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
漫天雲霞,飛鳥橫掠。塔頂風光旖旎,兩人倚在欄杆上,惬意地吹着晚風。溫彥用手腕托着腮幫,欣賞着修夜飛舞的白發和眼紗飄帶,竟覺得他比天邊的景色還要驚豔。
“天下之大,你怎麽會找到這片荒漠裏,在這天燼之地建立城池?”
“某日我途徑這片荒漠,隐隐窺到了風沙中的古城,還有這高聳入雲的澤天塔,就下定決心要留在這裏了。天燼城曾是某個舊王朝的都城,随着王朝覆滅,城池盡毀,而這座塔作為君王祭神之地,僥幸保存了下來。我很喜歡這裏,希望你也喜歡,願意陪我留下來。”
“我沒說不喜歡,也沒說要走啊,你怎麽總像是怕我跑了?”
“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你像一抹幻影,你不屬于這裏……”
兩人正說着,樓下忽然傳來孩童嬉笑打鬧的聲音。溫彥詫異地夠着腦袋往那處瞧去,發現各個樓層之間居然有滑梯,幾個小孩一遍遍攀上樓梯,嘻嘻哈哈地往下滑去。
修夜笑着解釋道:“城內有幾個孤兒,平日孤苦伶仃的,我便派人在此建了這些滑梯供他們玩耍,是不是有點吵到你了?”
“沒有沒有,我挺羨慕的,我也想去滑。”
“上君,您今年多大啦?”
“不大,也就比這群孩子大三百來個月。”
兩人相視噗嗤一笑,修夜遂拉着溫彥奔下樓去。除了最頂上的兩層以外,下面的每一層之間都有四尺來寬的滑梯,若是膽子夠大,可以繞着塔身從近百丈高的塔頂一路滑到最底下。
他們找小孩們要了一塊滑木板,墊着橢圓形的木板,勉強擠着坐上了滑道,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溫彥緊張地轉向修夜道:“你确定要跟我一起玩嗎?我倆不會把滑道壓垮了吧?”
“一個人玩多沒意思,我陪你,壓垮了算我的。”修夜摟着溫彥的腰,使壞地蹬了一下腿,木板瞬時載着二人向下急沖而去。還沒做好準備的溫彥吓得驚叫起來,而修夜則得逞地哈哈大笑。
“哈哈哈……快看前面,轉彎了轉彎了!你快控制方向啊!”
“……啊?會不會突然撞出去啊!怎麽控制方向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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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繞着塔身一路往下沖,速度越飙越快,一群孩童本來跟在他們後面嬉戲,轉瞬就被這兩個“重量級”的哥哥甩出老遠。衣發亂舞看不清方向,每次轉彎時溫彥都感覺要撞飛出去,修夜還老在耳邊喊着“撞上了撞上了”,吓得他幾欲飙淚。
塔樓中間有幾名屬下經過,看到兩人嬉鬧着從滑道上一晃而過,其中一人道:“什麽玩意兒嗖的一下過去了?”
“那好像是咱城主啊!”說着齊刷刷湊到欄杆旁,驚奇地向下望去。
不一會兒,兩人就沖到了最底層,滑木板載着二人直接沖飛了出去,嘭地一聲砸到石地上,修夜攬住溫彥就勢滾了幾圈,算是平安落地。溫彥被颠得暈頭轉向,目眩神迷,修夜便把他扶坐了起來。
“還好吧?上君還玩不玩啦,要不要再來一次?”
“不玩了不玩了……我年紀大了,玩不動了……”
由于一路的颠簸摩擦,兩人臉色緋紅,衣發都糾纏到了一起。溫彥扒拉了幾下,好不容易才把纏在一起的衣帶解開了,但是這頭發……實在是纏得太亂太緊了,還結成了一個雞蛋大小的疙瘩。
修夜一本正經道:“我突然想到一句話,你看,這就叫結發為夫妻。”
“胡說八道!誰要和你結發為夫妻了……我是你長輩!”溫彥羞惱道,想拿匕首把頭發割斷,卻發現匕首早就被自己弄丢了。
這時一名玄衣女子走了過來,詫異地打量着坐在地上的二人,“城主,你們這是……這位公子是?”說着自己又愣了愣,這個青袍男子不就是自己帶上塔頂的奉桑人嗎?城主為什麽沒有殺掉他取血?
