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開學

開學

# 19

九月七號,上海交通大學的本科新生報到日。

天氣不夠涼爽,但很幹燥,上海的季節過渡是一個有跡可循的過程,路邊的梧桐葉一定會最先脫落,微雨狂風是常有的事情。建築物的人造光在夜晚競相争輝,分割這座城市的色彩,将打扮稚氣又高度雷同的少年隔離在喧嚣以外。

校內接駁車頻繁穿梭,沈殊乘坐的這一輛放着Twins的老歌,樹梢的枝桠開滿鳳凰花,問你知道嗎,成長要代價。朗朗上口的輕松旋律,好似每個人應景的心情。

沈殊看向車窗外,自己的面容影影倬倬在玻璃上一閃而過。

心情舒暢時走神,時間往往過得更快,接駁車停在操場前是第一站,拿好錄取通知書去往無差別、緊挨着的藍色迎新遮陽棚,可以排隊完成新生報到。

第二站是宿舍樓,樓前也設學生新學期注冊和宿舍入住辦理點。

但入學新生一般是選擇集中在操場上辦理。

見沒什麽家長下車,章昀芝也帶着行李先去宿舍樓。

沈殊今天沒有刻意打扮,上身穿着印有哆啦A夢全身可愛圖案的白T恤,配淺藍色牛仔褲,白球鞋,但鞋帶她換過,是一雙深綠色的寬版鞋帶,她見陳應鐘穿過,也在搜索籃球比賽和球星時,見加內特和森林狼隊員用過。

T恤寬松随意地紮在腰間,牛仔褲上窄下松,在不掩藏姣好曲致身材的同時,更多了幾分大方和自在,只畫了眉毛,松散地披着長發,沒有用其他任何化妝品。

冷白皮,黑長發,淡眼眸,因為炎熱而染上的腮紅,得天獨厚形成“僞素顏”的妝容。引得在場挂着工牌的學生對準單反鏡頭,連連抓拍。

學校公衆號、官博每年閱讀量最高的文章推送,就全靠入學和畢業了!

就在今天!

要想閱讀點擊做得好,就得跟着學妹身後跑!

負責新生簽到的學長大老遠就瞟見了沈殊。

準确來說,在他們提前拿到含照片的新生信息表時,系內活躍分子之間就已經傳遍了即将有“女神學妹”入學的消息,只是裝作對此毫不關注的樣子。

坐在他身邊的女生低頭對着信息,一項一項勾選。

很快輪到沈殊,她在一摞信息表裏随意翻找了一下,像是料定她走錯了地方,胡亂往前一指,“藝術系、外語系在那邊。”

沈殊有禮貌地解釋說,“學姐好,我是生命科學學院的。”

“研究生?”年紀看着完全不像,學姐說完自己都擰起了眉心,沒忍住尾音上揚,轉而又打量了她一眼,很難理解她的樣子,“你是自己報的志願嗎?”

“……是啊。”

“生化環材的傳說,現在學生之間是不是不流傳了?”學姐拿手扇風,然後繼續翻找沈殊的信息表,這話是對她身邊突然正襟危坐、眼神卻亂飄的學弟說的。

學弟不走心地接話,“誰說不是呢。”

學姐好不容易找到信息表,調轉方向,往前一推,讓沈殊簽字。

不是都說生化環材是天坑專業,畢業就等于失業。

當然了,能不能畢業也不好說。

在她按流程領完新生入學禮品走遠後,學姐才想到什麽,靈機一動,“你想辦法把她拉進學生會啊,有她在,不愁沒有人給我們院的活動捧場。”

學弟臉上的粉底因為出汗有一些不服帖,扭頭去拿身後的礦泉水時,不痛不癢地抱怨,“長得這麽漂亮,又是本地人,大概是不缺錢吧?進了我們這座小破和尚廟,不得捧上天啊,再說了,按照國際慣例,明年還在不在我們系都難說……”

