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求你別說

求你別說

大漠風沙呼嘯，卷起古樓上的塵埃，迷亂人眼。整座天燼城籠罩在一片死亡的氣息中，隐約還有厮殺的吶喊聲。

溫彥心事重重的跟在曦沉身後，他有好多事想問曦沉，想問他究竟如何看待自己，想問他為什麽要讓修夜去問鼎，想問他是不是知道妖刀背後隐藏的秘密……但話到了嘴邊，卻不敢開口。

“問了，他一定會生氣吧？”

走着走着，溫彥停住了步伐，望向遠處升起的滾滾狼煙。很明顯那邊正在爆發沖突，想必是各氏族和天燼城的人又打了起來，也許修夜就在那邊浴血厮殺。血腥之氣乘風而來，可見其慘烈程度。

曦沉回頭轉向溫彥，“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腿有點酸，要不歇會兒吧？”溫彥掩飾道，他放心不下修夜，但曦沉執意要帶他離開這裏，去邊境找雲峥他們彙合。

“沒多遠了，我背你吧。”曦沉說着，在溫彥身前半蹲了下來。

溫彥無奈，只好爬到他背上，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同樣是背着自己，曦沉和修夜截然不同。修夜會興致勃勃地講個不停，時不時還會扭頭用鬓角蹭弄自己的臉龐。而曦沉不怎麽說話，只是他偶爾擡頭辨別方向的時候，自己會不經意吻到他的長發上。

兩人一路無言，各想各的心事。約莫半個時辰後，終于抵達了西郊。

放眼望去，數百名紅色道袍的赫連氏弟子正聚在城樓下，在那隊伍後方居然還有修氏的人。雙方正在七嘴八舌地争論着，帶頭吵架的正是赫連尊和修奇。兩人瞪目怒指，似乎随時都要拔刀。京墨上君和阮冬上君也在人群中，極力勸阻着兩人。

雲峥就倚在一旁，雙手捂着耳朵，似乎被吵得很頭疼。他剛一擡頭，便看到熟悉的一青一白兩道人影走了過來，忙不疊迎了上去。

二人風塵仆仆，溫彥看起來還有點衣衫不整，腰部只用一根布條随意系着，胸膛隐隐露了些出來。雲峥心下疑惑，但并沒表現出怪異，而是恭敬地向曦沉鞠了一躬，并為自己之前的叛逆行為道歉。

“這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必解釋，不怪你。”

“發生什麽事了，他們在吵什麽？”溫彥問道。

雲峥瞟了眼那邊争論的二人，“真懷疑他倆是不是上輩子有仇，芝麻大點事也能吵起來，要不是他倆師父在那兒攔着，早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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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城南沿線都被帝靈王朝的軍隊圍堵了，城北也在激烈交鋒，要想離開天燼城，只能從西邊撤離。所以赫連氏和修氏在這裏不期而遇了，一開始雙方互不搭理，各走各的。

當京墨和阮冬兩位上君找過來時，赫連尊和修奇都驚喜萬分，畢竟從無量島修習結業後，就沒見過自己的恩師了。京墨說起來這兒的目的，提了一嘴妖刀，赫連尊就罵了修夜幾句，被修奇聽到了，雙方突然就吵了起來，甚至互相問候對方的祖宗十八代。

“你再怎麽狡辯，你哥也是個殺父弑母血洗親族的大魔頭！你之前還信誓旦旦說要取他性命，怎麽轉個身就維護起他來了？莫不是在那迷宮陣裏關傻了，說話跟放屁似的！”

“你才放屁！等事情查清楚了，是殺他還是保他，我修氏自有定論！哪輪得到你赫連氏在這兒血口噴人，說得你們好像多幹淨似的，你看看你家那些破事，你怎麽不提你爹有多髒！”

“我爹怎麽了，刨你家祖墳了嗎？你他娘的能不能別提我爹！”

“可笑！是你動不動就拿我爹娘說事，三句話不離大魔頭，他殺到你家去了嗎？跟你有屁的關系，你這個沒教養的爛人！”