修夜将溫彥扶了起來,笑着向玄玉介紹道:“這位是城主夫人。”
“什麽城主夫人!你又胡說八道什麽!”溫彥別開羞紅的臉頰,想離修夜遠點,卻被糾纏着的長發牽制住了,場面頓時更尴尬了。
修夜偷笑了一下,這才正色道:“這位是我的恩師,奉澤上君。”
玄玉雖然驚訝,但并未多說什麽。随即修夜又将玄玉介紹給了溫彥,其實不用介紹他也知道,玄玉擅長魔音詭律,主要負責操控噬魂獸,另外一個職責就是掌管修夜的衣食住行。
“有兩件事需要你盡快去辦一下。”修夜湊到玄玉耳邊,低聲和她交代了幾句,玄玉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溫彥捋了捋長發,嘗試把兩人的頭發解開。修夜不僅不幫忙,還搗蛋地揉了兩把,讓發結纏得更亂了。溫彥兇他,他還恬不知恥地笑。
“你好煩啊你,我不管了,就這樣纏着吧!”
“好啊,最好纏一輩子,誰也別想甩掉誰。”
夜幕降臨,澤天塔內幽火搖曳,爐鼎散發幽光香氣,襯着紅寶石雕砌而成的王座,頗有一番暗黑王朝的風格。
修夜拉着溫彥進門,衆屬下見了立即躬身行禮。修夜随性地坐在寶座上,想拉着溫彥一塊坐下,但溫彥卻不願意,執意要站在他身旁。可兩人的長發還糾纏在一起,發結就那麽明晃晃的懸在半空裏。
“過來坐嘛,坐我腿上。”修夜故意撩撥,用手指卷着打結的發絲。
“別鬧了!你倒是端正點,不要晃來晃去的,就不會有人注意。”溫彥小聲道,畢竟修夜在天燼城是至高無上的主宰,他實在不敢當着這麽多惡人的面,和他們的城主平起平坐。
片刻之後,幾個悍匪模樣的人物被押了進來,正是藏龍卧虎那幫人。與他們一起進來的,還有一身玄衣铠甲、頭戴鐵盔的邬将軍。修夜笑着問溫彥道:“他們聯手傷了你,你想怎麽處置?”
“我沒關系,你看着辦吧。”
“那行,就按老規矩辦了。”
修夜話音方落,卧虎藏龍等人是吓得哭爹喊娘,連連磕頭求饒,用力到把頭都磕破了。因為城主的老規矩就是削肉剔骨,懸在城樓上示衆。只有邬将軍不為所動,還嫌棄地往旁邊站了一些。
溫彥自然也知道修夜的老規矩,急忙道:“算了算了,你把他們幾個發配去修城牆,做苦力。至于邬将軍……你還是看着辦吧。”
修夜應允道:“那好,就把這幾個人發配到北邊境修城牆,鑿山扛石,每日只能休息一個時辰,每日只給一頓,且只能是馊食。敢逃跑就斬腿,不聽話則鞭笞之,直到累死為止。”
“城主饒命啊!”幾人還想繼續求饒,磕頭磕得滿地是血,卻被無情地拖了下去。溫彥無奈地看着,覺得又解氣又可憐。
修夜又笑着轉向邬将軍,“邬将軍守城辛苦了,我有樣東西要賞給你,還請你笑納。”說着打了個響指,便有屬下呈了一盤紅豔的東西上來。見狀,在場衆人不禁發出一陣唏噓聲。
溫彥定睛一看,那竟是一盤鮮豔欲滴的辣椒,想必是天燼城特有的地獄辣椒,吃一顆就辣得三天說不了話,吃一整盤怕是得去半條命,活活辣死都是有可能的,而且邬将軍這個人據說特別怕辣。
“城主何不将臣賜死?”邬将軍盯着那盤辣椒,不适地後退了半步。
“算了,他也不是故意傷我的,我再養兩日就好了。”溫彥低聲請求。
“這不是懲罰,是恩賜。”修夜語氣冷漠,帶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自己身邊這個人碰不得,哪怕是自己座下第一大将也不例外。再敢有人造次,那就格殺勿論。
“臣領賞。”邬将軍掀開鐵面罩,抓起一顆辣椒就塞到了嘴裏,緊接着是第二顆,他的臉色瞬時漲紅,就像一塊燒紅了正在冒煙的烙鐵。
