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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渡劫,虛墨白恐怕是這世上最無奈的修真之人了。
其他人修仙渡劫,不外乎兩種情況:痛快點的就挨幾下天雷完事,墨跡點的就堕入輪回經歷幾番凡間劫難。唯獨兩年前,到他修煉至開啓劫數天書時,上邊竟顯現出以下內容:
錢財雖為身外之物,卻是取之有道。坐擁萬兩黃金之時,便是爾渡劫飛升之日。
遙想那時得知自己的劫數是萬兩黃金時,虛墨白差點就棄道從商了——有這麽多錢財傍身,不比做神仙快活嗎?
“個人劫數不可外言,師弟你自行把握即可,為兄先回去打坐了。”丢下話,游雲子甩甩衣袖預備離開,卻被攔了下來。
“師兄,外邊那些都是來求雙修走捷徑的,并非誠心拜師,你想法子趕他們走吧。”虛墨白邊說邊揮揮手打發游雲子去辦事。
“趕走他們容易,只是這些東西——”
“人趕走,東西留下,他們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你怕什麽?趕緊去吧。”虛墨白拿起“拜師禮”中的一只金麒麟,掂了掂分量,小聲嘀咕:“啧啧…還差得遠了。”
“哎……”吩咐完幾個門派弟子将城外拜師之人趕走,游雲子看着虛墨白那副貪財的嘴臉,暗自神傷,自己原本那個溫和淡泊的師弟,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與此同時,流雲城外門內弟子對于拜師人的驅趕之言剛剛說罷,霎時間,醉鶴山上天雲驟變,峰尖周圍烏雲翻滾,雷聲隆隆,似是有誰的雷劫即将降下。
見此情景,游雲子驚得連忙掐指計算,卻發現眼下并非是城中之人歷劫的日子:那這道雷莫非是——
再擡眼時,一道紫色驚雷已從天而降,直落入流雲城內,剎那間強光四溢,照得人睜不開眼,待到能看清時,空中只留下枯枝般的天雷殘影。
“師弟你……”回到流雲城大堂內,游雲子看着全身焦黑,頭冒白煙的虛墨白,有些擔心地咽了咽口水問道:“你渡劫成功了?”
“成功的話,咳咳,我會是這副模樣嗎?”虛墨白無奈地擡眼看向游雲子,随即軟下口氣道:“師兄,幫我咳咳,再給外邊傳個話,就說厚禮均未達标,請他們自行取回禮品下山。”
游雲子眯起眼,一臉狐疑地看着虛墨白,“你方才不是說不歸還拜師禮嗎?”
“……那便不還吧。”正說着,虛墨白挑挑眉,揚起嘴角走到游雲子身旁,擡手搭上他的肩,随後又是一道紫雷落下——
“咳咳咳,師兄,聽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句話嗎?”虛墨白扭頭看向同樣被天雷劈得黢黑的游雲子,笑着露出一排亮白的牙。
幽幽吐出一口白煙,胡須都被燒焦了的游雲子才算醒悟:這天雷哪是誰的天劫啊,明明是天罰嘛!
施法将破損的衣袍恢複為原樣,游雲子瞥過一眼又回去翻看拜師禮的虛墨白,搖搖頭嘆氣道:“師弟,你的劫數為兄并不想過多幹預,之後的事你便自行處置吧。”
“等——”沒等虛墨白開口回應,游雲子已然沒了蹤影,“啧,算了,還是換個法子吧。”
将全部拜師禮歸還給拜師之人,痛心疾首的虛墨白擦擦眼角,在心內盤算起來:如今親收弟子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不可出爾反爾,那該怎麽把拜師禮擡成最高價呢?
思忖片刻,虛墨白腦中忽地生出一個主意——将南國最有錢的人忽悠來做自己的徒弟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此等好計謀自己以前怎麽沒想到啊?
虛墨白一拍腦門,随即叫來了流雲城的看門道童,“本尊今日要下山視察,期間若再有人前來拜師,便告訴他,本尊已有心儀的弟子人選,請他回去吧。”
“弟子明白。”紮着兩個圓形發髻的道童躬身行禮,再擡眼時,身前那位白衣勝雪的執事長老已飄然離去了。
南國祈祥城周府大堂內,裏外奴仆跪了一地,周家父子二人已呈劍拔弩張之勢。
“胡鬧!你放着大好的家産不經營,要去修哪門子的仙?”周老爺氣得須眉倒豎,手中的茶盞也随着話音一同落下,被摔得粉碎。
周梓晨坐在椅子上,看着暴跳如雷的父親,一副習以為常的淡定模樣,“我若不修仙,頂多經營個數十載就蹬腿了,往後家産如何我也管不着了。可若修了仙,長生不老之後,我便能保得周家家産長長久久啊。”
周老爺一聽似乎是這麽個道理,頓時收起怒意,理了理身上價值不菲的錦衣,重新坐回躺椅上,半晌後才幽幽道:“剛剛砸碎的茶盞要三兩銀子,賺不回來就不許去拜師。”
“這個簡單。”周梓晨起身碰了碰還在瑟瑟發抖的周桃桃道:“你去通知城南的潤澤藥鋪,讓他們往後晚一個時辰打烊。”
“诶!”終于能逃離周府的修羅場了,周桃桃應過一聲,拔腿就跑。
“讓藥鋪晚點打烊,就能賺回三兩銀子了?”周老爺瞧着自家兒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不禁有些懷疑。
“眼下立秋已過,傷風咳嗽之人定會增加,藥鋪晚些時辰打烊,就能比其他藥鋪多做幾單生意了。”說完,周梓晨坐回椅子,悠閑地喝起茶來。
“好計策!秋夜甚涼,晚間前來買藥之人也容易傷風咳嗽,還能多賺幾單子生意,損人利己,不愧是我兒子。”周老爺笑盈盈地在心內盤算了一番,此舉能賺的銀錢何止三兩?一個秋季恐怕能多賺三百兩!
