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喪偶
喪偶
壞女人回過神的時候,手裏的電話已經接通了。
事實上,她都沒有想好是不是該打這個電話,呆看着屏幕上的“00:00”跳向了“00:01”,接着,又跳向下一秒。
那頭“喂”了幾聲才得到她的回音,語氣不是很愉快的樣子:“什麽事?”
“你有空嗎?”莊菲琳問這個問題沒報什麽希望。
果然他說:“我在拍片,下午還要去跟導演談新劇本。”
“好……那就,下次。”她說着要挂電話,那邊叫住了她:“我說沒空了嗎?”
莊菲琳一呆:“嗯?”
可是,從他說話的內容來看,他哪裏像是有空的樣子?
“過來陪我睡午覺。”司宇扔下一句話,那邊就只剩下忙音。
莊菲琳坐到梳妝臺前,精心地化了妝,眼線勾勒出上揚的眼尾,腮紅在兩邊臉頰掃成微醺的模樣。歲月對她手下留情,鏡子裏的女人依然擁有年輕的容顏,她端詳起自己的臉,眼角一彎,花一樣的笑靥就綻放開了。
她尋思着兩個人見面的頻率是不是高了一點,從重逢的那天開始,他們好像每天都要見面。這是第三次,還是她主動打了電話,顯得她有多饑渴似的。
莊菲琳邊糾結着,邊從衣帽間裏挑着內衣,薄薄的黑色蕾絲掠過她的指尖,她忽然感到身體裏湧過了一陣異樣的熱流。
她飛奔去了洗手間。
這例假,提前得令人猝不及防。
難道是這兩天太激烈了……莊菲琳亂七八糟地想着,還算鎮定地處理了緊急情況,從洗手間裏出來,摸着酸酸的小腹,給自己倒了杯熱茶,考慮眼下該怎麽辦。
還要去嗎?
身上來着事,這樣很掃興的吧。去了掃興,不去嘛……更掃興。
她在桌前坐下,一手撐起腦袋,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該怎麽說呢,直接說實話她大姨媽來了?
司宇的電話又一次打了過來:“到哪了?”
“我……還沒出發。”莊菲琳硬着頭皮道,“要不然,就算了,過幾天再去找你吧。”
對方很明顯是耐着性子問她:“怎麽了?”
“我的車被人借去開了,”她張嘴扯了個謊,“現在還在早高峰,我一直沒打到車。”
話說到這個份上,對方應該就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了才對。在成年人的世界裏,粉飾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一種溫柔的禮節。
“愛來不來。”但司宇顯然對這種心照不宣的規則不屑一顧,沒好氣地冷笑了一聲。
到底是誰給誰打電話的?
他怒從心頭起:“還得讓我去接你,哄着你才來是吧?”
一個小時之後。
一輛銀灰色的保姆車駛到路邊停下,經紀人裴瀾下了車,笑着向莊菲琳問好:“莊小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她一彎腰,上了車的後座。
裴瀾算是以前的老熟人。
司宇剛紅沒多久,他就來當了經紀人,這位經紀人在圈裏的名頭很響,他是非一線不帶的,簽了誰,誰日後都會在娛樂圈裏大紅大紫。
莊菲琳和司宇的事,他是少數的知情者之一。
“莊小姐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裴瀾在前頭開着車,笑眯眯地與她閑聊,心裏卻苦惱得很。
從得知這位莊小姐回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不,還在影棚拍着封面,就要派他過來接人。
工作安排得這麽滿,還得抽空見上一面,就這麽難舍難分嗎?
莊菲琳也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從車上擰了瓶水喝:“待不了多久,過幾天就走了。”
說是這麽說,心裏原本也是這麽打算的——如果今早莊念沒把林編輯叫過來的話。
怎麽辦喲,難道真的要由着那個小東西胡來,搞簽售……還是要拿出大人的身份來壓一壓他,直接強硬地帶回澳洲呢,可是這樣一來,她跟莊老板有什麽區別?
莊菲琳也苦惱得要命。
“難得回來一趟不容易,莊小姐就在上海多玩一段時間吧,有空大家一起出來喝喝酒啊。”有莊菲琳一句話,裴瀾的心裏放下了大半,熟稔地跟她客套起來。
莊菲琳也笑笑:“裴哥,我們之間就別來這一套了,你放心,我會走的。”
這只老狐貍,她可不是不知道。
當初知道她跟司宇的事,裴瀾表面上是不動聲色,從沒表示過反對的意思,甚至偶爾還會鼓勵兩句。
盡在冷不丁的時候使個壞,暗示他們不會有好結果。
“你和司宇……不錯,其實我蠻看好的。像你們這種情況娛樂圈裏也不是沒有,我知道就有一個當年特紅的小鮮肉,出道第一年就拿了影帝提名。”裴瀾曾這樣跟她說,“女朋友發現懷孕後,人家很有擔當,二話不說就公開了戀情,接着結了婚。”
他至今不知道莊菲琳當時就已經有了情況。
她心一動,好奇地追問道:“我怎麽不知道有這號人,他後來發展怎樣?”
