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一路上柳春亭都躍躍欲試地想抽出劍來耍兩招,李重山只一味不許,任她鬧也不理睬。
倆人回到客棧休息,準備明日動身離開湖州。
“你家遠不遠?”柳春亭有許多問題,還沒到明天,她卻仿佛已經身處路途中了。
李重山說不遠,不用坐船,他們還是坐馬車。
他心事重重,看着柳春亭再三考慮,眼前出現自己家中的情景,将她置于其中,總令他不能放心。
“不然,我還是送你去藥仙谷吧,等我···”他說着說着又覺得不妥,閉上嘴端起桌上的茶。
“藥仙谷是什麽地方?”柳春亭卻起了興趣。
李重山心不在焉地答:“公生奇的住所。”
柳春亭大驚小怪:“他住在一個山谷裏頭?”
李重山點頭:“他不愛熱鬧,喜歡清淨,最煩人來人往的交際。”
柳春亭想起當日在柳家的匆匆一瞥,只記得這位神醫留着把長胡子,穿得寬大破舊的長衫,樣子邋遢,一雙眼睛卻亮得很,她本以為他年紀很大。
“我不去他那裏。”她提高聲音,又強調了一遍,“我不去他那裏,我要去你家。”
李重山本來就在猶豫,聽她這麽一說也就徹底打消了要把她送去藥仙谷的念頭,只是見她這般不情願有些難忍,他不喜歡看她得意。
他故意道:“藥仙谷幽靜偏僻,最适合修心養性,正适合你去。”
柳春亭盯着他:“你明知道他讨厭我!”
她氣恨又委屈,像是公生奇沒道理似的。
李重山本來只是逗趣,見她這樣子卻突然當真計較起來,他冷靜地告訴她:“是你做錯了事,他才會讨厭你。”
柳春亭咬着唇,雙眼蓄起一層霧氣。
李重山看着她,只覺得周身一陣寒冷,像是結了冰,可心頭卻熱得像發了癔症,燒得他口幹舌燥,兩眼澀然。
他沒法再冷靜下去,他将春橋的哀嚎暫時忘卻了,只能道:“好了,不去就不去。”
柳春亭尖聲道:“你騙我!”
李重山搖頭,冷淡裏帶着無奈,他說:“我騙你幹什麽?我本也沒打算送你去藥仙谷。”
“那你剛才為什麽這麽說!”柳春亭猶在警惕。
“我···”李重山嘆口氣,十分灰心地問,“你為何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柳春亭不懂自己哪裏咄咄逼人了,可看李重山這般示弱她也滿意了,她轉怒為喜,終于安下心來。
李重山見她擦着眼淚,對着自己笑起來,他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
他說她:“一下哭一下笑,像什麽樣子。”卻是怨怪大于教訓。
柳春亭說:“如今只有你能讓我哭了。”她還有幾分驕傲。
李重山無言以對,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是喜是愁。
柳春亭發狠道:“你若是要把我丢給別人,我寧可跟着你去巴川,就算被毒蛇咬死了,也比待在什麽勞什子仙谷強!”
李重山苦笑:“公生奇不是別人,他是我的知己好友,無論如何,他都會好好待你。”
柳春亭道:“那又如何,他心裏還是巴不得殺了我。”
“胡說!”李重山聽不下去了,“公生奇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個大夫,只救人從不殺人。”
柳春亭忽然望着他笑起來,像想到了什麽不得了的開心事。
李重山心跳得都快亂了。
柳春亭問道:“若是有一日他要殺我,你會救我嗎?”
李重山看着她答:“當然會救。”他眼神轉到桌上的太微劍上,手指不自覺去撚搭在桌沿的劍穗,“我已救過你不止一次。”
柳春亭再沒有什麽懷疑了,她現下突然覺得,就是藥仙谷她也願意去了。
第二天,倆人吃過早飯就準備離開,沒想到剛出客棧門,就迎面撞上一個人。
那人擋在他們面前高喊:“等一等!等一等!”
柳春亭一看他就想笑,她問:“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谷大湯一路跑到這裏,這會兒扶着膝蓋大喘氣,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說道:“我···我找了幾家客棧,才找到!”
李重山問:“你找我們何事?”
