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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池譯是個霸總,他對象也是個霸總。

池譯可以在三秒鐘內眼底變化包括戲谑薄涼憤怒嘲諷在內的至少十種情緒。

他對象可以操縱身邊可用的一切東西,風雨雷電鍋碗瓢盆,甚至是空氣。

池譯生氣的時候能用自身強大冷冽的氣場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他對象生氣除了能在物理層面上讓全世界凝上一層冰,還能一不小心送在場的所有人入土。

池譯曾經在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而他對象曾經在同樣的憤怒程度下燒了他們家窗簾。

身為一個霸總,池譯從小苦修“邪魅一笑技”“輕捏下巴技”“神色一凜技”“面容陰寒技”“氣溫驟降技”“眼瞳赤紅技”“随處壁咚技”“大掌掐腰技”,不為別的,只為日後驚豔到屬于自己的那份愛。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大會成為霸總,因此少年時期就開始憧憬屬于他的那場故事。

醉後一夜,七年輾轉,天才萌寶找上門,爹地別動,就是你!

結婚三年,冷心薄情,一紙離婚協議,她頭也不回,他慌了!

奢靡會所,迷離初夜,純情初戀分手後竟堕落至此,很缺錢?過來,取悅我!

總統套房,陰差陽錯,小東西,這麽想爬上我的床?很好,簽了它!

婚後獨寵,高調示愛,當紅新星竟是池總掌心嬌?整個娛樂圈都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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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場,每一場都值得他發揮出畢生所學,二十五年來,他的目光始終在人群中穿梭,尋找那個與衆不同的,能走入他心的有趣的人,這裏我們稱之為趣人。

成年後他碰見過無數趣人,男男女女俊俊醜醜,隔幾天來就要跟他來一段,年輕時還好,一天能紅個幾次眼,掐上幾回腰,碰見格外喜歡的還能口頭給個命,然後送他們進局子,順便讓好心的友商破個産。

近兩年卻明顯感到力不從心,下巴懶得勾,嘴角也懶得邪魅,面對送上門來的趣人實習生,他興致寥寥,也不在意自己被劃壞的襯衫,讓他該幹嘛幹嘛去,不用賠。

那實習生執意要賠,紅着臉說池總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池譯長嘆一口氣,正常情況下,這種時候他該興味盎地挑起眉,舒展身體靠到辦公椅上,不緊不慢地觀察這害羞的小趣人,再勾勾手讓他過來,一把攬到腿上,在耳邊用低啞磁性的嗓音問:“什麽都可以?”

就算那天沒感冒,他也必須要讓聲音變啞,這是職業操守。

但他今天實在太累,晚上還有個飯局,說什麽也來不動了,于是他擺擺手,讓陳卓安排這實習生去把全公司的廁所刷了,刷不完不給實習證明。

這害羞的小趣人當場就要辭職。

池譯撐着最後一口氣邪魅一笑,“哦?你覺得從我這裏辭職,哪家公司還敢用你?”

小趣人嘤嘤落了淚。

剛進門的助理大駭,往群裏說池總在辦公室玩哭了一個男人,卻不小心發進大群,想撤回又點成了删除。

池譯在群裏@他,說他今天竟敢左腳先踏進總裁辦,也不多罰,淺扣半個月工資吧。

于是那助理成了池總當天在辦公室玩哭的第二個男人。

-

池譯依然提不起興致。

這麽多年全是套了模板的趣人,一點意思都沒有,晚上吃飯,對着某競争對手那張老臉就更沒意思了。

不過事情很快變得有趣了起來。

那晚可以說有藥物的催動,但更多的還是這個男人對他致命的吸引,池譯從沒這麽贊嘆過陳卓挑人的眼光,大膽,瘋狂,他們滾到了地上,池譯喜歡他蓬發的背肌和勁腰上那片暗紅色的玫瑰紋身,性感,還那麽耐,就算是那種行業,他也覺得值了。

他藥性淺,還提前沖了澡,把這人翻來覆去弄幾遭也算清醒了,正要撤開,腰又被勾了一下,男人半眯着眼,帶着熱氣的吐息撩上了他耳畔,問,“這就不行了?”