“這倒是。”學姐露出十分理解的表情。

等沈殊趕上第二班接駁車,到達女生宿舍樓前。

章昀芝此刻正在跟兼職賣床墊的學生還價,從480元軟磨硬泡到320元,僵持不下,最終以多給她發6張芝姐菜館的7.5折午餐券達成交易。

見沈殊走過來,章昀芝眼神迎上去,好似擔心她過來問,趕緊喊她過來搭把手,“你宿舍我都收拾好了,挺幹淨的,其他人還沒來過。”

擔心橫着擡上樓會耽誤其他行人通過,兩個人一左一右将1.2米的床墊直立起來,拿胳膊夾緊扶正,沒走出去兩步,便有其他學生家長主動上前幫忙。

經過宿舍樓管房間時,阿姨提醒盡快辦理宿舍入住,趁人多又單獨強調了一遍,每個房間都有單獨配置空調,但需要學生攜帶身份證、校園卡去學生服務中心一樓實名辦理租賃手續,電費自理,還需要準備200元的押金,可現金可線上支付。

沈殊聽得非常清楚,對于整個報道的流程也很明确,按照錄取通知書中的報道指南,已經提前下載了掌上校園APP,便于繳納電費和查看明細。

沈殊去辦空調租賃的時間,章昀芝也沒閑着,把女寝室四人間的桌子和床邊的樓梯都用紙巾和濕抹布又擦了一遍,拉窗簾時落了一頭灰,看不下去也給拆卸下來,泡在塑料臉盆裏,她才想起,她還得再下樓一趟。

多買一個塑料盆備着,用來不定時消毒、平常裝一下換洗衣物也行。

一忙就是一下午。

沈殊回到宿舍時,看着拖得幹幹淨淨還冒着水光的瓷磚地面時,她對着章昀芝比了個大拇指,“感謝金牌章師傅,幹淨到我想給你一個五星好評。”

“好評還要給你返券,可別了吧,你媽的羊毛能給你薅着?”

沈殊被她的話逗笑,讓她別忙活了,就這樣吧,人多住久了就又要亂的。

章昀芝看時間也不早了,想問沈殊要不要回家住,也不知道其他人今天來不來。

沈殊嫌麻煩,“沒事,明天肯定得來,下午有新生班會。”

說完已經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把背包裏帶的水杯、護手霜、護膚品先拿出來放好,章昀芝也不勉強她,走過去把宿舍門帶上。

“這個,在樓下買的鎖,你先備着,看看其他人用不用。”章昀芝把插|着指甲蓋那麽大鑰匙的櫃子鎖擱在她面前,“有備無患,別吊兒郎當的到處放你的手機和平板。”

沈殊神色并不情願,但還是收到抽屜裏,催促說,“行啦。”

回去吧。

章昀芝說她“小沒良心”,不理會她怎麽說,走到床邊把枕頭取下來,連聲音都壓低,“枕套我都換好了,這裏面……”

她指了指,不說出具體地方,“我放了兩千塊錢現金,你留着防身用。”

沈殊微微搖頭,“真不用。”

“怎麽不用,又不礙事,我試過了,不會影響你睡覺。”章昀芝把枕頭放回去,幾下拍平,“畢竟現在要住在外面,跟去外地讀書的同學是一樣的呀。”。

沈殊完全理解章昀芝的心情,走心的敷衍她,“好……我都記下啦。”

“還有……”章昀芝頓了頓,一下子斷片想不起來了,伸手輕輕拍了下沈殊的後腦勺,“讓你別打岔,我昨晚想了好些事情要做,這會兒全給忘了。”

沈殊聽得一樂,“那您慢慢想,我打算洗澡躺下了。”

“想起來了。”洗澡,對,洗澡。

章昀芝指給她看,“買了幾個塑料盆,你看着用,還有洗發精、沐浴露這些,你別在學校買了,你用完了就在家裏拿,我這次給你帶了三大瓶,夠你用了。”