放下茶盞,周梓晨起身看了一眼滿面紅光的自家老爹,“要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去預備拜師禮了。”
“去吧去吧。”周老爺坐在躺椅內舒坦地半眯起眼,揮揮手示意。
祈祥城盛産絲綢玉石,乃南國最為富足之地,城中百姓皆是生活閑暇,衣食無憂。對此,虛墨白也是早有耳聞,所以他一下山便往祈祥城去了。
按照民間的做法,這般貿然前往似乎不大合适,而且我自行下山收徒,難免折損了身為師尊的顏面,不如……離祈祥城還剩數十裏,虛墨白看了眼自己得體白潔的仙家裝束,随即晃身一變,幻化為一個衣着樸素,容貌平平的雲游道士。
時近日仄,走過宏偉富麗的城樓,便能看到祈祥城繁華喧嚣的集市。寬敞的街道兩側,布匹、古玩、胭脂水粉各類商販沿街叫賣,道中行人絡繹,個個衣着光光鮮,處處透着富足二字。
身穿粗布道袍的虛墨白站在街道之中,顯得極為格格不入,也有不少路人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對此,虛墨白非但沒覺得不自在,反而在心中暗暗叫好:此處這般繁榮昌盛,若我幻為乞丐日日在城中行乞,怕是用不了幾百年就可坐擁萬金了!
正想着,虛墨白就看到一個蓬頭垢面、衣衫破爛的老乞丐正顫顫巍巍地走在街邊,手上拿着的破碗內已有不少碎銀兩了。
想知道祈祥城內最為富足之人的住處,問乞丐定然不會有錯。清清嗓子,虛墨白剛準備走過去詢問,卻看到一個穿着深色錦衣的年輕男子一把拽住了那個老乞丐。
男子衣着華貴氣質出衆,劍眉星目鼻高唇薄,通體的派頭顯然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
“今日的情況如何啊?”只見那男子伸手将破碗中的碎銀兩全都撈了出來,在手中掂了掂,眼中滿是精明。
“咳咳讨了…五兩銀子咳咳……”老乞丐被男子的動作吓得不輕,連聲咳嗽起來。
“哦,那就還差486兩,明日繼續啊。”男子将一個碎銀子丢回破碗,揚起嘴角笑道:“這個拿去買點東西吃,別餓死了。”
“謝…謝謝少爺咳咳……”老乞丐趕忙跪下身來對着男子磕頭,可那人卻側過身朝着虛墨白走了過來。
男子徑直走到虛墨白跟前,對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中透出些許不屑,“你是雲游道士?”
省得自己主動上前打聽了,虛墨白抿嘴而笑,點點頭道:“貧道一路南游,正好途徑貴地,又恰巧算到城中首富命有仙緣,故而想去提點提點。還請施主告知城中首富家居何處?”
“那你算是問對人了,這邊過去一路往西有個周府,就是那家了。”男子擡手指了指西邊,又微微皺起眉頭道:“正好我也有事想請教道長。”
虛墨白:“施主但問無妨。”
“我若誠心想拜入仙家門下,奉上怎樣的拜師禮才算貴重?”
聽到這個問題,虛墨白頓時醒悟過來,此人是準備上流雲城拜師的,就随口忽悠他,“施主若是誠心修道,那最貴重之物便是修道的初心以及施主供奉的香火蠟燭了。”
得到回答,男子眸光一亮,舒開愁眉,突然從袖子內取出大把的香火蠟燭,在虛墨白眼前晃悠了幾下,得意道:“我果然沒有想錯,多謝道長了。”說完,那人便潇灑轉身往人群中走去。
虛墨白站在原處,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集市的南邊,心中不禁感慨:此人多半有病。
周梓晨拎着大把的香火蠟燭一路走到潤澤藥鋪,剛踏進門,周桃桃就匆匆迎上前道:“少爺,您買這些東西作甚?”
“拜師呗。”将手上的東西盡數丢給周桃桃,周梓晨随意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我剛剛在路上遇到了個假道士,好像要去我們府上行騙。”
“行騙?”周桃桃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句,生怕是自己聽錯了。畢竟哪會有人敢去騙周家的錢,不怕被反過來訛死嗎?
“對,那個假道士還眼饞乞丐碗裏的碎銀子,估計剛入行不久,老爹對付他綽綽有餘了。”
接過藥鋪掌櫃遞過來的茶杯,周梓晨回想起那個道士看到碎銀兩時的貪婪模樣,以及坦言要找城中首富時的無畏表情,心中不禁感慨:此人多半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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