不等他反應,又一個用力反身坐到了他身上,那一瞬間,那個視角,池譯頓時覺得自己畢生所學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有趣的男人,燒得沒邊了。

第二天他原本想大手一揮把人包下來,扯支票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不太熟,可以先一晚一晚來。

于是略顯尴尬地被這意料之外的同行壓了一籌。

認識的第二天晚上,池譯成功把人帶回家,剛進門就把他撲到沙發上,要一起回憶初見的心動。

男人一個眼神讓他的浴缸自動放起了熱水,池譯扯掉他的領帶,問:“想在浴室?”

“先洗澡。”

池譯揉了把他的屁股,湊到他耳邊,“等不及了,不能邊洗澡邊·你?”

男人眼底閃過一絲微光,忽然把他抱起來,池譯愣了一下,“你……”

沒反應過來就到了浴室,熾熱的吻和上方溫熱的水一起落下來,沒脫多少的衣服濕粘在身上,滾燙的手掌摸上了他的腰。

池譯懂了,眼底泛起動情的紅,唇舌交纏之際也不忘在這燒東西腰上掐一把,解着他扣子低聲蠱惑,“乖乖聽話,命都給你。”

這同行似乎也懂了,手上一個用力,把他衣服撕開,托着臀抱抵到了牆上,在朦胧的水霧間輕咬他的側頸,用恰到好處的沙啞嗓音說,“自己抓好。”

池譯找回了一些自信,這人的眼沒他紅得正宗,命也沒他給得深情,他嗤笑一聲,腿在背後拍了拍這男人的屁股,正要再炫一些技,男人忽然擡了眼。

只一剎那,耀眼的紅色激光透過淅瀝落下的熱水和彌散的霧照徹了整個浴室,池譯苦練多年引以為傲的深情紅眼眶頓時變得黯淡無光。

他有一瞬的愣神,說不嫉妒是假的,但現在也沒空亂想了,因為這人趁他愣神的間隙鑽了空子,給了他霸總生涯另一個更大的震撼。

池譯心中默念寧教我看扁天下人,不教天下人看扁我,在這同行手下撐了半夜,不顧腿還被壓着,喘息着挑起嘴角,目光輕佻看向他,“就這?”

于是真的差點把命給他。

這同行太過頂級,當然,後來是他男朋友了,池譯覺得家裏所有打掃護養的額外開銷都可以免除,因為他已經擁有了一個活體智能家居對象,燒個水掃個地都是效率奇高的全自動化。

跟百裏霸道在一起這幾個月,池譯那股技不如人的焦慮與日俱增,他曾在爺爺的囑托下去專業的學院進修,成績蟬聯多屆第一,他的拿手好戲,飽含萬千情緒的複雜眼神曾驚豔多少人,卻在這裏黯然失色。

好在他對象某些方面還算貼心,兩人的生活一直很和諧,就算中間不太和諧,後面也會在各種和諧下變得和諧。

池譯沒辦法現場變出戒指,只能抓起男朋友的手,對面前兩人正色道:“我們是真愛,我真想跟他結婚。”

百裏霸道握着他的手緊了緊,狀似無意瞥了幾眼面前的禿子,禿子跟他對上眼,惡狠狠呸了一聲,亮出腦袋上的紋身。

池廷視線始終放在桌上那沓快速翻動的資料上,剛才監測室已經自動掃描混血的基本數據,順便給出了一份池譯的報告。

池廷把百裏霸道那沓放到旁邊,問池譯:“你最近生病了?”

“沒有。”

“吃得不好?”

“挺好。”

“那就是心情不好。”

池廷垂眸,在他那份報告的異常欄畫了個圈,“長期郁結,你和他在一起并不開心。”

“那是因為我們最近吵架,”百裏霸道漠然看向他,“現在已經和好了。”

“吵架?”老大湊近看了眼,哼笑一聲,指着上面的數據,“你們才認識多久?恐怕半年都沒有……”

想到什麽,老大幸災樂禍地望向他倆,“話說回來,池先生,我怎麽記得我們第一次見,你那境況并不怎麽樣啊,吵個架還把你當犯人呢?要不是我們……”

百裏霸道臉已經沉下來了,池譯咳了一聲,打斷他,誠懇道:“直男加兩個橫先生,你沒談過戀愛吧?”

