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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他爹說話算話,說是第二天,就真的一天都沒少。

周林生遠離了溫暖的被窩,小小一只坐在了開蒙課堂,教他的居然是……

“文、文先生?”

文先生挺風雅,羽扇綸巾,慢悠悠的坐在他旁邊?

周林生:“先生不是來教我的嗎?”

文先生:“對呀。”

還挺活潑。

周林生私下裏沒有同文先生相處過,不知他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和尋常夫子都不太一樣:“先生?”

文先生:“教書嘛,沒必要搞得太嚴肅嘛,難道不是應該怎麽開心怎麽來嗎?”

還挺有道理。

他觑着案上的書:“喜歡哪本?”

周林生:??

為什麽他完全跟不上文先生的腦回路?

文先生搖搖羽扇,沉吟:“都不喜歡?那只能給你講別的了。”

然後,開始慢悠悠的講別的書。

別說,文先生講東西還挺好的,深入淺出,還能讓小孩子聽懂,産生好奇。

周林生聽着聽着就沉浸進去了。

文先生何止是有兩把刷子,簡直是深不見底嘛。

同樣是這天,齊老爺跟同行聚首,大家一起感嘆生意的時候,他不經意間提起兒子直白表達愛的事。

除周老爺以外的其他幾個老爺:???

你不對勁。

平時從來不提兒子的人,竟然會炫耀兒子說愛他,這還是那個會羨慕他們的齊慎嗎。

還有……

為什麽他們兒子就不說?

可惡,竟然輸在了這裏!

大家都有兒子,為什麽齊慎的兒子這麽好?他們不服。

齊慎眉開眼笑的:“哎呀,其實我對于兒子會不會說愛這件事,并不是那麽在意,但是既然他說了,我覺得得讓大家都知道知道,不然豈不是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麽,這樣不好。”

言辭鑿鑿,理直氣壯,甚至還很有道理,但是并不能掩飾齊慎的內心……

他是真的想炫耀的!

其用心之不良,目的之不純,他們可見!

休想瞞過他們!

蘭老爺表面不嫉妒,甚至溫和笑着:“這等心意其實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重在如何去做,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掩飾行動是否真心。”

邱老爺非常贊同了:“是極,是極,說得好不如做得好,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太過容易。”

他不嫉妒,他只是在說事實,講道理,相信齊慎會明白的他的苦心的。

然而,齊慎已經看透了一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是羨慕,就是羨慕,可惜就是沒有。

真正知曉真相,并且看透一切的周老爺絲毫沒有表示出來,靜靜微笑。

只要他不說,沒人知道真相是什麽。

不過,公道話還得說一句,誰知道最後會不會有人知道真相呢,以防萬一,這話得說。

“其實,說得如何,做得如何,都是一番心意,有這個心就很好了,幾位覺得是不是這個理?”

至于具體意思,那不是全看在場的如何曲解了嗎,一句話能夠曲解出自己想要的意思,這是人常常會幹的事。

周老爺微微一笑,不語。

邱老爺認為周老爺說得是,言語确實不如行動重要,要看做的。

于是,他很滿意:“周老爺明白人,确實都是心意。”

蘭老爺認為周老爺是在贊同他的話,确實是要看行動的真心,比嘴上說說來的可靠。

于是,他也很滿意:“确實如此。”

齊慎認為周老爺說得是,行動确實不如言語重要,盡管都是心意,這心意也分高下,都不能說出來,更別提怎麽做了。

于是,他更滿意:“還是周老爺公正,盡說大實話。”

周老爺:現在不就皆大歡喜了,而他只要微笑就好,他們會理解的。

要不怎麽說大家喜歡和周老爺聚在一起呢,他總是能說出大家都滿意的話來。

第二次照例聚在一起。

這次,齊老爺沒有像上次一樣提起兒子了,反而是邱老爺,格外積極的詢問:“各位家裏的那幾位表現如何?”