谷大湯道:“你們不是要找池青娥嗎,她昨晚來找我了。”
河上的花燈已經被水打翻了,畫舫也也已經靠岸,谷大湯下了船卻沒有回家,只在岸邊躊躇張望。
等方才那抱琵琶的女子下來,見到他卻是一喜,垂頭叫了聲谷大哥,聲音含情,面上也是帶着羞澀。
谷大湯應了一聲,雖他面上也是笑着,心情卻不比這女子單純。
這女子叫作桂婵,彈得一手好琵琶,常被人叫到酒席上去唱曲,谷大湯就是這麽認識她的。
桂蟬對他有意,說他是個熱心腸的人,說她當時被客人欺負時,他站出來幫她說了話解了圍。
谷大湯卻不記得有這回事了,過去他喜歡的是池青娥,兼之有些看不起桂蟬的出身,所以對她向來是客氣,倆人偶有見面,他也是故作冷淡,生怕她想入非非,叫他幫她贖身,現在經過池青娥一事,他總算覺出桂蟬的好來,桂蟬柔順,對他一心一意,連看他時都是半低着頭,叫他覺得自己高大,充滿力量,能定奪她的一切,在池青娥身邊時,他是戰戰兢兢的那個。
“你今晚的琵琶彈得真好,唱得也好聽。”谷大湯說。
“可我的嗓子是越來越不行了,唱了這麽一會兒就生疼,以後不知道該怎麽辦,媽媽說,要将我賣給···”桂蟬哀哀地擡起眼看着他,強作開心道,“日後說不定就見不着了,谷大哥,你要保重。”
谷大湯望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樣,腦子一熱咬牙道:“你別着急,我,我會幫你贖身的!”
桂蟬搖頭道:“谷大哥,我不能連累你···”
谷大湯胸口升起一片豪氣,鼓起勇氣握住了她的手,桂婵頭垂得更低。
他道:“贖身之後,我就帶你回巴川,我們在那裏過自己的小日子,什麽人都不能糟踐你。”
桂蟬擡起頭,帶着眼淚對他展顏一笑。
谷大湯一路心馳神蕩的回了住處,他腦子裏全是桂婵的眼淚,一會兒又看到自己和她一起在老家巴川的情景,他思考着自己手頭的錢替桂香贖了身之後還剩下多少,不知道能不能在巴川開一家小飯館?
谷大湯想得笑起來,他打開屋門,一進去卻發現桌上的燭燈已經點着了,椅子上坐着一個人。
谷大湯愣在原地。
“她來找你做什麽?”柳春亭站在客棧門口問道。
谷大湯苦笑:“來找我做飯給她吃。”
柳春亭問:“你做了嗎?”
谷大湯說:“···我不想做,可是不敢不做。”
他昨夜見到池青娥第一反應就是害怕。
李重山問:“那她現在在哪兒?”
谷大湯答:“昨夜吃完飯她就走了,說要找個地方歇息,今晚再來找我,不過我告訴她,我已經打算離開湖州,回巴川去,她大發雷霆。”
柳春亭了然:“她不要你走。”
谷大湯點頭,他怒氣沖天:“她怕我走了,沒人再給她做飯吃。”
李重山聽得直皺眉,池青娥其人倒是如他所料的一般,乖僻邪謬。
“既然如此,你不如早些動身,我暗中跟着你,以防池青娥來尋事。”李重山道。
谷大湯感激不盡,連聲道謝。
二人先跟着谷大湯回了他家。
進門後,柳春亭一眼就認出開門的女子就是昨晚畫舫上彈琵琶的那位。
那女子看見他們有些驚慌,谷大湯忙低聲安慰。
明白他們是來幫忙的之後,女子鎮定了些,軟語低聲的對他們行禮。
谷大湯介紹道:“這是桂婵,她和我一起回巴川。”
事情一目了然,李重山看柳春亭一眼,轉頭祝二人美滿,柳春亭跟着也說了一句好話,卻是皮笑肉不笑的。
昨夜等池青娥一走谷大湯就去找桂婵,桂婵自然是答應跟他走的,谷大湯便替她贖身,将她接回了家。
此時谷大湯背上背着一點包袱,牽着桂婵的手,安慰她道:“不要怕,上了船就好了。”
桂婵點頭,忍不住扭頭朝後面看。
後頭不遠處跟着他們的那女子立刻看過來,她慌忙回頭。
“谷大湯移情別戀得真快。”柳春亭看着前面二人并行的背影說道。
“他及時醒悟是好事。”李重山卻是欣慰的。
柳春亭随口道:“池青娥是不是要殺了他?”
