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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歐陽是個富一代。
他白手起家,從底層一步步向上爬,畢生心願就是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商業帝國。
十年奮鬥,他擁有了C廈。
可惜他成就在C廈,也止步于C廈,曾經的對手要麽和他一樣是白手起家的苦逼創業者,要麽是不學無術的廢物富二代,他比創業者幸運,比富二代能幹,十年來一路過關斬将,擊敗各路老總,他這輩子原本已經夠了。
直到見了隔壁廈的兩個男人。
兩個背靠家族企業的富N代,手握億萬資産,每天不想着怎麽吃喝玩樂,工作、工作,就知道工作,無止境的工作,早上六點幹到晚上十點,歐陽每天站在窗前遠眺,精致的銀邊鏡框靜靜搭在鼻梁上,看兩座大廈頂層不滅的燈光,思緒萬千。
他那些年也是這樣,通宵都是常有的事,趁年輕撐了過來,現在三十二歲的年紀,當了老板更忙,身體卻已經不允許他那麽熬。
為了健康,他計劃白天拼命工作,晚上八點前下班,卻總被隔壁兩座廈的燈光晃得不知所措。
創業那些年跟競争對手拼誰幹得多,誰熬得晚,導致他現在看到有人在幹活就歇不住,每每幹到晚上十點,看B廈頂層的燈熄滅,才心滿意足地下班回家。
看來他才是這座城裏下班最晚的老板。
直到上過一次救護車,他才知道情況的嚴峻,他控制不住跟隔壁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卷,飙升的市值和股價讓他欣慰,消毒水和呼吸機的陪伴又讓他驚恐。
住院期間,歐陽痛定思痛,沒什麽比身體更重要,出院後他必不會再被隔壁影響,錢可以少賺,六點必須下班。
出院第一天,歐陽總抱着囤積的工作幹到晚上十一點,B廈第一次這麽晚不關燈,歐陽眼含熱淚,一邊唾棄自己管不住手,一邊瘋狂工作,盼着姓池的趕緊下班。
A廈一晚上沒亮燈,那個百裏這麽年輕都知道養生,他有什麽理由不珍惜生命。
餘光瞥見燈終于滅了,他松口氣,瘋狂工作的手停下,肌肉記憶讓他習慣性地起身,站到落地窗前,等姓池的開車離開,他就能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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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眼睜睜看兩個男人一起走出B廈,池譯在車前還意猶未盡地按着人親,不知道商量了什麽,最終扯他一起上車,揚長而去。
今後幾天都是這樣,動辄到淩晨都不關燈,落地窗前偶爾閃過奇怪的身影,歐陽控制不住自己,每晚跟着熬夜工作,以一己之力帶動公司市值猛漲,生意不斷,C廈上下尤其是老板空前忙碌,終于在昨天上了第二次救護車。
躺在病床上,聞着熟悉的消毒水味,歐陽總痛定思痛。
歐陽窮,你已經很有錢了,跟年輕人比什麽?出院後一定比他們早走,否則這輩子絕對比他們早走。
再卷是狗。
-
出院那天很冷,傍晚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對死亡的恐懼和長達一晚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歐陽覺得自己可以克制工作的欲望了。
七點鐘,AB兩廈燈火通明,年輕人們在奮鬥,而他已經要下班了。
下班失敗的歐陽總被人堵了辦公室門,來人穿着拖地的高定棉襖,整張臉隐在帽下的陰影裏,靠在門框上,擡腿擋了他的路。
沒能及時沖出辦公室,歐陽又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手開始抖,餘光禁不住去瞥窗外的燈光,深吸一口氣,問面前的棉襖人:“你是……”
帽下傳來一聲冷笑,“歐陽總好記性,短短兩年就把我忘了。”
聽聲音陌生,歐陽皺眉,向前一步,“出去說。”
他快忍不住回辦公桌前工作了。
“別動。”棉襖人突然擡手,把他推回辦公室,熟練地關門落鎖,摘了蓋住大半張臉的帽子,露出其下少年氣稍脫的一張臉。
落了雪的黑色短發半濕,王有錢靠到門上,眉間浮上一絲傲氣,問:“想起來沒?”
歐陽毫不猶豫:“不認識。”
“錢,”王有錢提醒他,“兩年前,超有錢集團有限公司,商界少年才俊,你這輩子碰到過最年輕的總裁。”
為了忽略窗外通明的燈光,歐陽注意力都放在棉襖人身上,此刻很認真地在想,又搖頭,說:“沒印象,真不認識。”
王有錢沉默,似乎掙紮了一陣,脫下棉襖,露出這個季節僅此一條的帥氣破洞褲,不等他開口,歐陽猛然反應過來:“那個未成年拿家裏錢開公司,一千萬賠得血本無歸的非主流小孩?”
