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喪偶

喪偶

司宇走上了攝影臺。

從容只屬于他一個人,助理們圍上來,又是幫他整理發型,又是調整臺上的道具,他随意一個姿勢坐在那裏任由擺布,說不出的慵懶。燈光師調着光,暗影從他的臉上流過,用各種角度诠釋了他深邃的輪廓。

小助理搬來了凳子:“壞……呸,姐姐,您坐着看吧。”

莊菲琳謝過她,剛坐下,裴瀾就搬着凳子坐到了身邊,輕咳了一聲。

“咔嚓,咔嚓……”與此同時,攝影師的快門聲接連按下。

經紀人皮笑肉不笑,用只有他倆才能聽得清的音量咬牙問:“莊小姐,請你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情況。”

“我不知道。”莊菲琳無辜臉,不關她的事,又不是她要跟來看的。

就算在對方表示沒關系以後,她也試着拒絕了。

莊菲琳自己都很納悶,這個人是抱着什麽心态把她拖來的。

叛逆?任性?問題很難,毫無頭緒,她決定暫時不去想。

她誠心誠意地提出了個建議:“你不如直接去問他本人呢?”

裴瀾沒吭聲,起身默默走了,有點兒“拂袖而去”的意思。

臺上的拍攝漸入佳境,攝影師剛才可能是有點驚訝造成了不太自在,但因着模特極強的鏡頭表現力,很快就找回了感覺。

“非常好司先生,剛才的動作再來一次,OK,perfect!”

有的人大概生來就是明星,莊菲琳看着臺上的男人,無論是臉、身段,還是氣質,都堪稱極品。

這幾年她在國外,也見過不少在現代審美上先天占優勢的白種人,那種驚豔遠沒有回國後再見到司宇時來得震撼。

拍攝時間沒有想象中長,她甚至感覺自己沒欣賞夠,那邊就收工了。

司宇去換衣服,趁着這個時間,莊菲琳很自覺地先回到了保姆車上,他不一會兒就開門上來,問她:“叫你怎麽不答?”

莊菲琳笑容還停在臉上,微微發怔:“有嗎?我沒聽到。”

“沒聽到。”他拿捏着這一句,并沒有追究。

手指深入她的發絲間,托着她的腦袋近距離端詳,她擡眼與他對視。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常常這樣看她的眼睛的?

初次見面,他不過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藝人,躲閃着眼神靠過來,問可不可以坐在她的身邊。他那時雖然青澀,但足夠聰明,懂得該怎麽讨好對的人,換一條捷徑。這種怯怯的小機靈在她看來,一覽無遺,還有點兒可愛。

現在他不一樣了。

怎麽變得她完全都不認識了呢?實在是一點都琢磨不透了。

莊菲琳頭一偏,他就吻了過來,極其撩人地咬着她的嘴唇輕輕拉扯。

撩得她都感到害怕,心裏忐忑得很,他應該不至于在這光天化日的停車場上亂來吧。

不行,不行。

還好,這時裴瀾在外面敲敲車窗:“司先生,我讓小江上來開車了。”

小助理上車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分出了距離,她剛發動引擎,司宇就說:“往我家開。”

他一說出來,莊菲琳和那個助理同時愣了愣。

“司先生,下午不去跟曹導談劇本了嗎?”江小助理小聲問。

“我回去換件衣服,這件弄髒了。”司宇語氣很自然地道,這确實是一個合理的理由。

只是,莊菲琳左看看,右看看,他的襯衣都是白得像雪,沒見着一點污漬。

“你把我送到樓下,今天就可以下班了,下午我自己開車去找曹導。”司宇又補了一句。

小江一聽到“下班”,立刻沒了多餘的話,興奮不已地道:“好滴。”

莊菲琳跟着司宇回了家。

這是她今天早上出來之前,沒有想到過的。進門之前,還帶着一絲猶豫。

拖鞋放在腳邊,她換上之前特意看了一眼,莫名想去求證這是不是女人的尺碼。他的家很大,總體色調偏寡淡,顯得冷冷清清的,倒不像是有人常年在此生活。

司宇先穿過了玄關,莊菲琳跟着他走進了衣帽間,看着他把襯衣上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脫下,換了淺灰色的家居服。

她一面瞟着他穿脫之間露出來的美好□□,一面環視着大明星的巨大衣帽間,比她的還大很多,有很多還沒拆吊牌的衣服挂在那兒。她眼睛一掃,忽然看到了第一天見面那晚,他穿的西裝。

