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私下約見星聞藝人，吳導是打算撬我的牆角嗎？”踢開腳邊的酒瓶，江郁冷聲問道。

“不是不是，怎麽可能呢？”吳導迅速起身，陪笑道，“私人聚會喝着玩的，江總別見怪。”

他想邀請江郁坐下來喝一杯，可是面對那張陰郁的臉，到了嘴邊的話硬是說不出口。

江郁低頭看着坐在原位沒有動作的顏滿滿，握住她椅子的靠背，屈起指節緩緩敲擊了兩下——

“在等什麽呢，不想走？”

“嗯嗯，這就走。”顏滿滿一臉平靜地起身，拿包、整理衣服、還跟周圍人及吳導挨個打了招呼，然後跟着江郁不緊不慢地離開包間。

走出去的時候，她連腳步都沒亂一下。

“這女的到底什麽酒量啊？”背後有人偷偷咋舌。

電梯門合上，顏滿滿端端正正地立在角落，目不斜視。

江郁一手插兜，一手按下去往停車場的按鍵，犀利的眼光射過來：“顏滿滿，你有什麽要解釋的？”

顏滿滿渾身酒氣，言行舉止卻毫無異樣，甚至比平日裏還要端莊幾分，說：“江總，您別誤會，我就是過來和吳導敘敘舊。”

“敘舊？你跟他有哪門子的舊可以敘？”江郁冷笑一聲，言語中帶上了怒意，“你知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東西？就敢獨身過來！”

“吳導當然不是東西，他是人啊。”顏滿滿一本正經地對答如流。

江郁正要發火，突然想到什麽，看着顏滿滿若無其事的樣子，眉頭一點點皺起來，“你是不是喝多了？”

“您在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喝多。”顏滿滿唇角上揚，淺淺笑了一下，笑容得體大方，的确不像個喝多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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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江郁不是曾經有幸見識過，此刻也要被她這幅表象蒙騙過去。

“顏滿滿，你是不是怪我不給你安排工作？”江郁說話的時候，死死盯着顏滿滿的眼睛。

顏滿滿毫不思索地搖頭，依舊笑得客氣禮貌，說道：“沒有啊。”

江郁注意到，她的眼睛雖然瞪得老大，眼神卻有些不聚焦，嘴角的笑容也十分僵硬。

像是一種為了避免酒醉後失态而啓動的自我保護機制。

電梯停了，江郁扶着梯門，讓顏滿滿走在前面。

顏滿滿踩着高跟鞋，一路腳步平穩地走到車門前，直到要拉開車門時，腳下微微趔趄，手腕虛晃了兩下都沒能對準拉手。

江郁上前拉開車門，不動聲色地扶了她一把，淡淡說了句：“好孩子是不能撒謊的，對嗎？”

顏滿滿坐進車裏，慢悠悠地系上安全帶，迷蒙的眼神裏浮現出一絲糾結，好幾秒鐘才接上江郁的話：“對。”

“告訴我，參加這種局到底是為了什麽？”封閉空間內，江郁的聲音聽起來壓迫感十足，像個嚴厲的教導主任。

顏滿滿側頭靠在座椅上，面朝車窗，低聲嘟囔道：“當然是為了拍戲的資源啊，還能為了什麽？”

江郁發動車子，透過玻璃的反光又看了她一眼，“為什麽不直接找我？”

“我問你要，你就會給嗎？”繃了一晚上，顏滿滿終于累了，睫毛虛虛地上下擺動。

江郁：“你沒要，怎麽知道我不給？”

“嗯？”顏滿滿突然毫無預兆地扭頭，将臉湊過來，下巴緊緊貼着江郁的肩膀，雙眼迷離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我現在要，你給嗎？”

溫熱的氣息裹着酒味，悉數噴在江郁的耳垂上，一陣滾燙。

江郁喉結動了動，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發緊，突然兇起來：“坐回去！等你酒醒再說。”

“我就知道，你個騙子！”顏滿滿氣呼呼地罵完，十分順手地一巴掌拍在江郁後腦上。

江郁被這一巴掌扇蒙了。

起碼有十年沒挨過打了，就算是小時候打架，也從來沒有人敢碰他的頭，而上一次這麽做的人……還是顏滿滿。

“你給我滾下去！”