章昀芝想到哪裏說哪裏,最後在沈殊拿好浴盆真的打算去公共浴室洗澡時,她才跟着一起下樓,最後提醒最重要的一點:務必跟宿舍同學處理好人際關系。

沈殊重重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跟其他人融洽相處。

尤其是當她被章昀芝半推到宿舍衣櫃前,讓她試試金屬鎖是不是買小了時,她才發現有一位叫“李書芸”的室友留了張便利貼。

李書芸寫:今晚陪父母住酒店,明天回宿舍。垃圾已經清理,小禮物放在你們桌上啦(顏色可以互相換),期待明天跟大家見面,啵啵所有人!

她字跡圓潤但清晰,甚至還在空白地方畫了四個塗滿的小愛心。

她說的禮物,是同款不同色的四雙毛絨蝴蝶結拖鞋。

一定是很可愛的女孩子,沈殊看完時,都能腦補出她元氣的聲音。

另一個室友叫賀嘉禮,她用一種幹脆利落的方式在末尾回應。

就是換了一種顏色的筆,寫下:+1,今晚送爸媽,明天見。

沈殊想,她們兩個應該都是外地同學。還缺一個室友,沒有留字,她的桌子和床鋪上也沒有收拾整理過的痕跡,兩天時間報道,她應該是明天才來。

沈殊雖然人已經在這了,但目光投在這張黃色的便貼紙上,有一種熟悉又興奮的心情,就算尚未見面,她也能感受到每個人的可愛之處。

她也從包裏拿出筆,換了一張新的粉色便利貼,認真工整地寫上:已經成功入住,親測空氣質量良好,未有噪音,冷氣充足,期待明天見面:)

也期待未來的每一天。

到晚上,女生宿舍樓變得異常熱鬧,每一種聲音都變得非常鮮活。

沈殊自由活動時間,找了部電影看,偶爾刷手機,也只是跟黃石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今天報道的情況,聽她抱怨說,一整天沒見着一個帥哥。

兩個人都頻繁快速回複起來,是源于張桃李老師的幾條微信轉發。

張老師發了幾個龇牙笑的表情,在交大附中畢業生群裏說,我們有好幾位同學都登上了各自學校的“入學頭條”,成績好,顏值高,老師替你們驕傲。

不止如此,還連續轉發同樣的文案到朋友圈裏。

群裏找不到對應的同學,轉發的時候直接給帶上了真實姓名和錄取院校。

沈殊特意找了下,發現沒有陳應鐘的照片,只有她自己的名字尴尬又顯眼。

不過交大生命科學院發的照片水平極佳,用黃石榴的話說,她這張側顏擡頭、微笑着跟學姐說話的照片,随便放在虎撲上,就是一夜漲粉百萬的水平。

黃石榴感懷至深地勸說,“流量當道,你快去開個微博,随便發發照片和雞湯,保證能吸引很多粉絲,到時候你就能接gg,甚至開直播、帶貨。”她說得真誠又羨慕,“當個漂亮又有錢的兼職小網紅,簡直是我人生理想。”

沈殊本來還在跟她拌嘴談笑,讓她少喝點,吃點花生米。

知道下刷朋友圈時,看見陳應鐘點贊了張老師其中一條轉發推文。

她臉色沉了沉,點開圖片,不用放大也能看清這是她們同屆的文科班學霸。

葉新璇。

她想了想,才記起她添加葉新璇好友比陳應鐘久多了。

因為葉新璇每年都喊她參加學校表演活動,只是沈殊沒去過。

相比她和陳應鐘的低調作風,葉新璇在交大附中可以算得上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風雲人物,校園文化節由她主辦,十佳歌手由她主持,就連迎新晚會也是她開啓的第一支舞……想到這,沈殊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