車線整齊的袖口處,留着一顆紐扣的位置。

她轉身出去。

司宇換好衣服出來以後,看到她一手拿着自己的包,另一只手裏,捏着一枚紐扣。

那枚說是要幫他縫上,卻沒有來得及縫的貝殼紐扣。

“怎麽還在你這裏?”他走了過來,從她手裏拿過去,用一種迷惘的眼神盯着看。

這種微不足道的東西,他以為她早該丢了的。

莊菲琳笑了笑,語氣随意,卻不無認真地道:“你的東西我都會好好留着啊。”

司宇表情一滞。

“給我。”她伸手要了回來,這次有機會幫他縫上了。

這兩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麽魔,出門總在包裏帶着針線,好像心裏就是放不下一樣。

她做這種活兒不算麻利,只在莊念做手工作業的時候陪着實踐過,低着頭在那兒磕磕巴巴地縫好了扣子,針腳勉強過得去。

男人從背後走過來,環住了她的腰,捉起她的手指,由溫吞吞的親變成了濕答答的吮。

“等……”莊菲琳想提醒他別亂來,被一把抱起來,進了卧室。

她跟着他一起摔倒在床上,被子被他高高掀起,兜頭蓋住。

“我今天……”莊菲琳好不容易把腦袋鑽出被子,剛要跟他說實話,一根手指伸過來,點着她的嘴唇,來回摩挲。

“很累,先陪我睡會兒。”男人的手在被窩下伸進了衣服裏,幫她解開了束縛。

哪一種“睡”?

莊菲琳僵硬地躺在那兒半天不動,他也規規矩矩的,呼吸漸趨平穩。

她也漸漸放松下來,只是一雙眼睛錯愕地眨巴着。

司宇沒有立刻睡着。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聲音含糊地問她:“你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有。”她搖了搖頭,頭發無意識地蹭着他的胸口,他擡手就在上面摸了摸。

“醒來帶你去吃東西。”這句話過後,他就真的睡着了。

原來他叫她過來,也真的只是單純地睡個午覺。

莊菲琳清醒地躺在男人的懷裏,懷疑着自己是不是把對方想得太那什麽了。

過去在一起确實總是幹柴烈火的狀态,但完全不□□的時刻,也是有那麽稀少的一兩回的。

臨去澳洲的前天,最後一次見面,莊菲琳給他發去了短信:“我可以見見你嗎?我想見見你。”

“我下午有空,你來吧。”第二天早晨他才回複,那時,各種通告蜂擁而至,他真的很忙。

以至于他們見面時往往連片刻的言語交流都沒有,就匆匆直奔正題。

又需要什麽交流呢?時間那麽寶貴,以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不做那種事,好像就沒有見面的必要了吧。

莊菲琳捏着手裏的超聲波照片,這樣跟他說:“可是我來例假了。”

那邊又是隔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不再報希望。

手指按在屏幕的删除鍵上,她明天就要走了,當斷則斷,是時候就這樣放下和他有關的一切。

這時他有了回音,還是打的電話:“你等我工作完,我去接你。”

挂了電話,莊菲琳久久地趴在桌子上,眼神飄忽而空洞,嘴角卻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兩個人見了面,在他新換的房子裏。

房子很大,有人定期打掃,窗明幾淨,不像他之前那間小小的出租屋。

他們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她枕着他的肩膀,一只手留戀地抓着他的衣襟。

“你身上好香。”她喜歡他的味道,清清爽爽,如同春雨落過的的青青草地。

面對她這句膩膩歪歪的情話,他的回答多少生硬了些:“因為我剛洗了澡。”

“是為了我嗎?”她笑着問,還是白天,他明明不需要這樣的。

男人低下了頭,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啞聲道:“才不是。”

他溫暖的手掌摸着她的肚皮,他以為她真的來着例假,一直在揉。

宇寶真好。

莊菲琳一覺醒來,屋子裏光線昏暗,她才驚覺自己也不小心跟着睡着了,睡得似乎還極久。

司宇已經不在身邊,她睡得頭痛,一手扶着,慢慢坐起身,邊整理着衣服,邊下了床。

是去見什麽導演了嗎?

之前聽他助理說的,時間好像很緊的樣子,他應該不會這個時候還留在家裏。

莊菲琳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間,剛想去把自己的包拿來瞅一眼手機,忽然就聽到從客廳傳來的談話聲。

有人。

她立刻站住,手腳都輕了起來,想再偷偷地退回房間裏去,這時,那兩個人的談話聲卻停止了。

一陣拖鞋踢踏的聲音響起,男人的臉從走廊後出現:“醒了?”

莊菲琳不知所措地撓撓頭發。

他身後,還跟了個客人,那張臉算不得陌生,經常在電視上見。

曹大導演笑眯眯地向她點了個頭:“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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