江郁咬着牙罵完，一腳踩下剎車，将車靠在路邊準備去開車門，扭頭一看，罪魁禍首顏滿滿已經靠回座位，歪着頭閉上了眼睛。

她倒是睡得快！

……

這一覺睡得不太好，夢裏一直在被追殺，東奔西跑，累得顏滿滿上氣不接下氣，心髒突突直跳。

醒來以後渾身酸痛，顏滿滿扶着腰坐起來，才發現身下的不是床，而是辦公室裏的沙發。

站在她身旁的，是一臉憂愁的李雨華。

掀開身上蓋着的毛毯，順了順頭發，顏滿滿雙目迷茫地問道：“我怎麽睡在這裏？”

“這話應該我問你啊！”

李雨華蹲在沙發邊，胖乎乎的手掌将扶手拍得邦邦響：“姑奶奶，你昨天晚上都做了些什麽呀？怎麽會醉成這個鬼樣子？又是怎麽被江總撿回來的？”

“別急，給我點時間複盤一下。”顏滿滿沖向洗手間。

這間辦公室自帶洗手間，裏面有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品，顏滿滿一邊洗臉刷牙，一邊拼命回憶昨晚的事情。

前面的事情她都記得清楚，但是從江郁踹開包間門那個畫面開始，後面的記憶就變得模糊了。

昨晚有沒有亂說話？罵人了嗎？不可能還動手了吧？

“小莓小莓小莓！”顏滿滿刷着牙，用意念呼喚系統。

“幹啥？”系統冒出頭。

“昨天晚上後面發生什麽了，你應該知道吧？”

“不知道哦，”系統打了個哈欠，藍莓大的腦袋一晃一晃，“前面黴運值一直蹭蹭蹭地漲，我忙着清點入庫，後來突然停了，我看看沒什麽事就關機睡覺了。”

一次性牙刷有點硬，顏滿滿嘶了一聲，差點把牙膏咽下去，“什麽時候停的？”

系統回答：“好像是從那個男人闖進包間開始。”

“什麽？”顏滿滿覺得不可思議，“我的黴運難道不是從遇到江郁才開始暴漲的嗎？”

“不是的哦宿主，從他來以後，你的黴運值就再沒漲過了。”系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遺憾。

“你的黴運計算程序是不是有bug？”顏滿滿吐掉嘴裏的泡沫，“算了，問你也是白問，睡你的覺去吧。”

系統靠不住，顏滿滿決定還是去問李雨華。

“華姐，你什麽時候到的？”

李雨華指了指窗外：“早上六點半，太陽還沒出來，我就被江總的電話叫過來了。”

“然後呢？”

李雨華用力揉了下額頭：“我到的時候你正躺沙發上睡得死沉，江總就在旁邊的電腦桌跟前坐着。”

“他坐了多久？不會一直在盯着我吧？”顏滿滿腦補了下那個場面，覺得瘆得慌。

李雨華搖頭：“不知道，但是江總讓我轉告你，醒來之後去他辦公室一趟。”

“去他辦公室？”顏滿滿慌了，手裏的面霜從額頭一下抹到眼皮上，“不會是要跟我解約吧。”

李雨華沒說話，滿臉悲怆。

“嗚……”顏滿滿捂着臉發出一聲哀嚎，怎麽每次喝完酒就斷片這毛病治不好啊？

還有，這狗男人愛記仇的毛病怎麽還沒改啊！

“走吧，我陪你過去，”李雨華哀怨道，“說不定是最後一次共患難的機會了。”

推開江郁辦公室大門之前顏滿滿已經想好了，無論待會兒江郁說出多麽難聽的話，她都一定要撐住，放低姿态，道歉、忏悔、保證不再犯，實在不行就當場表演痛哭流涕，總之絕對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可惜，江郁并沒有給她展現演技的機會。

兩人進來時，江郁正忙着簽文件，随手将桌上的一個文件夾往前一推，滑到李雨華面前。

“這是檔真人秀綜藝，了解一下。”

李雨華臉上的哀怨瞬間化作驚喜，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綜藝？給滿滿的？江總你什麽時候談下來的！”

江郁擡起手腕瞥了一眼：“半個小時前。”