迎新晚會。

遲到的邀約。

人生第一支雙人舞。

隔壁班的女同學。

遺憾與她有關。

陳應鐘的點贊。

幾乎不用費勁連詞成句,也能腦補出幾十萬字的劇情。沈殊忘了自己還在跟黃石榴保持通話,突然開口說,“混蛋,貪心鬼,壞男人。”

一時沒心情想她今天cos哪個角色,導致臺詞失靈。

“你該不會……是在說陳應鐘吧?”黃石榴說得疑惑。

“就是他。”

沈殊沒有跟她分享二手書店裏的聊天內容,只是說,“陳應鐘給葉新璇點贊了。”

“那不是很正常嗎?你發朋友圈他也點啊,這就是漂亮女生的專屬待遇。”

“才不是。”

他明明從來不在朋友圈跟其他人互動。

明明他的朋友圈還有她的照片。

總之,沈殊執拗地覺得,他跟其他男同學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黃石榴笑話她一邊生悶氣,一邊又在維護陳應鐘,拿她打趣說,“沒有人不喜歡漂亮的女生啊,何況你們性格又好,又聰明,這是一種正常審美。”

沈殊沒有反駁這種說法,但是此刻的心情就像狗尾巴草搖啊搖,飄啊飄,怕被風吹散,握緊又覺得發毛和心癢,只好說,“算了,有什麽了不起。”

“就是,葉新璇喜歡陳應鐘又不是第一天了,讓她去呗,要追早追到了。”

“葉新璇喜歡陳應鐘?”沈殊驚詫地問。

“是啊,不是都這麽說嗎?”黃石榴想了想,又說,“也不一定,我看葉新璇跟二班那個、那個經常參加辯論賽的男生也挺熟的,好幾次看到他們放學一起回家。”

沈殊悶哼一聲,“搞不好是陳應鐘喜歡她呢……”

“那你怎麽辦?”黃石榴是真心在問,甚至一激動把臉上的面膜給撕了。

“什麽怎麽辦,喜歡是自由意志的沉淪,我又不是站在岸邊、随時等待着他的救生員。”沈殊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無所謂的語氣裏多少帶着一些喪氣。

黃石榴也很想正經安慰她,卻繃不住笑出聲,“不愧是未來的科學家,現在的大詩人,我給你翻譯一下,就是——你不會給陳應鐘當備胎,也絕不會搞什麽雌競。”

其實換做是任何人她都不可以,既不想,也不屑。

感情是有且只有彼此的事情,是互相識別的唯一性編碼。

在解決問題之前,必須先明确和修正關系,沈殊這樣想着。

雖然不浪漫,但是科學可解釋、可計算,讓人很有安全感。

被人理解是一種很受鼓舞的事情,聽她這麽一說,沈殊松開眉心,恢複了點精神,又開始能笑着拿話逗她,“……你怎麽不去當翻譯?”

“中翻中有更好的職業。”

“……是什麽?”

黃石榴說,“給人算命,這是我将來的夢想工作。”

晚上九點半,沈殊又看了眼朋友圈,依然沒有關聯好友的點贊提醒。

……真行。

沈殊躺在床上做一些簡單的擡腿動作時,她仔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倒不是她小氣真的在意一個平平無奇的點贊,她只是在意同樣的入學照,張老師就能同等對待,字裏行間都是一樣的驕傲,陳應鐘卻只點贊葉新璇。

誰稀罕啊。

沈殊搖搖頭,禁止再想。

她既不喜歡紅玫瑰,也不喜歡白玫瑰。

正當沈殊生悶氣的時候,陳應鐘給她發來微信,問她:今天報道順利嗎?

她迅速打字,也迅速停止,故意等了十分鐘才回複:順利。

他突然問:在宿舍?

沈殊打字時自動關聯“嗯”的可愛表情,但她沒選,只回了文字。

陳應鐘這次沒有秒回。

過了幾分鐘,才問:室友們怎麽樣?

