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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太子曉得蘇遇入了宮,明明告訴自己是不在意的,埋頭處理政務到晚間,出了文華殿,竟鬼使神差般進了章含宮。
本也沒打算藏嚴實,心裏還隐隐期待着被她撞見,想來若見了,姑娘家心裏也定不平靜,指不定要邀進內殿敘一敘這別後種種。
他倒也可以順水推舟,安撫下她這顆相思又隐忍的心。
只萬沒想到,現下倒成了太監。
他勾了勾唇,環視一圈,去前院抓了個小內侍,閃進了偏殿。
再出來時已是個面貌平庸、微駝背的小黃門了。
蘇遇淨了面,正坐在炕桌上運筆,見了寶藍宮裝的內侍,微有些不滿: “你叫什麽?緣何立在窗下,人影晃晃的,怪吓人。也是個偷懶的,喊你好一會子了,這才進來領命。”
太子虛虛拜了拜,答道:“姓李名有得。此前路過窗下,不料驚了您,願受責罰。”
蘇遇揮揮手,不欲與他計較,吹了吹紙上的墨跡,将那頁宣紙遞過來,吩咐道:“明兒個拿着這單子去趟忠勇侯府,管他們夫人要這幾樣物什,不給你便不走,只管在府上吃住。”
這無賴的手段讓太子有些莞爾,他壓下唇角,接了那宣紙,折了兩折塞進了袖口,行禮退出了。
出了章含宮,挺直了脊背,将面上的假皮一揭,折扇一揚,又是慣常的倨傲不羁。
他将那折宣紙遞給汪全,疑惑道:“蘇大緣何要找忠勇侯夫人要首飾,這裏面可有什麽淵源?”
汪全瞅了一眼太子身上短了一截的太監服,沒料到堂堂太子殿下竟要扮作小太監接近自己的心上人,讓他這個做奴才的有些沒眼看。
倒是有些慶幸,得虧漠北王妃一進宮他就着人留意了,現下微躬了身,禀道:“今日太液池畔,侯夫人譏笑漠北王妃腕上的寶石镯品相不好,言要送幾件首飾給王妃。”
“漠北王妃?”
太子冷笑,如玉的臉隐在陰影裏,忽明忽暗間浮起厲色。
汪全被這聲冷笑駭出了一身汗,急忙打自己的嘴,補救道:“瞧奴才這張嘴,該打!今日教養嬷嬷看了,明明道還是處子,什麽勞什子王妃,是蘇家大姑娘......蘇家大姑娘!”
太子的臉色稍霁,拍了拍袖上的針葉,想起汪全那幾句原委,又着了惱。
他曉得蘇遇以如此身份嫁過去,自然得不到什麽厚待,只是沒料到這個漠北王竟如此過分,連吃穿用度也要克扣,讓堂堂王妃佩戴如此品劣的飾物,真真不是男人。
想當初他與皇後雖也有嫌隙,但大興的珍品佩飾,哪一樣不是先可着她用。
繼而又惱這位忠勇侯夫人,一個外命婦,竟敢嘲笑他的皇後,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他手上發緊,咔嚓一聲折斷了手中的扇骨,語調有些陰冷:“汪全,去,現在便去忠勇侯府,尋個由頭,讓那位侯夫人把所有珍寶一并獻了,再去開了東宮庫,拿貢上來的寶石做幾幅頭面,都送去章含宮。”
汪全諾諾的沒敢吱聲,正想着這樁差事如何去辦,見主子揮了揮手,立時躬身退下了。
太子在廊下立了會,順着太液池往東宮走,夏夜清爽的風迎面撲來,撩起鬓角的發。想起章含宮裏的那個身影,忽而便覺得心安。
這大半載了,宮裏少了這麽個人,總覺得一顆心是懸着的,此刻才終于落了地。
他其實搞不明白自己對皇後的心思,總覺得她會永遠待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做太子時她便住在偏殿,他做了皇帝她也進了永樂宮,甚至他入了皇陵也有她作陪。
可這大半載,少了這個人才體會出些道不明的不安來。
終究她還是他的妻,況這一世的蘇遇還是如此鮮活,他忽而覺得将她召回來是對的,日後好好對她便是了。
不遠處有幾盞琉璃風燈飄忽而來,是幾個巡夜的內侍,肖珩往樹影裏躲了躲,加快了腳步往東宮走。
第二日未時剛過,天邊卷來幾朵烏雲,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蘇遇在廊下支起案桌,擺了棋盤,正自己與自己對弈。
遠遠見昨夜那個小內侍,打了十二骨節油紙傘,遮住了那微駝的背,步履間竟透出些許不合他身份的清貴風姿,不由多看了幾眼。
那人走到廊下,收了傘,躬了躬身算是行禮,将一方精雕檀木寶匣往桌上一放,順手開了蓋,立時珠光四溢,滿目耀彩,禀道:“侯夫人贈的。”
蘇遇愣了一瞬,眼睛瞪的圓溜溜,撿起一串碧玺手串細細賞看,不可置信道:“侯夫人這樣大方的?”
肖珩目光從她圓睜的眼劃到微嘟的唇,莫名的想笑,壓了壓唇角,道:“是了,侯夫人慷慨的很。”
蘇遇将寶匣蓋上,有些志得意滿,摩挲了片刻方丢開,又去下棋了。
走了幾個子,拖着腮沉思起來,忽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在棋盤上點了點,微啞的男聲道:“主子,這裏。”
以手支頤的女子便擡起一雙勾人的桃花眼,迷蒙蒙看過來,頗為意外道:“有得,棋藝甚精啊,不若來一局?”
