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喪偶

喪偶

周希什麽也沒吃,一上樓就悶聲不吭地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莊菲琳懶得管他,一個人去了廚房,從保溫桶裏盛出了一小碗熱乎乎的南瓜粥。

莊念還把這粥改良了,在裏面放了軟軟糯糯的小圓子。

美滋滋。

坐在客廳沒吃幾口就來了電話,她順手拿起手機,是司宇。

“在做什麽?”這句話在莊菲琳聽來可能是她多了心,總覺得有點兒查崗的意思。

還不是怪他,那天從他那裏回來,她就有點兒不能正視他們之間的關系。

“剛從外面回來,在吃東西。”莊菲琳很認真地回答他。

司宇有一陣子沒出聲。

是他打過來的電話,他的心思卻好像不在。

“一個人嗎?”這句問話很突兀,無論是內容還是節奏都與上一句接不上。

莊菲琳倒是沒介意,笑盈盈地實話實說:“對啊。”

他又是沉默,不免讓她有所緊張。

這副要說不說的樣子,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不過,他這麽蔫兒壞的一個“狠角色”,誰又能給他委屈受呢?

她因此忍俊不禁。

“怎麽了?”

“讓你想的事情,”他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恍惚像是七年前那個青澀的男孩子回來了,“想得怎麽樣了?”

原來,是為這個。

莊菲琳心裏有一瞬似淌過了涓涓的溪流,清澈安寧。她張了張嘴,舔到唇上殘留的南瓜味,甜蜜交織的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也許她想好了。

不過,她又看了一眼房門。

在回答他之前,她是不是應該先把那個“假老公”變成“真前夫”比較合适?

畢竟,戀愛是不一樣的。

“我現在暫時不能回答你,”莊菲琳懷揣着一顆虔誠的心對他說,“可不可以給我一點兒時間呀?”

裴瀾雙手搭着椅背,反坐在駕駛座上,看好戲似的瞧着後排通着電話的男人。

他聲音溫柔,表情親切,目光帶笑。

是似笑非笑。

“一點兒是多久?”

別告訴他是下輩子。

他的眼神隐隐透出了戾氣,刺得裴瀾脖子一縮。

“就是……”莊菲琳剛說出半句話,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伴随着一句“客房服務”,她不及細思,“你等我回你電話,好嗎?”

磕碰聲被放大,透過聽筒,在狹小的車廂內響起。

莊菲琳以為自己挂了線,徑自放下手機,走過去把門打開。

“周太太。”服務員的問候聲被清晰地傳遞到司宇的耳中,“先生叫了紅酒和餐點,但是他不開門,也不……”

後面那人還說了什麽,被一只陡然伸來的手摁斷。

“別聽了,司宇。”裴瀾一臉沉重地搖了搖頭,以示他的“感同身受”。

男人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已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

忽然一把将車門推開,沖出車外,疾步朝着馬路對面的酒店大門走去。

吓得裴瀾趕緊也下了車,拿出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過去,一把把他從斑馬線前抓了回來:“你幹什麽?”

“我得上去找她問問。”他的聲音還是正常的語氣,仿佛還清醒着,但動作已經不受控了。

“哎司宇——”裴瀾使出吃奶的勁兒,用力攔着他,把他往回推,“冷靜,冷靜。”

娘哎。

不要惹每天舉鐵的男人,司宇幾乎當自己的經紀人是空氣,繼續往前走,把人逼得步步後退。

紅燈亮起,一輛車擦着身後駛過,裴瀾終于站定,驚恐地回過頭。

謝天謝地,上天保佑。

他還知道要遵守交通規則,看來還沒完全失去理智。

裴瀾快要哭了,還好這條馬路是條輔道,沒什麽行人,這個人連個帽子都沒戴,就公然在大街上發瘋,是要預定明天的熱搜嗎?

“你找她幹什麽?”趁着紅燈,他掏出随身攜帶的墨鏡往人臉上卡,抓緊時間勸說着,“司宇我問你,什麽樣的人會一直住在酒店。比方說你自己,你定居上海,你會去酒店嗎?”