裴瀾的嘴角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那個男藝人現在在三四線城市走穴,你知道,像那種煤老板開的聯歡會剪彩會之類的……其實也能掙得蠻多,生活是不愁了。”
“……”莊菲琳心裏道了句“卧槽”,抓抓頭,“你忙着,我還有事先走了。”
如今她回來一趟,看着這個裴瀾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感到怪是有趣。
“莊小姐這是哪兒的話……”裴瀾被她搶白得幹笑了好幾聲,前一秒還尴尬着,眼珠子一轉,就厚着臉皮向她确認,“你說的是真的嗎?”
莊菲琳被他這副嘴臉逗得樂不可支。
他們到了片場,裴瀾先下了車,留她在車上等。
莊菲琳坐在那兒無聊地玩起了指甲,她不喜歡甲油不透氣的感覺,前天剛做的美甲被她摳得慘不忍睹,正玩得起勁,耳邊響過車門拉動的聲音。
她一擡頭,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滴溜溜地瞪着眼睛對她看。
“裴哥讓我給您拿點兒吃的。”小姑娘手裏捧着個玻璃托盤,裏面盛着滿當當的切片水果。
應該是助理之類的。
“噢謝謝,放這裏吧。”莊菲琳随手放下了折疊桌。
她小心翼翼地放好:“那您慢用。”
車門重新被拉上。
莊菲琳剛拿起一只小銀叉,那門又被打開了。
“請問,你……是‘壞女人’嗎?”小姑娘趴在門邊,好奇心滿滿地問她。
“什麽?”莊菲琳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什麽意思,這是新流行起來的網絡用語嗎,現在的網絡文化這麽刻薄的?她果真是老了,跟不上這幫年輕人的節奏。
那小姑娘突然“哎”了一聲。
一只手把她推走:“你工作不想要了?一邊去。”
司宇上了車,邊坐下邊關上了車門。
他随手吃了幾片橘子,喉結一上一下地動,莊菲琳盯着他的臉看,他剛從影棚出來,穿着複古的雙排扣西裝,頭發還做着造型,臉上倒是沒什麽妝,幹幹淨淨,但那精致的鼻尖和下颌,就是充滿了一副中世紀吸血鬼的調調。
“看夠了。”男人側臉對着她,遞來一顆草莓。
莊菲琳握住他的手,低頭咬住,這時他轉過臉來,瞧住了她。
她今天的口紅顏色很好看,半個草莓含在嘴裏,有一種道不清的誘惑力。他捏住了她的下巴,眸色漸深。
“就知道勾引人。”他嗓音沾了些沙啞,龌龊的心思在腦海裏亂竄。
她卻眼神懵懂,含糊不清地道:“我哪有?”
司宇別過了頭:“好好吃東西。”
她好不容易才把那顆草莓咽進肚子,附過去攀住他的肩膀:“拍完了?”
“還有一組。”他不看她的眼睛,長睫毛低垂着,落在不為人知的角落。
“嗯,休息一下,就快去吧。”莊菲琳無意打擾他的工作,他把她叫來,應該也只是繁忙工作之餘的一個消遣。
“要去看看嗎?”所以,當司宇問她的時候,她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莊菲琳不理解他的意思:“看……什麽?”
“我會拍很久,你可以在旁邊看。”他把手裏的叉子丢進紙簍,“走吧。”
“這樣合适嗎?”手被拉住,她總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就這樣大剌剌地帶着女人出現在公開的工作場合,真的沒問題?大明星這是在主動給自己制造緋聞?
裴瀾殺了她的心都會有吧?
一連串的問號在腦海裏炸開,司宇倒是很輕描淡寫地道:“都是自己公司的人,有什麽好怕的。”
“嗯……”莊菲琳将信将疑,“還是不了吧?”
但他的手把她牢牢拽着,她只得一路踉踉跄跄地跟着走。
在進了影棚的那一刻,裴瀾看見她,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他身邊的小助理,也怔怔地站了起來。
在場倒沒幾個工作人員,只有一個攝影師和一個燈光師,再加倆助理,牢牢地盯着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莊菲琳當然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對,立刻撇清似的把手掙開。
“大家繼續吧。”裴瀾勉強鎮定地說了一句,衆人才如夢初醒,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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