“笑話。”老大冷笑,嘴越扯越高,池譯靜靜看着他,他再次,“笑話。不說我,接着說你這報告,我們監測室掃異常生物多,掃人掃得這麽糙都給你标紅了,你這郁結是長期,簡而言之,不管是跟他在一起前,還是認識他後,你都沒怎麽開心……”

池譯一把扯過了自己那幾張報告,看也沒看,丢到垃圾桶裏,“能告你們嗎?”

“不能。”池廷不在意他的反應,繼續去看百裏霸道的數據。

老大補充:“因為我們沒錢賠你。”

“好說,”池譯敲敲桌子,“讓我們走,之前談好的款照付。”

池廷自動隔絕了他的聲音,老大繼續,“父子一場,我們所長不是那種認錢的,他不會收你的款,”老大起身,給他倒了杯水,“你們短時間內也別想走了。”

池譯:“呵呵。”

老大撇撇嘴,他也無語,放這麽個金羊毛不薅,這都快過年了,難不成大年夜還得他們出去幹活?

思及此,他靠在門邊,拿出手機幽幽@了兩個好兄弟。

老大:“這邊快完事了,出去吃點?”

小武:“好說好說,想吃啥我請。”

老大:“廢話,你跟兄弟說實話,到底還剩多少?”

小武:“也沒多少,千八百萬,包你倆這輩子吃飯肯定沒問題。就是你千萬別讓所長知道,不然咱們下個月吃飯都得成問題。”

老大:“放心,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麽可能知道?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煙)”

小武:“老大!早知道你能覺醒,我肯定不一個人提心吊膽花錢,你不懂,怕死我了,爽死我了(哭)(哭)大天呢?”

老大正要再@一下他,池譯就拉着對象晃悠了過來,看到他慌張退出聊天的樣,友好笑問:“這兒有信號啊?”

老大咳了一聲,回頭瞥了眼所長,他還在翻看厚厚一沓資料,不時在上面勾勾畫畫,根本沒注意到這邊。

他收起手機,擺擺手,“沒有,哪有信號。”

“哦……”池譯倚到對面門框上,眯起眼看他,“千八百萬,不少啊。”

“……你眼長天花板上了嗎?”

“不好意思,”池譯把對象攬過來,“就說你沒談過戀愛吧。”

“那我也不談這樣的。”老大摸了把自己三分之一的光頭,向他伸手,“手機。”

池譯遞給他,他連接好信號,丢回去說:“給,掙紮去吧,先報個警,再找點武裝把這圍了,順便叫個直升機把你們接走。”

池譯:“……很不可行嗎?”

“試試呗,”老大轉身離開,朝他擺了擺手,“這麽些年也不差你一個了。”

-

池譯拉對象到了走廊半開的窗邊,屋外夜色濃稠,靜悄悄的,挂着半輪月亮跟幾顆星,池譯低頭看手機,百裏霸道把他圈在了手臂與窗沿之間。

池譯回完消息,重新發了個定位過去,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被男朋友輕輕抱進了懷裏。

異國的風沒有家裏那麽冷,夜裏卻依然帶着涼意,他背後吹着風,身體已經靠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池譯聽到了他的心跳,又聽他在耳邊問:“你為什麽會不開心?”

池譯不好意思說他長那麽大沒談過戀愛,談了之後又這麽與衆不同,說白了就是焦慮,白進修那麽多專業技能,到頭來全抓商業間諜去了。

事業蒸蒸日上,這麽大了還找不着對象,同期進修的那些手下敗将要麽已經官宣炸了幾個娛樂圈,要麽跟自己的天才孩子玩起了黑客游戲,再不濟也已經跟前妻虐戀情深糾葛上了,只有他還一事無成。