沈殊回複他:還沒見過。

只一秒,陳應鐘的電話就打過來。

沈殊稍稍愣了一下,想不出有什麽事情,輕輕吸着氣接通了。

陳應鐘先開口,聲音清爽像剛洗過澡,“現在就你一個人在宿舍?”

“嗯。”

“會不适應嗎?”

沈殊精确拆分問題,“你是問一個人害怕還是認床?”

陳應鐘被她的問法逗笑,柔聲問,“你會害怕嗎。”明明是肯定句。

“不會。”沈殊猜他想說,連壽衣店都不害怕怎麽會怕一個人在宿舍,順着他的話擠兌說,“不害怕,我帶了手術刀,很鋒利,能解剖一個成年人。”

陳應鐘意識到她今晚的情緒不對,盡管還是那樣清清甜甜像砂糖橘的聲音,語氣裏隐隐帶着一股不想搭理他的意味。

陳應鐘在說話時,已經拿了鑰匙,準備出門,“你半小時後下樓吧。”

“你找我有事?”

“嗯。”

沈殊那邊沉默了片刻,才說,“……你找我有什麽事。”

不是問句,她想問的其實是,你能找我有什麽事。

陳應鐘突然被問,加上出門穿鞋時,他媽媽堵在門口一副想聽八卦的神情,屢次用無聲的唇形說着“去約會呀”,他捂住手機聽筒,“我出去一下。”

“哎呀,你什麽時候對你媽媽——我,說話也能這麽溫柔呀?”

“……走了。”

“我聽不清,你說找我幹什麽……”沈殊又問。

陳應鐘被他媽媽諱莫如深的笑容看穿,只好快速說,“我帽子在你那。”

哦。

找她還鴨舌帽。

“……”沈殊無語地嘆了口氣,從生悶氣變成了有點郁悶,語氣還是保持着平穩,絕不能輸,“哦,幸好我帶了,正打算明天還給你。”

陳應鐘手上關門的動作一頓,沉聲問她,“你這麽着急?”

“能有你着急嗎。”沈殊較勁一樣,說話速度比他更快,“點完贊就來找我要回帽子。”

什麽點贊?

陳應鐘從家裏出來,打車回學校,本來他整理好宿舍、見過室友以後也打算直接住在宿舍,只是趕上他爸出差回家,畢竟隔了大半年沒見,在他媽媽的強烈要求下,他才回家一起吃了個團圓飯,并且如他所料,他爸爸買了十幾件大大小小的禮物給他媽,給他随手丢了一個銀壺,刻着不知道是什麽的動物,像是長着翅膀的鯉魚。

他掀開蓋子,發現裏面有一張對着的紙條。

打開一看。

15元。

他本來吃完飯、回到房間就想問沈殊今天過得怎麽樣、報道順利嗎,看她也不似其他同學那樣發着一整天的朋友圈,但一想到她今天這個時間點,應該會跟室友待在一起,搞不好在做一些女孩子之間習慣的破冰活動。

他不方便打擾。

好不容易在張老師朋友圈看到交大生命科學院發布的迎新圖片,他剛一保存他媽媽就敲門沖進他的房間,指着張老師發的問,“我看了你們李老師發的這條!”

“張桃李老師姓張。”陳應鐘糾正說。

“哎呀,不重要,你看見了嗎?這圖拍的是真漂亮啊!”

陳應鐘舒展眉心,“嗯”了一聲。

“我都沒說是哪張,你嗯什麽,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她變這麽漂亮了。”

“……什麽以前,你又沒見過。”

“就這個師虹老師啊。”陳媽媽舉着iPad,屏幕轉向他,“我不是帶你跟她吃過飯嗎?她是我大學同班同學,神經外科的,留校教書好多年了,這張圖是她在迎新講話吧?”

“哦……”

“你以為我說誰?”

