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心動一剎

心動一剎

尤冽雖然不解，但還是遲疑着握住了溫彥的手，看着對方那張俊美無俦的臉漸漸湊近，他慌亂地想躲開，生怕亵渎了上君。

“別動。”溫彥伸手扣住尤冽的後腦勺，将自己的額頭貼在了他額上。

“上君？”尤冽從未與人如此親近，不由得面紅耳赤，呼吸不自在。

“別說話。”溫彥閉上眼睛仔細感受着，通過握住對方的手，再與對方額頭相抵，他就能感受到人格治療系統釋放的電信號。如果尤冽就是時曉的人格角色，那麽應該會有明顯的電流感。

事實上，溫彥只感應到了微弱的電流。他懷疑治療系統有問題，于是微微移開額頭，緊接着再次貼了上去，可還是只有微弱的電流感。

“這不能啊……”溫彥有點迷茫，結果表明尤冽确實不是人格角色，從電流刺激程度來判斷，尤冽應該只是某個人格的意識伴生體。這就怪了，時曉在自己創作的故事裏不是主角，那又會是誰呢？

在患者的意識世界裏有三種角色，一種是力量強大的人格角色；第二種是人格角色衍生的伴生體，伴生體會受人格角色的影響，所以尤冽的思想行為會受他背後的人格影響；第三種則是意識幻體，幻體不受人格角色的影響，比如溫彥所附身的奉澤上君就是意識幻體，人格治療師潛入患者的意識世界，主要就是附身于意識幻體。

“男主怎麽會是伴生體啊？這要我從何找起……”溫彥在心底吐槽，漫畫裏幾十號人物，他總不能一個個扣手貼額的測吧？

“……上君在做什麽？”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尤冽羞赧地退開了些。

溫彥這才發覺自己的一通操作有點暧昧，忙不疊松開對方的手，掩飾道：“看你臉色不大好，想探探你有沒有發燒來着。”

“多謝上君關心……弟子并無大礙。”尤冽半信半疑，畢竟額上和掌心那微微酥麻的異樣感，他也是能察覺到的。

“你沒事就好，我還有事，先走了。”溫彥回以微笑，起身離開了。按照漫畫劇情發展，他剩下的時間并不多，他必須趕在自己淪為炮灰之前，去找修夜做同樣的人格測試。

目送着溫彥離去，尤冽有幾分不舍。上君是除了阿姐以外，第一個給予自己關懷和溫暖的人，他多麽想再和他多待一會兒啊……

無量島的地牢位于後山坳，地勢險惡，牢外還有衆多巡兵嚴加把守。不過，奉澤上君想進去探監，自然也不會有人阻攔。

牢道內燈火搖曳，溫彥順着幽長的甬道一路往裏走，走到一半就撞見修夜正在往外溜。這家夥果然在裏面凳子還沒坐熱就把鎖撬開了，他要不是時桀，溫彥覺得自己可以把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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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迎面走來的奉澤上君，修夜忙擺手道：“呃，上君你聽我解釋，我就是覺得裏邊兒有點悶，想出去透口氣來着。”

“是嘛？那要不我陪你解解悶？”溫彥微笑着邁步向前，逼得修夜步步後退，直到将他逼回牢房門口，後背抵在了鐵門上。溫彥這才滿意地停下腳步，伸出手道：“把手給我。”

修夜撇了撇嘴，不情願地交出了自己的作案工具——半截鏽跡斑斑的鐵釘。看到那枚鐵釘，溫彥忍俊不禁，随手将鐵釘丢棄，然後扣住了修夜的手，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的手。”

一聽這話修夜更慌了，心想自己是犯了錯，但也不至于要砍自己的手吧，便使力想把手抽回來，可溫彥卻緊緊抓着他不放。與此同時，溫彥的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修夜第一感覺就是對方要扇自己，立即歪頭躲避，卻不料那只手只是輕輕落在了臉側。