李重山面色又嚴肅起來,皺眉不語。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碼頭,登船前谷大湯又謝一次柳李二人。
“說不定她已經走了。”谷大湯挺高興。
桂婵站在一邊,聽着他們的話,心裏有些好奇,不知谷大湯嘴裏的這個人是誰?是男是女?怎麽讓他如此畏懼?
難道是他的仇家?
桂婵看了一眼他們即将登上的船,不覺有些遲疑。
“你先上去吧。”谷大湯轉頭看着她。
桂婵回過神,不再猶豫,趕緊扶着他的手上了船。
再怎麽樣,也比留在這裏好。
她站在船頭,看谷大湯和那一男一女道別之後上船朝自己走來。
“他們走了嗎?”桂婵問。
谷大湯點頭,又問她餓不餓,他是個廚子,無論何時只會說這麽一句。
桂婵點點頭:“有一些,不過還可以忍一忍。”
谷大湯急道:“怎麽能忍?我包袱裏帶了些牛肉幹,還有蜜餞,我親手腌的,都是給你帶的。”
他翻出包袱讓桂婵撿着吃,又慌裏慌張道:“你在這兒待會兒,我去後頭問問船夫什麽時候走。”
桂婵說好,等他離開,便把手裏被他硬塞的蜜餞扔了,她望着攤在地上的包袱,面露嫌惡,這包袱跟谷大湯身上一樣,浸着一股油煙汗氣。
她正要把包袱撿起來,突然有人蹲下去,撿起了一塊蜜餞。
桂婵一看,是個女子。
那女子撿起蜜餞就咬了一口,邊嚼邊笑道:“不錯不錯,味道不錯。”
桂婵莫名不安。
“谷大湯的蜜餞做得一向好吃,你為什麽不吃?”那女子不滿道。
桂婵一驚,越發不敢答話。
女子走近一步逼問她:“你們要去哪兒?”
桂婵低頭望見這女子腰上別着的一把小刀,細聲答道:“···去巴川。”
“巴川···巴川是個好地方呀。”女子似想到了什麽,笑起來。
桂婵心裏只盼着谷大湯快些回來。
“你喜歡谷大湯什麽?”女子問她。
桂婵說不出來。
“你也不喜歡他對不對!”女子喜起來,拍手笑道,“我就說嘛!你長得也不錯,怎麽會喜歡他!”
手拍了兩下,女子神情突然一冷,喜色不見,盯着她道:“你騙他。”
桂婵看見女子手摸上了腰上的刀。
她緊緊掐住手臂,定住神,終于開口道:“我雖不喜歡他,可也是真心想跟他過日子的!”
“真的?”女子面露遲疑,手還放在刀上。
“當然是真的!”桂婵忙點頭,“若我騙你就天打雷劈!”
女子半真半假道:“不用雷劈,我現在就可以劈了你。”
桂婵手腳冰冷,再無話可說,正要轉身跑時,谷大湯總算從後頭過來了。
他一見女子也是吓得不輕,連忙跑到桂婵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你要做什麽!”他沖女子叫嚷。
女子氣道:“兇什麽,我可是好心來送你的。”
桂婵躲在谷大湯身後不敢出聲。
女子“哼”一聲,不甘不願道:“我祝你一路順風,日後等我回了巴川再找你吃飯。”
女子說完就轉身要走。
谷大湯臉色慘白,卻又忍不住要逞一句威風。
他說:“我不會再做飯給你吃了!”
女子停下,回頭看他,先是錯愕,繼而忿忿地罵了句小氣鬼。
“開船喽!”前面船夫喊起號子。
女子再不理他們,腳一蹬,人就如柳絮一般飄到河上,腳尖在水面輕輕幾點,飛身到了岸邊。
她在岸上對他們揮了揮手才離開。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