“沒錯。”看他終于想起來,王有錢傲然一笑,十七歲那年他還是紅頭發,有六個耳洞,跟現在一樣喜歡穿破洞褲,一千萬說賠就賠,這等魄力,除了他小王,這座城市找不出第二個。
歐陽點頭,坐到沙發上,名字的緣故,他很喜歡帶錢的東西,超有錢集團确實是他會盯上的,兩年前擊敗的一衆廢物富二代裏,就有個紅頭發小孩。
賠錢的小孩不敢回家,坐在外面喝酒,喝醉掄着酒瓶砸了他的車,歐陽總那天心情不錯,脾氣很好,被砸了車也不生氣,語重心長告訴廢物小孩:“你的錢不是賠了,只是換種方式存在我這裏,你回去好好上學,長大了從叔叔這裏賺回來。”
小孩鐵骨铮铮,聽完他一席話,頂着紅頭發痛哭流涕,嘴裏念念有詞,歐陽聽不清,又不想讓人覺得欺負小孩,很有耐心地湊近,聽他語氣恨恨:“死騙子!坑我錢,騙我簽合同,騙我賣公司,賠了就得回去上學,我寧願去死!”說着往他手裏遞酒瓶,讓他不用客氣,盡管動手。
歐陽總開着被砸的車很不客氣地把他送回了學校。
看他如今利索的黑色短發和幹淨的眼神,歐陽唏噓,屈指擡了一下眼鏡,說:“好久不見,看來你改造得不錯。”又瞥到他露腿的破洞褲,十分理解道,“行為藝術,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
“不是行為藝術,”王有錢跟着坐到沙發上,毫不掩飾地扯了把褲子的破洞,撕拉聲響起,破布垂在腿側,露出凍得發紅的肌膚,“我就這一條褲子了。”
剛才準備離開,他關了辦公室的空調,此刻氣溫漸低,王有錢正垂眸盯着褲子上的破洞,一張毯子迎頭丢來,歐陽起身去開空調,随口問:“又賠錢了?”
“沒有。”
歐陽心裏了然,估計是叛逆期沒過,從家裏跑出來了,正要開口,又聽他說:“我爸賠了。”
“……”
一杯溫水放到他面前,天色漆黑,窗外AB廈依然燈火通明,工作的欲望卻好像沒那麽強烈了,歐陽坐回沙發上,看他低頭喝水,短發遮不住,耳骨與耳垂的三個耳洞空空。
喝完水,王有錢很不客氣地自己續了一杯,等着歐陽問他來幹嘛,等了半天沒聲音,偏頭一看,他已經靠着抱枕睡着了,額前碎發散在眼前,銀絲邊框在燈下閃了一瞬亮光。
室溫漸暖,王有錢手擡了擡,又放好,坐着沒動,不久,他起身,把毯子蓋回去,拿起棉襖向外走,手剛放到門把上,背後傳來聲音,歐陽沒睜眼,提提毯子,問:“找我什麽事?”
-
手機重重摔在桌上,男人冷笑着看站在桌前的秘書,“膽子不小,幹了幾年就敢威脅老板,月薪翻倍,好得很,你……”
“池總,”陳卓打斷他,深吸一口氣,避開桌前的咖啡冰,上前一步,硬着頭皮道,“不是威脅你,但這個數字我真的很難拒絕,我們五年情誼,一句話,能不能漲,你跟他漲到持平,我還跟你。”
“不能,滾。歐陽腦子壞了?三十二萬挖你,誰漲誰傻子。”
陳卓一愣:“歐陽?”
池譯冷笑:“裝,你那封郵件怎麽說的?為了防你去找備選歐陽總,我們倆一周才見一次,這都滿足不了你這獅子大開口的貪心東西,漲工資別想,離職去吧,現在就去,滾。”
驚覺池總誤會了,陳卓忙解釋:“C廈現在如日中天,是我第三個工作候選,歐陽總是出了名的勤奮好老板,但是只願意開六萬,所以我才一直猶豫。”
“不是歐陽?”池譯驚訝,“除了他,誰還敢從我手上挖你?”
“上官玫瑰。”
“什麽破名字,”池譯嗤笑,“想不出來也不用現編。”
看他反應不對,陳卓又重複一遍:“池總,是上官玫瑰,上周剛回國,讓我去當他的私人助理,順便……”
“順便什麽?接着編。”
陳卓頓了頓,試探着問:“百裏總沒告訴你?”
池譯轉過身,提起他就煩,死活要下雪,吵了半天都沒用,兩小時前才不歡而散,“關他什麽事?”
-
燈光明亮,男人立在高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的夜景,傍晚開始下的雪仍未停歇,百裏霸道垂眸看手機,生氣的對象兩個小時都沒聯系他,那他就主動打過去。
剛開屏,電話鈴聲突然響起,百裏霸道一驚,秒速接通,上來就解釋:“先聽我說,雪不能不下,我……”
“我知道,”聽筒裏傳來含笑的聲音,“很高興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雪很美,這個歡迎儀式我很喜歡。”
“……”
“霸道?”
百裏霸道拿下手機,看了眼號碼,面無波動,挂斷拉黑一氣呵成,翻到男朋友的號碼撥出。
無比驚喜地發現他也被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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