“你……”修夜驚得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麽，他覺得奉澤上君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讓他感到無比的親切和熟稔。

“別動。”溫彥微微踮起腳尖，将自己的額頭貼了上去。兩人額頭相抵的那一刻，一股明顯的電流感從掌心竄起，瞬間穿透腦門，甚至擊出了肉眼可見的火花。兩人身形一顫，同時愣了一愣。

這是什麽奇妙的感覺，修夜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會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動？為什麽心跳忽然變得這麽快？好像自己曾與這個人親密無間，轉瞬又相隔萬裏，從此日夜魂牽夢萦。

“果然是你。”溫彥心念道，想他時桀平日裏無法無天、撒潑打滾的，在這漫畫世界裏居然還化身為大反派修夜。這個角色本是一代翹楚，有望成為一方霸主，偏偏生性自由，不屑于搞事業，後來經歷種種磨難，漸漸淪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大魔頭。

“可你真的是危險人格嗎？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啊？”溫彥在心底問自己，眼下只要殺了對方，就可以完成任務了。可是為什麽，自己一點都不覺得修夜壞，反而還覺得他頑皮可愛呢？

“上君，你這樣莫名其妙的，容易讓弟子心動呢。”修夜低聲輕語，眼神藏在半透明的黑紗下，說不清的暧昧，邪魅又撩人。

“心動什麽？”溫彥回過神來，下意識想退開，對方卻又一把勾住他的腰身，猝不及防地将他攬回身前。兩人的臉再次近在咫尺，近到鼻尖輕碰在一起，近到可以感受彼此微熱的呼吸。

“你不是以前那個奉澤上君，告訴我，你是誰？”

“……”溫彥臉頰泛紅，緊張得心口砰砰亂跳。他只是做了個小測試而已，這麽快就要掉馬了嗎？時桀這家夥也太敏銳了吧？

“你可真會開玩笑，我就是奉澤，奉澤就是我，這還能有假嗎？”

溫彥說着推開修夜，謹慎地後退了兩步，心想自己絕不能被他看穿，一旦人格角色意識到這裏是漫畫世界，那整個世界觀都會随之崩塌，自己和患者都将永遠困在意識廢墟裏，這可是禁忌中的大忌。

修夜壞笑着揉了揉手掌，“別裝了，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你別過來！”溫彥以為修夜想動手，吓得抖開衣袖，藏在袖中的匕首便滑了出來，落到他指間靈活轉動，一瞬間從小指繞到拇指，緊接着被他牢牢扣在手裏，擺成了防禦的姿勢。

修夜注意到他轉匕首的動作，神色越發的狐疑了，因為對方轉動匕首的指法很特別，竟和自己無聊時轉筆一模一樣。

“你到底是誰？我們是不是在哪裏相識過？”

“我……”溫彥看了看手裏的匕首，頓時有種握着燙手山芋的感覺。他一時太緊張，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在轉匕首，而這種特殊指法，就是在治療所時桀親手教自己的，既然修夜就是時桀，那他潛意識裏肯定對這套指法有印象，自己簡直就是欲蓋彌彰。

“你別問了，我沒有惡意，我是誰不重要，你就當我誰也不是吧。”溫彥無地自容，窘迫地将匕首收回袖中。

修夜無辜地攤了攤手，“我也沒有惡意啊，你那麽緊張做什麽？又臉紅個什麽？明明是你突然扣住我的手，莫名其妙的震麻了我的手心，你可是堂堂奉澤上君，弟子揉個手都能把你吓成這樣？”

“……你閉嘴！案件還未查清之前，勸你還是老實在這裏待兩天吧。就算你能輕易從這地牢裏逃出去，你也逃不出無量島的，九大上君都在盯着你，好自為之吧。”說罷，溫彥逃也似的轉身離開。

