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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身為一個專業秘書,陳卓效率很高,落地沒多久,王有為就成功跟A廈解了約。

老婆還在國外,他決定先帶兒子回去過完這個冬,等來年開春,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原先坑池譯那兩千萬誰也沒提。

因為池譯趁他之危簽的那個玫瑰花瓣的合同已經超出兩千萬太多了。

老王不想繼續樹這個敵,池譯不想正經跟他算差價,所以兩邊心照不宣地把這筆錢當成了老王集團有限公司的份子。

陳卓拿着一大筆提成,幸福地昏了過去。

小王痛苦于自己的複仇計劃沒來得及實施,他爸竟然還跟仇人和解了,他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于是他在一個還算暖和的天氣,又蹲到了兩廈之間。

然後就被出來透氣的池譯撞見了。

想到這些天一直讓孩子跟着折騰,池譯送了他一套真暖和集團秋冬最新高定大棉襖禮盒套裝,附帶兩條霸氣又保暖的秋褲,說:“過兩天我結婚,你來不來蹭飯?”

小王捧着暖和的棉襖套裝,在這個男人潇灑離開的背影中紅了眼眶。

出國前,小王穿得圓圓滾滾來參加他們的婚禮,遠遠看到了正跟人聊天的歐陽。

随着他走近,歐陽先是扶了扶眼鏡,又皺起眉,随後仿佛意識到什麽,跟聊天的人說了句話,摘下眼鏡,朝這邊望來。

小王穿得太厚,正搖晃着一步一步往前挪。

歐陽向他走了兩步,問:“怎麽穿這麽多?”

小王得意地扯扯帽子,露出一雙眼,“我的大棉襖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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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他滿意地點點頭,接着彎下腰,努力地去夠自己的腳,卻因為太像個球而控制不住向前撲,歐陽把他推起來,問:“想幹什麽?”

小王努力挽褲腿,“給你看看我的新秋褲!”

歐陽:“不用了。”

“不行!”小王說什麽也要讓他看,說,“這是那個池總送給我的,他真有品。你把第三者開除了沒?”

“開了,”歐陽垂眸,看他努力翻秋褲,問,“是不是誰送你東西你都說他有品?”

“怎麽會,”小王眯起睿智的雙眼,“我眼光很高的,你看到那條秋褲就知道了,這個池總真是不一般,有品成這樣的,沒幾個。”

歐陽:“嗯嗯。”

小王實在蹲不下去,急得不行,都想把棉襖脫了,歐陽把眼鏡遞給他,半蹲下撩起他褲腿說:“行了,你站着,我看看……”

“有錢!”忽然一聲暴喝響起,兩人都吓了一跳,老王穿着一身黑西裝沖了過來,一把抓住王有錢,邊走邊說,“我找孩子有點事,小歐你先找別人聊吧!”

臉色之臭,語氣之不耐煩簡直讓歐陽懷疑自己是什麽拐帶孩子的罪犯。

圓圓滾滾的小王被拉到了一邊,看着他爸怒氣沖沖的臉,不解道:“怎麽……啊!”

老王指點的手指頭已經戳到了他腦門上。

“你才十九歲!有錢,十九歲!怎麽跟那種變态混在一起?”

小王皺眉,捂着額頭後退兩步,“你說什麽呢,爸,他是……”

“你別解釋!我還不知道你們?”老王順了口氣,想起老婆的囑托,放緩聲音,盡量平和地跟他說,“兒子,爸知道,前段時間咱們家是有點困難,你碰到這種年紀大又有錢的好心人難免會陷進去,但是你得知道,你還小,現在學習最重要,可千萬不能為了他辍學不要爸媽,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小王聽懵了,問:“你說啥?”

他倆走得遠,歐陽又近視了,跟過來拿自己的眼鏡,剛走近就聽到這番話,敏銳如他,一下就聽出了老王的意思。

想起自己公司以後還準備跟老王集團合作,他調整表情,從旁邊端了兩杯酒,面帶微笑地走近,“老王總。”

老王警覺地把兒子拉到身後,長滿褶子的眼皮掀開,盯向歐陽,“歐總什麽事?”