齊老爺微微一咳:“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不應該管太多,孩子也還小,應當任由他們自己成長,我們這些年長的不應該幹涉。”

說得有理有據,很有道理,就是掩飾不了齊老爺不想聊兒孫的內心。

邱老爺早已看透,眼裏的蠢蠢欲動簡直不加掩飾,假模假樣的嘆氣:“哎,說的也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哪裏能管那麽多,可是,這人那,總是難免被小輩的真心打動,聽得什麽,爹爹我最愛你了,這樣的話,難免對孩子多幾分憐愛,相信齊老爺懂的,我們這做爹爹的,哪裏能抵擋得住孩子的真心呢?”

齊老爺:……

我懷疑你在針對我,我有證據!

不就是之前提了小兒子一次嗎,你至于這次提出來嗎?

邱老爺覺得很至于。

齊老爺:……

姓邱的,你果然還是針對我吧。

他笑容僵硬了:“這個嘛,不能這麽說,咱們不能慣着孩子,他們說的真心話,都是嘴上說說,不應當時時提及,這樣對他們也好,免得只有嘴上說說了,這樣對孩子不好,不好。”

齊老爺說得有理有據,合情合理,很為邱老爺考慮了,可是依舊不能掩蓋他的內心——他還是不想聊這些,并且他兒子肯定後來都沒對他說過爹爹我最愛你了。

你兒子沒有說了?那可太好了!我兒子說了!

邱老爺一臉我懂得的,非常有深意,慢悠悠的反駁:“嘿話也不能這麽說,得嘉獎嘉獎,才能鼓勵他們,不能一味的不重視,那豈不是傷了孩子們的心,這樣的做法不可取,不可取啊。”

被一再傷害的齊老爺:……

我恨!

蘭老爺咳咳咳,出來當和事佬了:“其實,應當有所表示,又不能表示太清楚,邱老爺自個兒心裏明白就行了,孩子還小,暫時做不到不驕不餒,要是咱們顯得太重視了,會讓他們忽略真意,反而重視甜言蜜語,這樣不妥,不妥。”

邱老爺怎麽會被區區不妥不妥打擊到,可意氣風發了:“上次齊老爺可是說了,咱們要是不表示重視重視,孩子們怎麽會知道呢,所以,這不就表示了嗎,我可得讓孩子們瞧瞧,我這個當爹的是重視他們的。”

齊老爺:“我也是回去以後才發現不妥的,不應當不應當的。”

邱老爺:“不不,我覺得很有道理。”

齊老爺:“不不,我覺得不太妥當。”

邱老爺:“齊老爺謙虛了。”

齊老爺:“沒有沒有,應當的應當的。”

邱老爺:“我知道齊老爺不好意思,所以我懂的。”

齊老爺:“不不,并沒有并沒有,我不是這樣的人。”

邱老爺:“我懂的我懂的,齊老爺不用這樣。”

齊老爺:“不不,你不懂,我不是。”

邱老爺:“不不,你是的是的。”

齊老爺:“不不,我不是我真不是。”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有來有回,一個要另一個承認,另一個非不認,二人話來話去,還是沒個結果。

蘭老爺就默默喝茶不說話,說啥,說就他沒有爹爹我最愛你嗎,豈不是顯得太可憐?

算了,還是一句話都不說算了,這樣最妥當。

此時,他注意到了同樣默默喝茶的周老爺。

稀奇了,周老爺竟然能坐得住,果然不愧是青州第一商賈!

看看這耐心!看看這雲淡風輕!

是他不如了!

說起來,貌似……周老爺是除了他唯一沒有提起過孩子的人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蘭老爺感動了,周老爺是好人。

肯定是家裏孩子說過很多次了,已經聽習慣了,不想說出來打擊他們,他懂的。

周老爺一邊想着別的事,一邊注意到了蘭老爺感激的眼神。

周老爺微笑着:?

蘭老爺想了什麽對他表示感激?

他好像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喝了幾口茶罷了。

他沒說話的這些時辰,蘭老爺對他更感激了。

周老爺:??

蘭老爺又想了什麽?

算了,不用想太多,總之不是壞事。

他雲淡風輕的又喝了幾口茶。

輕松贏得了蘭老爺不斷的感激眼神。

不得不說,蘭老爺的感激挺好得到的,只要不說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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