他曾經認為自己是天選霸總,爺爺跟小姑舅舅都這麽說,開局不見爹媽,他這養成率得是百分百,只需要學好該學的,靜靜等着那個人來接納他,救贖他,愛他就行。

但是他從小就不太需要那些,沒爸媽也不怕,他挺會給自己找樂子的,因為家裏實在太有錢了。

陰戾霸總的路走不通,爺爺及時止損,又給他制定了無數不同風味的成長路線。

胃病,他不可能有,在家吃無菌高營養,在外吃美味澱粉腸,主打一個雅俗共賞,從小就把胃錘煉得堅強無比。

潔癖,他也不太裝得來,小時候玩膩了昂貴的高端玩具,他會跑出去跟其他小孩一起和泥巴,在泥地裏打完架再帶着一身髒跑回家糊爺爺一臉。

殘疾,爺爺下不去那個手。

檀香,爺爺終于找到一條好路,讓他一個盤靓條順的小帥哥從小穿一身老氣的中山裝,盤着佛珠聽和尚念經,長大之後當禁欲的清冷佛子系霸總。

池譯堅持了三天,第四天跟爺爺說,要不你先把我腦袋剃了吧,不光頭實在沒內味兒,遂作罷。

于是他只能野蠻生長,當一個沒什麽特色的普通霸總,也不是,他特色。

他的确饞他對象的臉和身子,恨不得天天把人栓身邊,想起來摸一把,想起來再親一口,那又怎樣?

他随便一個短信百裏霸道就會過來,被他留在辦公室為所欲為,鬧了矛盾不出半天就有人來服軟,陳卓卡着點悄悄拍給他的無數張百裏總看着手機笑的模樣都被他留在相冊裏。

這種事,不懂的也不用多說。

至于其他方面,他一開始就不希望百裏霸道是他的同行。

他只學習過怎麽應對、怎麽挽留那些有趣又無趣的人,這些得心應手又心照不宣的東西令他厭倦,也讓他安心。

身為一個體面的霸總,沒有人能窺見他的內心,除了白小白,從小跟他一起玩泥巴長大在泥地裏打架的不算特別好的兄弟。

找不着對象,又碰不見合适的趣人,只有白小白幾年如一日地嘲笑他,鞭策他,而當他終于談了戀愛,白小白卻第一個不看好。

不合适,不是一般的不合适,是各方面相對立的格格不入。

差點被凍住的第二天,白小白一臉嚴肅坐在他對面,指着底下的咖啡冰問:“他那麽厲害,你不嫉妒啊?”

池譯問他,“你沒看到甜蜜的粉紅泡泡嗎?”

白小白把咖啡放到桌上,“我只看到結成冰塊的棕色液體,把員工滑倒要賠錢的。”

池譯冷笑:“敢踩老板的寵物,是員工要賠我錢。”

白小白差點把咖啡潑他臉上。

池譯讓他端走,從此他都自己泡咖啡,不能讓暧昧不清的助理鑽了空子。

這麽個談法,白小白當時說,“你撐不了幾天。”

後來也确實沒撐幾天。

池譯歸根于不可控的外來因素,他明明學習過更快更有效的解決方法。

強取豪奪是他的主修課,成績再差的同期也會得心應手,但他要強奪誰,他對象嗎?

百裏霸道不強奪他都算好的。

他也是個上天眷顧的幸運霸總,這種事都能心想事成。

在莊園這半個月,他過得無比輕松,百裏霸道除了嘴上說兩句,不會強迫他任何事,反而他經常借着氣來欺負人。

但是焦慮與日俱增,他戀愛談得一塌糊塗,曾經高分通過的所有課程都沒辦法用到他男朋友身上。

他不想再無休止地吵架,又不願意放棄,只能每天憋着火跟他耗。

他有時候想,百裏霸道沒這麽厲害就好了。

-

半開的窗輕輕響了一下,池譯已經回抱住了他,卻沒說話。

百裏霸道隐下眼底情緒,看向窗外無邊的夜色,說:“你如果不想結婚,我……”

無名指突然被輕輕攥了一下,緊接着兩根手指嵌入指間,圈成了一個環,溫熱的指腹貼蹭在一起,靠在他肩上的腦袋動了動。

“太慢了,”池譯說,“他迷路了,我的東西送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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