歐陽把酒遞給他,清清嗓子,在接下來的五分鐘,拿出商場談判的專業技能,說通過在國外這段時間相處,他跟老王總一見如故,兩人也算共患難的關系,以後說不準還會有很多合作,這麽有緣,他想跟老王總碰個杯,結個拜,以後就叫他哥,等他們家開春回國後,老王哥有什麽事都可以找他。

歐陽友好笑着向他舉杯,“你覺得怎麽樣?”

老王聽得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這小歐要跟他稱兄道弟,不由大喜,急忙跟他碰了一杯,把身後的小王拉出來,急切道:“快,兒子,叫叔。”

小王:“……”

歐陽保持笑容,靜靜看着他。

小王:“你們有病。”

他氣沖沖地把眼鏡塞給歐陽,拖着圓滾的棉襖扭頭就走。

該死的歐陽!

竟然敢占他便宜,他好心分享自己的有品秋褲,上面印的元寶跟那套睡衣上的一模一樣,不看算了,他永遠沒機會了!

-

婚禮上,歐陽遇見了很多同行,他發揮自己精湛的溝通技巧,一頓飯拿下三個預備項目。

其中元寶睡衣公司的老板和他相聊甚歡,給他看了公司的新品元寶睡衣設計,歐陽眼前一亮,想起小王對之前那套睡衣的滿意,不由開始搜尋那個圓滾滾的身影,想讓他過來一起看看新設計。

視線轉了一圈,直到婚禮結束都沒看到人,後來偶遇陳卓,才知道老王父子倆趕飛機,早就走了。

歐陽沒有小王的聯系方式,想了想,沒什麽大事,就個睡衣,算了,下次再說吧。

他又投入了忙碌而充實的工作中,不過比以前健康多了。

AB廈那兩位婚後再也沒加過班,據說結婚時百裏總母親随了份大禮,讓兩人覺得這輩子再多努力一下都是對這個世界的不尊重。

歐陽覺得不錯,托那兩位不加班的福,他不用卷了,現在就算沒有年輕人在身邊,也可以保持愉快活潑的心态,這對他的工作非常有幫助。

第二年春天,老王集團回暖,歐陽看到報道,聯系了一下老王總。

老王說孩子正在國外讀書,他們家集團雖然起來了,但是他老婆覺得這地方晦氣,總部今年就會搬出國。

公司在不同國家,以後合作機會幾乎為0,那他們确實也沒有太多聯系的必要了。

歐陽打完電話,收起剛拿出來的新款元寶睡衣壓了箱底。

只是春天裏的一個小插曲,他又繼續以前的生活,身為一個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勤勤懇懇工作,把整座大廈當成他的愛人。

有一年開春,長期合作的一家公司突然開始招标,老板是熟人,私下找他吃了個飯,說:“不是我們不念舊情,實在是另外那家勢頭太猛,老總是個小年輕,正好我們董事會早就想添點青春氣息,這不……不過你放心,這麽些年,你們的優勢在,咱們競标絕對公平公正,那毛頭小子還真不一定贏得過你。”

歐陽笑了笑,扶扶眼鏡,“沒事,現在哪個企業不喜歡年輕人,我自己家都換了一批血,年輕人好,有幹勁。”

競标那天,歐陽先到,看到了旁邊對手公司的名牌。

超有錢集團。

他停了一下,總覺得這公司名有點眼熟,再往後看,總裁名牌上赫然印着兩個大字,錢錢。

歐陽試着念了一下,差點笑出聲,又緊急憋回去,卻沒忍住嗆到,咳了幾聲,把旁邊秘書吓了一跳。

歐陽擺擺手,“沒事沒事,就是……咳,這小錢總名字還挺有意思,咳咳……”

咳得久了,甚至嗆出點淚花,歐陽眯眼,扶了扶鏡框,心裏奇怪,就嗆了一下,怎麽感覺視線都有點模糊了。

這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

江勤是個專業助理。

經歷過A廈和C廈兩份工作,他的履歷非常好看,這五年來,他不停換各種公司,觀察他們的老板,但很遺憾,始終沒有一個能讓他再次提起欲-望潑出咖啡。

A廈他已經回不去了,聽說那個男人婚後比以前還要離譜,霸氣全失,那種人,不值得他愛。

至于C廈……江勤這些年一直忘不了那個主動向他抛出橄榄枝還陪他談心的男人,就算後來因為一些事不得不讓他離開,歐陽總也賠了他一大筆錢,還幫他介紹了很多新的公司。

江勤換了五年的工作,今天,是他在這家公司工作的第一個月,他們老板也沒什麽意思,他又準備換了,卻沒想到……還能再見這個男人。

歐陽說完“進”,就摘下眼鏡,疑惑地觀察鏡片,思索是不是又該換新的了。

他眼一陣暈,也就沒注意到來送咖啡的那位助理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低,越來越……