“有話好好說，冷靜些，咱別吵了。”京墨摁着赫連尊，阮冬也使力拽着修奇，自家弟子當衆罵街，兩位上君都倍感汗顏。

溫彥來到人群中，修奇見到他過來，兩眼放光道：“上君你來啦！你快告訴這些人，我哥沒有殺父弑母，叫他們別狗吠了！”

赫連尊看到溫彥，鄙夷道：“我還以為你口中的證人是誰呢，原來是奉澤上君，他跟那個魔頭就是一夥的，他當然袒護那個魔頭了！”

“你們在這裏吵什麽？我不是叫你們先撤嗎，有什麽恩怨等回去了再算，今日你倆師父可都在這兒，別丢你們師父的臉。”

赫連尊環顧了下人群，氣勢稍微收斂了幾分。但修奇還是執拗道：“昨夜上君和我說的事，今日可以當衆講出來嗎？我信你的，我相信這裏的所有人都會相信你，請你說出真相！”

“這……”溫彥面露難色，下意識轉向身旁的曦沉。昨夜的事本來就是他在撒謊，更何況他說的事還那麽羞恥，而且血案那晚和修夜真正有交集的人是曦沉，曦沉很有可能知道真相。

“上君只需證明那晚行兇的人不是我哥，其他事情不用過多透露的。”修奇補充道，滿眼希冀地看着溫彥。

溫彥嘴唇翕動着，幾番欲言又止，他并不是糾結于顏面，而是擔心說出來會激怒曦沉。等了片刻，修奇失落道：“難道你在騙我嗎？”

“沒有！兇手不是你哥，沒有騙你。”溫彥說着，又緊張地看向曦沉。

修奇發現溫彥一直在看曦沉，心中漸漸起疑，而這種疑慮他其實很早前就有了。當上君承認和修夜是那種關系時，他無法相信，因為他覺得就算上君喜歡男人，也會喜歡曦沉上君那樣的人。他早就覺得這兩位上君的關系過于親密，而今這種直覺也越來越強烈了。

“我只能說，兇手不是你哥，其他事情不便透露。”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你本來就和他是一夥的。”赫連尊不屑道。

雲峥見狀走到赫連尊身前，打圓場道：“行了，這事與我赫連氏無關，此刻戰火紛亂，我們傷員較多，還是盡早撤離吧。”說着便攬住赫連尊的肩膀，作勢要轉身離開。

溫彥投去感激的眼神，剛要松口氣，誰知修奇像是醍醐灌頂一般，突然問道：“對于我修氏那晚的血案，曦沉上君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霎時，溫彥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勉強擠出笑容道：“他那時遠在千裏外的無量島，當然不知情了。我們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了。”說着就想拉曦沉離開，但曦沉身形穩如泰山，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求你了，別說。”溫彥小聲祈求道，可憐巴巴地看着曦沉。

曦沉在想，既然當初修夜言而無信，那自己又何必再替他保守秘密？于是他無視了溫彥的請求，別有意味地對修奇道：“如果我說，兇手确實不是你哥，而是有人在冒充他行兇……”

“別說了別說了！”溫彥試圖打斷，甚至想捂住曦沉的嘴，但曦沉卻輕易扣住了他的雙手，繼續反問修奇道：“那你覺得，這世上最有可能冒充他的人會是誰呢？”

修奇愣了一愣，要說能冒充修夜的人，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因為他們兄弟倆本來就長得有七分相似，特別是戴上護眼紗後，幾乎一模一樣，除了特別親近的人，一般人是分不清他們的。

“弟子愚鈍，還請曦沉上君指明。”

“別說了！”溫彥眼看曦沉張嘴了，雙手又被他緊緊箍住，情急之下直接朝曦沉唇上咬了過去。曦沉微微一怔，沒料到對方會在衆目睽睽之下這麽做。溫彥心一橫，用力咬破了曦沉的下嘴唇。

曦沉吃疼地唔了一聲，溫彥慌亂地想要逃離，曦沉卻又猝不及防地吻了回來，也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溫彥想掙開曦沉，他卻把他扣得更緊了，兩人唇齒糾纏，唇角溢出血絲，豔麗無比。

“……”赫連尊眼珠子都快瞪凸出來了，顯然被這種不知羞恥的行為驚住了。雲峥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掰過他的肩膀将他轉了過去。