巨大的黑超遮住男人的半張臉,他的下颌線因為蹦着勁而愈加清晰,隐約有青筋暴起。

“不會是吧?”裴瀾看他好像聽進去了,繼續語重心長,“你只有去外地趕通告拍戲才會住酒店,不是嗎?因為你知道自己不會在那裏長住,工作結束就會走。你的莊小姐也是這樣,她住不長,很快就要走的,你難道沒有問過她?”

“更何況你也都看到聽到,她已經結婚了。”裴瀾不忘補刀,“司先生,你現在可算是小……”

後面那個字,沒有機會說出來,男人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領,惡狠狠出聲:“閉上你的嘴。”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兒心眼,”盯着他,司宇這時的目光才是毫不掩飾的陰寒徹骨,“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你看你怎麽死。”

司宇甩得對方一個踉跄,随手一扶墨鏡,回頭走進車裏。

汽車的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尾氣甩了裴瀾一臉。

此時的莊菲琳,剛領着服務員哄完周希開門,确認他沒有想不開之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拿起手機就要給司宇回電話。

“嘟——嘟——”

這時卻沒人接了。

她有一絲詫異,猜想着也許他是有什麽事在忙,沒關系,等他看到了,再給她回過來也可以。

這晚她睡得很好,想着即将要告別一段過去,夢裏浮現的,都是快樂的往事,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煥發。

一晚過去,周希也正常了不少,頂着對黑眼圈,一副看淡紅塵的樣子。

“去民政局?”吃完了早餐,莊菲琳迫不及待就要出發。

周希說:“走。”

民政局裏的工作人員見他們和和氣氣地來,正兒八經地調解了一通。

不過看着兩個人材料齊全,态度堅定,合同上一條條列得清清楚楚,還是很幹脆地蓋了戳。

出了大門回到車上,莊菲琳把新領到的紅本本拿在手裏看:“我還以為這個證是綠色的,根本跟結婚證一模一樣嘛。”只差了那一個字。

周希走到車前來,敲了敲車窗,她打開。

“以後你保重,這幾年謝謝你了。”

莊菲琳擺擺手:“互相謝。”

周希上了另一輛車走了,而她盡情地沉浸在離了婚的喜悅中,回到家,還在客廳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大捧玫瑰,她抱着花束敲開了兒子的房間:“念念,這是你送的呀?”

莊念仰着小臉看她:“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她愣了愣,忽然之間百感交集。

蹲下身抱住他小小的身體,他用手拍拍她:“恭喜你,媽媽。”

兩個人去外面的餐廳吃了午餐。

下午,還去學校附近看了幾個公寓,其中一套配置算不得豪華,但是有大大的陽臺和大片大片的落地窗,莊菲琳看着莊念走過去試着擺弄了一下放在那裏的天文望遠鏡,便把後面還要看的幾套都給推了,直接交了定金。

中介的經理千恩萬謝地走了,莊菲琳和莊念留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最後在房間裏空蕩蕩的地板上坐了下來,親親熱熱地挨着。

“以後我們在這裏有家啦,這一間給你做書房怎麽樣?”她掐着孩子的小臉蛋,想不到這一次居然是由他這個小不點兒做主留在了上海。

她小時候可從來不曾抱有過“做自己的決定”的如此奢想,莊老板和莊夫人是絕對不可能允許的。

可是如今她卻讓自己的兒子做到了,想一想,她可真是了不起呢。

莊念點點頭說:“謝謝媽媽。”

“不客氣。”莊菲琳抱起一邊膝蓋,瞧着這個小家夥,“你以為媽媽不知道,你堅持要留在國內生活,是為了誰?”

他臉紅了紅,呈現出少有的不自在來。

“我……我只是想……”

莊菲琳用手掩住他不知道怎麽表述的小嘴巴:“我都明白,寶寶這麽努力,媽媽也不想落後,你看我的。”

她拿起手機,撥了莊老板的電話號碼:“爸,有一件事情我要向你和媽道歉。”

“我和周希是假結婚,對不起,瞞了你們這麽久,不過放心,現在已經離婚了。”在莊老板來不及的反應中,她嘻嘻一笑,摁了挂斷鍵。

居然真的說出來了。

像小時候正正經經玩了一場真心話大冒險,她的心裏“砰砰”直跳。

莊念用一種新奇的目光盯着她,小手慢慢伸過來,将她握住。

莊菲琳眨着眼睛緩了一會兒,拒絕了莊老板的回撥,又打給另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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