“夠了夠了!快給邬将軍拿水!”溫彥慌忙喊停,倒不是心疼這個素昧平生的邬将軍,而是不想破壞他和修夜的關系。
修夜看邬将軍吃得只剩下兩顆了,才揮手示意屬下們呈水上來,但邬将軍并沒有領情,擡手蓋上鐵面罩,氣呼呼地轉身離開了。因為太辣,他剛到門外就劇烈地咳嗽起來,似乎還咳出血了。
溫彥嘆了一聲,“你不能這樣對待你的屬下,你要知道,邬将軍是從帝靈王朝叛變出來的,他能背叛王朝,就有可能會背叛你。如今你是天下公敵,能幫你的朋友可不多,要懂得珍惜啊。”
“好好好,回頭我就去哄他。”修夜伸手探進溫彥的衣袖內,握住他的手心細細揉弄着,就喜歡看他這副為自己操心的模樣。
随後,屬下們陸續彙報了一些敵情,主要是關于尤氏和金氏的動向,另外還有無量島的人也出現在了城內,暫時被困在了迷宮陣中。
“以曦沉的洞察力,那迷宮陣困不了他多久,他很快就會找過來。”
“管他做什麽?他要趕着來送死,我何必跟他客氣?”修夜說着恹恹打起了呵欠,索性拉着溫彥坐下來,眯着眼睛枕在他腿上小憩。
衆人看他倆過分親密,神色狐疑,但沒有一個人敢多嘴。而這時又有人匆匆進門禀報,說是南方有一支數萬人的大軍正在逼近。
“數萬?哪個氏族能湊這麽多人?”
“暫時還不清楚,但看衣袍的顏色,像是金氏的人。距離南門大概還有六十多裏,估摸最快今夜子時就能到城外。”
溫彥思量道:“如果是金氏的援兵,不太可能從南方過來,因為金氏最近的部族在北方。再者,金氏作為帝靈王朝的皇親貴族,與王朝關系密切,衣袍也相似,這次來的怕是王朝的軍隊啊。”
聞言,修夜警惕地睜開了眼睛,衆屬下也震驚不已。
帝靈王朝一統四海九州上百年,兵力雄厚,勢力龐大。各修靈氏族也處于王朝的管轄範圍內,但王朝尊重各大氏族的地方主權,一般不幹涉氏族紛争,只在遇到一些重大事件時出手。
“看來這就是尤冽的大招了。”溫彥心想,如果尤冽和金若成婚,的确能得到金氏的資源,還可以借金氏之手拉攏帝靈王朝。
“帝靈王朝一旦插手,我們的勝算就很低了,你有辦法應對嗎?”
修夜搖了搖頭,“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我低估那姓尤的小子了。”
溫彥遂與修夜商量了一番,決定在帝靈王朝發動攻勢之前,嘗試找各氏族談判。眼下,赫連氏衆人都被關押了,而修氏的人還困在迷宮內,可以先從赫連尊和修奇下手。但這卻讓修夜犯了難,畢竟這兩人一個被自己弄得半死不活,一個見了自己就喊打喊殺。
“我們先去找赫連尊,還有赫連雲峥,他們應該都關在一起吧?”
修夜遲疑道:“見赫連尊沒問題,不過那個赫連雲峥已經死掉了。”
“你把他殺了?!”溫彥突然提高了語調,不可置信地瞪着修夜。
修夜臉色微寒,“殺了又怎麽了?你和他很熟嗎?”
“你瘋了嗎!為什麽要殺他啊,他哪裏惹到你了?立刻帶我去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萬一還有口氣,也許自己還救得活。
修夜冷笑道:“這兩年來,他赫連氏把我修氏欺負成什麽樣了?他們幾千號人聯手,三番兩次欺負我那孤苦無依的弟弟!我殺他一個赫連雲峥又怎麽了?沒把他赫連氏連根斬除已經夠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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