李雨華當場打開文件夾仔細翻看起來，然而，才看到第二頁她臉上的笑容就漸漸消失，神情複雜地擡頭看了顏滿滿一眼。

顏滿滿挑了挑眉，用眼神無聲地發出疑問。

李雨華默默将手中的合約攤開，指給顏滿滿看----

《遠離塵嚣》，這是某視頻網站獨家策劃的直播綜藝節目。

和以往輕松愉快的真人秀不同，這檔節目為了博眼球，另辟蹊徑，拍攝地點不是深山就是荒島，總之怎麽辛苦怎麽來，變着花樣地折騰嘉賓。

每期錄制時間為三天兩夜，錄制時現場實時直播，一周後在平臺播放剪輯高光版。

截至目前，《遠離塵嚣》已經錄制并播放了兩期，但是反響平平并無亮點。這次是因為一個嘉賓臨時退出，才被顏滿滿撿了漏。

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前面兩期的收視成績就注定了這節目不會大火，接下它純粹是費力不讨好。

臉上的失望難以掩飾，李雨華無奈地搖了搖頭，将手裏的合約慢慢推回去。

“怎麽？不滿意？”

江郁一身黑色正裝，加上因為疲憊而顯得不耐煩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冷漠無情。

說着，就要伸手拿回合約。

“等等！我接，”顏滿滿上前一步，死死按住合約，義正言辭道，“我相信江總的眼光。”

這話純屬胡謅，她才不相信江郁，但是直覺告訴她，這是唯一的機會。

如果江郁給的這盤硬菜她不吃，以後怕是只能喝西北風了。

生怕江郁反悔，顏滿滿抓起合約抱在懷裏，拉着李雨華就往出走，“江總你先忙，我們不打擾了。”

辦公室門合上，江郁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幾分鐘後，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出去：“昨晚給你交待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那頭小卓回道：“已經安排妥了，放心吧，敢動江總的女人……啊不是，敢動我們星聞的藝人，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

吳導最近兩天過得有些糟心。

之前邀約的兩部戲同時放他鴿子，拒絕的理由也莫名相似，都說是投資方執意要求更換導演。

巧合得有些離譜。

吳導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什麽時候得罪兩家投資方了？

焦頭爛額之際，聽說有位相識的老板準備籌拍一部懸疑推理網劇，正在考慮導演人選。

機不可失，得到消息後，吳導馬不停蹄地拉人組了個局，将這位金老板約出來。

酒過三巡，吳導借着氣氛把話挑明了，希望能争取到這個機會。金老板卻東扯西拉不給準話，“對了，聽說吳大導演有一對盤了十幾年的文玩核桃，品相一流，怎麽今天藏起來了？取出來讓大家開開眼嘛。”

“不過是些閑來沒事打發時間的小東西，登不得大雅之堂。”吳導笑得尴尬。

那對核桃是他的心肝寶貝，十幾年來幾乎從不離手，今天特地沒拿出來，就是因為提前打聽到這位金老板也是愛搗鼓這個的，他怕被奪愛。

想不到還是被惦記上了。

“來來來，咱們接着喝。”吳導端起酒杯企圖岔開話題。

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不依不饒道：“呦，吳導不會是舍不得吧？”

衆目睽睽之下，對方再三追問，大有不得到手不罷休的架勢，再磨下去就不好看了，吳導權衡一番，只能咬牙忍痛割愛。

“嗨！也不是什麽值錢東西，金老板若是喜歡就拿去玩吧。”

嘴上說着不值錢，但是桌上衆人都看到了他如同割肉的表情。

吳導從身後取出随身攜帶的奢牌手包，然後打開手包，又小心翼翼取出一只精巧盒子，如同嫁女兒般，一點點将盒子推到金老板面前，就差抱頭痛哭一番。

金老板眼看寶貝到手，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撥開鎖扣，打開盒子……

下一秒，卻當場黑了臉，暴怒起身拂袖而去：“老子看起來像個傻子嗎！”

吳導顧不得攔住他，慌忙湊上去檢查自己的核桃，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頓時雙眼圓睜、嘴唇發抖，喃喃道：“不，這不可能……”緊接着雙腿發軟滑到了桌子底下……

竟是直接氣暈了過去。

衆人亂作一團，一面七手八腳将吳導扶起來，一面好奇地看向那只裝着寶貝的盒子——

卻見裏面擺着兩只綠油油的新鮮青皮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