古怪。

皇後掀起眼皮子:“你要是再說尚可,本宮就把你攆出去。”

宴修不耐煩地皺皺眉。

下一個表演劍舞的是李侍郎家中的二女兒。

皇後問:“李侍郎家的二千金如何?”

宴修:“劍舞舞得一點力氣沒有,看起來像扭秧歌。”

“砰”一聲,那二千金面色慘白跌在地上,渾渾噩噩地下了場。

葉檀心裏啧啧啧幾聲,深覺這姑娘悲慘極了。

只見皇後手裏的佛珠撚得快上幾分。

下一個是彈古琴的李侍郎家中的大女兒。

皇後:“李侍郎家中的千金如何?”

宴修:“手太短,力氣欠缺,不好聽。”

“刺啦”一聲,琴弦崩了,那女孩兒悲痛欲絕地哭起來,随後低泣着回到了座位上。

皇帝:“......”

好好一場中秋佳節,瞅瞅被這母子倆弄成了什麽樣子。

于是皇帝起身,出來打圓場,帶着衆臣子喝酒。

皇後飛速地撚着佛珠,對宴修恨恨道:“你就打光棍兒吧,你看看等你七老八十誰要你!”

二十五歲的大齡單身男青年。

脾氣臭嘴還毒,好在一張臉還能在婚戀市場上闖一闖,結果不識擡舉,等過幾年容顏衰老,誰願意要你!

葉檀頻頻點頭,覺得皇後還是對自家兒子有清晰的認知。

宴修餘光一瞥,就看見那邊連連點頭的薔薇色宮女。

他身形後靠,冷聲道:“葉檀——”

葉檀站在原地,渾身一僵:“......奴才在。”

皇後瞥見身後站着的宮女,又狐疑地看了看宴修。

有不少臣女的目光也看向這邊。

宴修雙指扣了扣自己的桌案:“酒灑了,擦桌子。”

站在一旁的飛虎默默挪了個位置,生怕宴修看自己不順眼。

葉檀連忙小步走過去,接過飛虎遞過來的抹布,跪在桌案前想要擦桌子。

結果桌面一片幹爽光滑,酒灑了?灑你大爺啊!

于是她硬着頭皮,拿着抹布象征性地擦了幾下。

和他挨得太近了。

呼吸聲都能聽見。

宴修盯着在桌上胡亂擦了一通的宮女,懶洋洋道:“孤要喝梅子酒,你去取。”

葉檀松了一口氣,低着頭遠離氣氛焦灼的現場。

皇後盯着那道薔薇色的身影遠去,冷聲道:“你有病?桌上都沒酒,擦什麽擦。”

宴修也收回視線,嗤笑一聲:“兒臣樂意。”

不一會兒,葉檀去取了梅子酒回來,跪坐着放到他桌案上。

衆女的視線再次聚焦到男人身上。

他伸出手拿起酒盅沒喝,只放到了一邊。

葉檀垂眸,放完酒起身就要回到珠簾後側。

卻聽男人又道:“孤要喝杏子酒,你去取。”

葉檀面上滴水不漏:“奴才遵命。”

她的身影再次遠去。

宴修冷冷掃了衆臣女一眼,焦灼的視線瞬間遠離,無人再竊竊私語。

不一會兒,葉檀端着杏子酒回來,男人又說要吃雪花酥,她端着雪花酥回來,男人又說要吃綠豆沙,她端了綠豆沙回來,男人又說要喝雪梨銀耳羹......

一個時辰裏,宴修的桌子上擺滿了食物。

葉檀站在他身後,皮笑肉不笑:“殿下還有什麽想要的麽?”

她敢确定,這厮就是故意的。

堂堂一個太子,先搶她的簪子也就算了,想殺了她也就算了,現在使這種把戲,當真讓人不恥!

皇後已經離席,太後也回了端合宮。

皇帝在場下喝酒,和臣子們高唱“苦晝短”。

不少臣女也因為倦怠提前離席。

一轉眼,殿內人數減半。

宴修靠坐在榻上,眯着眼道:“吃了。”

葉檀:“......讓奴才全吃了?”

宴修嗤笑道:“一頓吃八碗飯的飯桶,這些吃不下?”

葉檀瞬間怒目圓睜:“誰說我吃不下的。”

她蹲着躲在宴修的坐榻後,借着他的身形躲避他人的目光,一只手時不時伸向桌面。

宴修只聽見身旁有個人吃得忒香,聲音像進食的小倉鼠。

飛虎站在一旁,腿有些酸,委屈道:“殿下,奴才也想吃。”

他站了半天腿都酸了,倒還不如像葉檀那樣來回端盤子,還能活動活動。

宴修遞給他一記眼刀:“平日少你吃的了?”

葉檀連連點頭:“就是就是,跟我搶什麽。”

“吃你的,閉嘴。”

“哦。”

宴修好整以暇道:“忘告訴你,這些飯菜裏很有可能被人下過毒。”

女子吞咽的動作一頓,睜着無辜的雙眼看着他:“你說啥?”

飛虎臭着臉回應:“有可能被人下過毒。”

葉檀登時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從眼眶裏流下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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