“上君慢些走，別摔着了。”修夜索性抱臂倚在鐵門上，饒有興致地看着對方慌張離去，想着日後要找機會好好認識一下他。

溫彥低着頭邊走邊反省自己，下次再給別人做測試可千萬不能這麽心急了，再碰到一個像修夜這樣的人精，就玩完了。

“上君小心——”

正在失神時，溫彥恍惚聽見有誰在喊自己，身後襲來一股惡寒，還來不及轉身，一柄煞氣騰騰的利刃突然從他胸口貫穿而出，緊接着從胸口直劈而下。劇烈的疼痛撕扯而來，他顫顫垂下眼眸，看着血液誇張的從自己體內噴射而出，身體搖搖欲墜。

“怎麽會這樣……”按照劇情進展，自己明明還可以再活一集的，為什麽這柄妖刀會提前刺向自己？他到死都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溫彥體內那柄刀竟又被人從身後猛地抽了出去，他再也支撐不住向後倒去，有誰将他接入了懷中。劇烈的疼痛令他頭暈目眩，汗水潸然，只依稀看到那人臉色蒼白，雙眼上蒙着一條黑色的輕紗，而那人手裏還握着一把煞氣沖天的妖刀。

“是你……”溫彥絕望地說出了最後兩個字，怎麽會是修夜殺死了奉澤上君？明明在漫畫中，那把妖刀是憑空刺向奉澤的啊……

“上君！”修夜心急如焚地喊了一聲，眼底隐隐有光芒閃爍。眼看懷中人目光渙散，漸漸沒了聲息，他憤恨地扔掉那柄妖刀，抱起溫彥向牢外狂奔而去，然而等待他的卻是大批圍堵的巡兵。

巡兵們并不知道牢內發生了什麽，撞見修夜抱着垂死的奉澤上君，便咬定是他行刺并劫持上君，紛紛嘶喝着揮刀阻撓。

“找死，都給老子讓開！”

修夜咬牙怒喝，抱着溫彥殺出重圍，一心想把他送去其他上君那裏救治，然而懷中人的身體卻早已泛涼。他大口喘息着，不舍地放下了懷中人。他在一瞬間對這個人動了心，卻又在一瞬間失去了對方，這一切就好像是命運開的一個惡劣玩笑。

這時，無量島衆上君聞訊趕到，他們一字排開，堵得修夜無路可去。更令他意外的是，曦沉居然破天荒地出現了，那個男人白袍勝雪，如神明般懸在半空中衣袂翻飛，手中長劍灼灼不可逼視。

“你終于來了，來得可真巧！”修夜詭谲地笑了起來，難怪從他問鼎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好像是被誰精心設計的，發生得那麽巧妙，一環緊扣一環，勢要讓他堕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曦沉啊曦沉，你一手遮天，要殺我直接動手便是，何必擺出這麽大一盤旗？我不過是一屆尋常弟子，頂多家世好那麽一點，居然要你無量島八位上君聯手來圍剿，還真是榮幸之至。”

“你胡說什麽？盜取妖刀是你，殘害無辜是你，冤枉你了嗎？”

“是我是我，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今日你們一齊上，我看誰攔得住！”修夜邪笑着舉起手臂，那柄妖刀不知從何處飛來，又落回了他掌間，綻放出烈焰般的騰騰煞氣。他縱臂一揮，一道炫目青光向四面八方掃蕩開去，勢如排山倒海，将巡兵們震得四散橫飛。

曦沉從容冷定，揮劍掃出一道氣勢無匹的白光，頃刻與那道青光相擊在一起，迸發出重重氣浪，将衆上君的衣袍震得獵獵飛揚。

冥冥中，溫彥還殘存着一絲意識，他聽到了慘烈的厮殺聲，卻無法睜開眼睛，四肢也僵硬得無法動彈。他知道自己正徘徊于生死線上，但還沒來得及被人格治療系統複活，只能在心底盼望所長他們關閉治療程序，放自己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