太子也不推辭,将藍袍一撩,在她對面坐了,修長指節執了黑子,落下一棋。
蘇遇眼裏的訝然更甚,坐直了身子,白子拿在手中,遲遲沒能落下。
廊外的雨落的越發急了,噼噼啪啪打在檐上,彙成一股股,順着歇山頂流下來,織成一片水簾。
廊內的人終于下完了一局,肖珩一子險勝,對面的女子一臉不甘,将白子一顆顆撿回來,道:“再來一局。”
太子将寶藍宮裝的袖口挽了挽,也去撿黑子,他下的暢快,全然忘了時間。
肖珩自小愛棋,上輩子不曾聽皇後提起過善棋藝,便未曾想過對弈。
他只聽衛貴妃言自小鑽研棋技,拖着他下過幾盤,每次都是一盞茶便定了勝負,貴妃便會一臉仰慕的望過來,嬌嗔道:“殿下這樣的技藝,天下無人及得上,您就多讓幾個棋子給妾嘛。”
他那時每每都要擺出寵溺的笑,其實心裏頂膩味,自此後再不與女子下棋,只是沒料到,今日竟能棋逢對手。
兩人惺惺相惜的對望一眼,又擺開一局,結束時竟達成了平手,不由扶着棋盤相望而笑。
天色漸晚,雨打芭蕉。抱廈裏早已擺好了飯,蘇遇只好命人收了棋局,笑道:“有得,明日定要贏你。”
太子眼裏漫起點點星光,含笑點頭,見那人轉了身,手指虛虛在還散着她體香的蒲團上撫了一下。
夏日蚊蟲多,一只黑褐甲蟲順着風飄了進來,落在朱紅廊柱上,一旁的小宮女吓得驚呼出聲,連連後退,一臉怵色。
肖珩皺了眉,對這幾個無能的奴才很是不滿,如此大呼小叫真是不成體統,琢磨着要給章含宮換批得力的人,一壁伸了手想要将甲蟲拂走。
卻見前面的蘇遇頓住,坦然的脫了繡鞋,“啪”一聲将那甲蟲拍死了。
她轉了頭對那一團稚氣的小宮人道:“這蟲子長得雖醜陋,卻不咬人,來幾個我拍死幾個,勿須怕的。”
她神情認真,一副英勇模樣,臉上細細的小絨毛在黃昏的光暈裏清晰可見,使這英勇裏又帶了軟糯,讓人想要捏捏那蜜桃般的臉蛋。
太子手指動了動,終究沒伸出去,只唇角再也壓不住,無聲笑起來,看着她彎腰套上鞋子,施施然走遠了,才漸漸止了笑意。
他跟至殿門前,學一側的小內侍在門前候了,一臉坦然。
卻把身側的小公公吓壞了,慌了手腳,膝蓋一軟便要跪,口中結結巴巴:“殿......殿......殿......”
太子一把将他托住,鳳眼在他臉上一瞟而過,那內侍便急急捂住嘴,戰戰兢兢站好了。
是夜,章含宮寝殿外的小稍間裏,一張值夜的窄榻上躺了大興尊貴的太子殿下。
他交握着雙手置于腹部,側耳聽內間的動靜,心裏竟覺出些異樣的安寧。
想起上輩子,衛貴妃的寝殿後便是皇後的永樂宮,他那時常常躺在衛貴妃處,會好奇的勾勒他循規蹈矩的皇後,不知那樣的人,獨處酣睡又是如何形貌。
窗外的雨夾着風,呼呼作響,一道閃電劈過,接着便是轟隆隆的響雷。
內殿裏一聲女子細細的驚呼飄散在風雨裏,幾不可聞,太子微皺了眉,披衣起了身。
蘇遇被響雷驚醒,捂住耳朵,往床角縮了縮。
照着宮裏的規矩,原是應該有宮女卧在腳踏上守夜,外面稍間裏留個內侍支應。
只她夜裏用不慣旁人,又不願嬷嬷跟茵陳縮在腳踏上受罪,便将人都趕去了偏殿。此刻風雨蕭蕭,不覺又想起索人魂魄的歷山鬼,便有些瑟瑟。
一陣疾風從窗棂間漏進來,吹滅了案上飄搖的夜燈,內殿倏忽間陷入了一團漆黑。
蘇遇張口便想喚人,忽聽門邊腳步踏踏,篤定是嬷嬷趕了來,跌跌撞撞便往門邊跑。
太子幾步進了內殿,一團皎潔的白奔了過來,一頭撞進了他懷中,口中喚着:“嬷嬷,歷山鬼要來了!”
太子的手僵在空中,他上輩子以為刀槍不入的皇後,原是個怕黑、怕打雷、還怕鬼怪的嬌氣包?
這反差讓他有些無奈又有些莞爾,忽而又生出些許澀澀的內疚,永樂宮裏那些孤枕的歲月,這樣一個人兒又是如何抗過來的?
他心中滋味莫辨,伸臂便将人攬在了懷裏,輕聲道:“別怕,我在,我在。”
這一聲安撫卻将懷中人的神智喚了回來,一把将他推開來,冷着聲問了一句:“誰?”
空落落的手放下來,巨大的失落便也籠了過來,讓太子有一瞬的澀痛。
他拿了火折子點亮了夜燈,道:“有得冒犯了。”
殿外腳步匆匆,常嬷嬷跻拉着鞋子跑了來,太子見狀,知道沒有再待下去的由頭,默默退了出來。
立在門前良久,聽見裏面聲息漸止,才又回了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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