陳媽媽沒多想,低着頭從頭點贊到尾,誇贊他們這一屆同學顏值真高,又問怎麽沒有他的照片,說完一想,就她兒子這個性格,八成是報完道就走,根本就不在熱鬧地方待着,估計看到攝像機都會繞道走。

“你也點一個贊啊,你師虹阿姨知道你入學,還說要約我們吃飯,我讓她加了你微信,她能看得見的,以後你搞不好還要讀她的研究生。”

“你也說太早了。”

“學醫肯定是要讀到博士的呀,你快點上,我們要有禮貌。”

陳應鐘“嗯”了一聲,為了讓他媽媽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順手将張老師那條文案裏其實是葉新璇的朋友圈點了贊。

等陳應鐘下了車,快步走到女生宿舍樓前時,他看見其他學長送女朋友回宿舍的畫面,心情一瞬間像是整個人在疲倦時、倒着躺在紅絲絨蛋糕上。

沈殊掐準了半小時下樓,見她空着手下來,陳應鐘好似并不奇怪。

她不提還帽子的事情,他更不會去問。

沈殊也沒有刻意跟他打招呼,只是拿手扇風,“好熱啊,你找我幹什麽?”

語氣較電話裏,已經溫柔了許多,話果然還是要當面說。

陳應鐘沒有回答她,只是領着她先去最近的自動販賣機前買飲料,他知道沈殊只喜歡喝礦泉水,至少在他目之所及的時刻,她都沒有喝過其他飲料。

他給沈殊先買好。

然後到自己。

沈殊站在玻璃門旁邊,低頭掃了眼他在按的可樂,搶在他前面幫他換成了檸檬茶,“喝這個吧,很酸,超級酸。”

陳應鐘笑着說,“那得給你來一瓶。”

“我才不要。”沈殊把眼光從他身上挪開,咕咚喝了一大口下去,很快鼓了下臉頰說,“你不是很忙嗎,找我幹什麽……”

話音未落,掉落下來的檸檬茶咯噔一聲做自由落體運動,卻卡在了出貨口。

“……”陳應鐘無語地看了一眼,連伸手去掏的嘗試都不想做。

沈殊卻輕輕笑出聲,神情也柔和了許多,像是看到他倒黴她就開心了。

“活該。”沈殊坦率說。

讓你惹我生氣。

明知道出貨口已經堵死,陳應鐘卻看着沈殊的眼睛,笑着伸手。

又按了一次,支付完畢後,咚咚兩聲,這次更響,又卡住了。

卡死。

沈殊不解地看他一眼,“……你幹嘛?錢多啊。”

“讓你開心。”

沈殊別開眼,說他“有病吧”,卻在轉身要走的那一刻忍不住笑了一下。

走過思源湖,從情人坡的草坪上穿過去,腳底是細軟溫柔的感覺。

他們沒有互相看彼此此刻的神情,但從路過的同學臉上不難看出,對他們并肩走下安靜的星光下,有着一種很歆羨和喜歡的感覺。

停在醫院樓前。

沈殊微微挑眉,抱着胳膊問他,“帶我來你們醫學樓幹什麽?”

“帶你認路。”

“……我又不用來這裏上課。”沈殊說着,“沒理由、也沒機會來啊。”

陳應鐘沖她低下頭,兩個人的影子看起來像在動情的接吻,誰稍微偏一下頭,誰就更像主動方,他游刃有餘地笑了一下,問她,“我不能成為那個理由嗎?”

這幾天字數都很多,希望朋友們看得開心,這文應該是酸酸甜甜的風格,我比較喜歡圓滿可愛的小故事,會努力寫XD我看到評論和私信都有很多小細節的解讀,超級感謝,有你們這樣包容又認真看我文的讀者,我真的會覺得很受鼓舞,很喜歡跟妹妹們一起玩。我寫文看過的人應該都知道,內容不多,但是會有很多細節設計和我自己的趣味,不會太直白,喜歡暗搓搓微微甜,喜歡互相識別的專屬代碼哈哈哈,不管是戀愛還是跟你們都是XD寫給喜歡的人看,今天也有被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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