“別看了，沒什麽好看的，都回去！”雲峥擺手敕令着自家弟子們，他似乎早就見慣了這樣的事，并沒有像旁人那樣目怔口呆。

京墨和阮冬也假裝什麽都沒看到，一個擡頭望天，一個低頭看腳。修家衆弟子們更是不知所措，一時不知道該看哪兒才好。只有修奇一個人還在看，并且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糾纏片刻後，曦沉輕喘着放開了溫彥，兩人臉色緋紅，唇瓣也紅腫不堪。溫彥難為情地擦去了唇上的血跡，雖然出了點血，但曦沉并沒有咬疼他，吻得溫柔又深情，反倒是他把曦沉唇上咬破了一大塊。

“你騙我！你和他根本不是那種關系，你和曦沉上君才是！你寧可作踐自己也要為他開罪！”修奇厲聲喝道，眼眶血紅地瞪着溫彥。

“我，沒騙你，我本意不是……”溫彥語無倫次。

“夠了！”修奇不想再聽溫彥多說一句，轉身朝北邊的狼煙狂奔而去，修氏衆人見狀紛紛跟上。溫彥頓覺不妙，修奇肯定想去找修夜當面對質，但此刻修夜腹背受敵，無暇顧及修奇。而且無論修奇怎麽問，他也只會說是自己血洗親族，修奇這樣沖過去只會火上澆油。

“你回來——”溫彥大喊着追了過去，曦沉也快步追了上去。

眼看修奇他們越跑越遠，赫連尊也想過去探探情況，雲峥急忙攔住他道：“我們赫連氏不攪這趟混水了，撤吧，別想那些戰功了。”

“我不是為了戰功來的！”

“那你是為了什麽來的？來和修奇吵架的嗎？”

赫連尊不耐煩道：“你別攔着我！實話跟你說罷，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向修奇證明我赫連氏的實力，讓他心甘情願地拜到我們家，成為我們家的人，我是為了征服修氏才來的！”

雲峥沒好氣道：“那你天天罵人家做什麽？你三番五次戳着人家脊梁骨子罵，他看到你就翻白眼，能心甘情願來我們家也是出鬼了！”

“那我爹還天天罵你呢，這些年你挨的耳光還少嗎？最後還不是心甘情願留的下來了！我就是嘴欠，我從小到大就這暴脾氣，改不了！”說着赫連尊推開雲峥，飛奔了過去。

雲峥的臉色瞬間陰沉無比，他暗暗攥緊拳頭，心念道：“改不了麽？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和你爹都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地改。”

衆弟子本想去追赫連尊，雲峥卻突然拔劍喝道：“都在這兒原地待命，誰敢輕舉妄動，我立刻斬了誰！”衆人紛紛駭住，在他們眼中，雲峥一直是個溫和友善的人，這般陰森恐怖的神色還是第一次見。

同一時刻，溫彥正在沙地裏狂奔，曦沉很快追上去将他攔了下來。

“你放開我！”溫彥憤然甩開了曦沉的手，斥責道：“為什麽要說出來啊！真相連我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修奇呢？這得多殘忍啊……他好不容易才熬過那場血案，你這樣就是在他身上淩遲啊！”

“就算現在瞞着他，紙也是包不住火的。”

“你到底想做什麽啊？血案那晚你為什麽要故意攔着修夜？你為什麽要讓他去問鼎？你讓他惹出那把妖刀卻又撒手不管，如果不是你，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世人都罵修夜是瘟神，但他從未惡意傷人，而你呢，世人奉你為神明，你卻在幕後操縱這一切血腥殺戮！”

“原來你是這麽想我的……”曦沉自嘲地笑了笑，“沒錯，我就是故意要玩死他，他是我萬裏挑一選中的玩物！那晚就算我不攔他，血案一樣也會發生，和那把妖刀糾纏就是他的宿命，除非他自行了斷，否則這輩子他都別想擺脫那把妖刀！我就是要他生不如死！”

話音方落，溫彥就一巴掌扇到了曦沉臉上，掌聲清脆。

打人一時爽，哄人火葬場~

曦沉：你不陪我睡一覺，這事是絕對哄不好的！

溫彥：睡就睡，誰怕誰~

修夜：媽的，老子轉個身頭上就一片青青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