随着技巧性十足的單手一傾,秘書驚呼出聲,急忙要來擋,棕黑色的咖啡液體卻已經潑到了半空,馬上就要落到歐陽嶄新的西裝褲上,下一刻,一只手伸過來,抓住杯子靈活地翻轉,把半空的咖啡接了回去。

這人似乎笑了一聲,嗓音清亮,把咖啡交回助理手裏,說:“換一杯吧,下次小心點……江助理。”

一切只發生在瞬間,歐陽放下眼鏡,擡頭去看,卻只看到一個背影,那人轉身繞過桌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跟着進來的老板訓斥了助理幾句,讓他出去,随即笑呵呵地說:“還得是小錢總,反應就是快,這要不小心潑上了,歐陽總還不得把我們公司拉黑?”

小錢總笑了一下,手指輕扣上桌面,話對着老板,眼睛卻看向對面人,“怎麽會,歐陽總出了名的敬業,在他心裏,工作可比什麽都重要。”

老板疑惑,“小錢總不是剛回國嗎,跟歐陽總……你們認識?”

小錢總不說話,兩人一起看向歐陽。

歐陽收起眼鏡,以同樣的視線看了回去。

清晨的亮光透進來,打到那張輕笑的臉上,五年過去成熟了很多,睡衣棉襖換了西裝風衣,黑短發更加幹練,眼珠卻依然亮,帶着獨屬于年輕人的活力與朝氣。

歐陽放過他的臉,掃了眼他帶來的幾個助理和放在一旁的标書,從秘書手裏接過文件,說:“認識。”

-

歐陽後來問小王,為什麽出來創業還要給自己起一個這麽可愛的藝名。

小王嚼完一口肉,惡狠狠拍出身份證,指着上面名字給他看。

歐陽更疑惑了,“你以前就叫錢錢?”

小王兇巴巴跟他解釋,“因為我媽不光覺得這個地方晦氣,順帶覺得整個老王家都晦氣,讓我跟她姓了!”

歐陽恍然大悟,又給他夾了塊肉。

這是兩人見面第一天的午飯。

至于小王為什麽惡狠狠兇巴巴,不久前在會議室,他從頭到腳由內及外被歐陽全方位碾壓,毫無懸念地競标失敗。

重建超有錢集團後,他這幾年很得意,因為他時刻謹記着歐陽曾經告訴他的,做生意想成功,一靠忍,二靠運氣。

他堅信自己有着無與倫比的商業頭腦,仗着比其他同齡人穩重,比那些叔叔阿姨有活力,截胡過很多項目。

這是他第一次慘敗。

不過沒關系,大家都是穩重的成年人,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他面帶微笑,故作老成地跟老板握手告別,輪到歐陽時,卻聽見一句忍笑的,“錢錢總,怎麽出走五年,歸來仍是小孩?”

他氣得差點哭出來。

強忍着下了樓,他讓助理先走,自己去踹歐陽的車,被人家抓了個正着。

歐陽向他索賠,今時不同往日,小錢總高傲地仰起臉,“說個數吧。”

然後陪着吃了頓烤肉。

歐陽問:“在國內待多久?”

小王瞥他一眼,“幹嘛?”

“給你個東西,”歐陽給他倒了杯水,“壓箱底了。”

“壓箱底的東西別給我,”年輕人胃口好,小王又點了幾碟肉,說,“先不走。”

“行,”歐陽把肉烤上,問,“明天周末,錢錢總歇嗎?”

“當然歇,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那明天見?”

歐陽說這話的時候正烤着肉,眉目輕垂,嘴角卻挂着笑,小王擡頭,隔着袅袅的煙看他,又低頭,吃掉盤裏的肉。

“……見就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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