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

第 34 章

這一巴掌打得不重，卻很突然。

江郁瞪着顏滿滿，表情有些可怕，如同即将爆發的火山。

下一秒，目光落到她身上的裙子，火山又慢慢冷了下去。

默念幾句“不能出戲”，江郁眯了眯眼，抓起地上的風衣丢在顏滿滿身上。

接着背過身去，冷淡且不屑地說：“別搞色/誘這一套，沒用。”

顏滿滿：“我*&%#……”

這家夥戲接得挺快啊，還學會反将一軍了。

畫面定格在顏滿滿驚愕的眼神，鄭導喊了一聲“咔！”然後帶頭鼓起掌來。

看樣子，他對兩位演員剛才的表現相當滿意。

“謝謝！”

“大家辛苦了！”

拍攝結束，顏滿滿和江郁走向休息區，暫做調整。

坐在相隔不遠的折疊椅上，兩人四目相觸，江郁揉着下巴說：“看來之前是我錯了，對你的演技認知有偏差。”

“過獎，”顏滿滿捂着外套輕輕靠在椅背，“江總您也不差。”

江郁冷笑一聲：“要是接不住的話，是不是還得再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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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顏滿滿微一點頭，“還是要感謝江總的大度包容。”

“希望你後面的表現不要讓我失望。”

“當然，您給我一個機會，我自當還您一個驚喜。”

“江總，我帶您去換衣服。”工作人員叫走了江郁。

蘇雅走過來，指了指顏滿滿的後背問道：“怎麽回事？”

顏滿滿直起身，拉過來一張椅子給蘇雅，吐槽道：“吓死我了，好好的衣服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開線了，幸好我手快……”

架在休息區中間的直播鏡頭将這一幕完整傳送到了觀衆面前。

【什麽意思？剛才那個情節不是他們設計的嗎？】

【竟然是意外？】

【哇，顏滿滿有點東西啊】

【所以……這意思是，江總提前也不知道自己要挨一巴掌？】

【哈哈，難怪剛才那個震驚的表情如此真實】

【顏滿滿不會是公報私仇，借機打老板吧？哈哈哈哈，打工人實名羨慕】

蘇雅撩開顏滿滿的外套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什麽質量的衣服，線頭能松成這樣。”

顏滿滿一愣，突然回憶起一個細節：

這場戲開拍之前，她看到汪子睿拉着李米去了攝影棚外面。

接着，李米突然跑過來說要幫她整理服裝，再接着就出現了剛剛的意外……

中午，嘉賓們和工作人員一起在影視基地的餐廳吃飯。

小林導演特地将四位演員叫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研究接下來的劇情。

“通過早上的拍攝，我的建議是，為了劇情的流暢度和表演的銜接，大家還是将劇情提前過一遍比較好。”

“對對對。”汪子睿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這樣就方便他加戲，而且不至于措手不及。

顏滿滿指了指架在旁邊的直播機位，說道：“提前排好劇情，表演時的确可以更流暢，但是卻少了幾分反轉和出乎意料的驚喜，各位覺得呢？”

汪子睿挑了下嘴角，哼，在副導演面前裝什麽？乖乖聽着就行了，有你發表意見的份嗎？

蘇雅沉吟數秒，點頭道：“滿滿說的有道理，畢竟是綜藝節目，完全按照拍戲的流程和标準，會缺少許多可看性。”

小林導演認真考慮了一會兒：“這樣吧，咱們捋一下大概的劇情點，細節方面還是按照之前的想法，自由發揮，怎麽樣？”

顏滿滿、蘇雅：“同意。”

江郁：“可以。”

汪子睿：“……好、好的。”

吃過午飯，沒有太多休息時間，很快又開始了拍攝。

先是一段空鏡，接着鏡頭對準牆上的時鐘，提示觀衆，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

寬敞明亮的書房裏，汪子睿雙手插兜靠在書桌一側，看着蘇雅将面前摞成小山的資料一一翻開核對。

“今天是咱們結婚第二天，幹嘛這麽着急工作？”汪子睿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蘇雅從滿桌的文件裏擡起頭，沖他笑了一下，“我這不是替你排憂解難嘛。因為昨天的事情我父母大發雷霆，我擔心後天回門時他們為難你，要是你能對公司的發展前景提出點有用的東西，他們也許心情會好一點哦。”

“好吧，那你慢慢看，別太辛苦。”

按照之前的設計，汪子睿說完這句臺詞，就該出去了。

可是，他突然臨時改了主意，打算給自己多争取一點戲份。

于是，汪子睿走到書桌對面的道具沙發上，大喇喇地躺了下去。

對上蘇雅微微睜大的眼睛，他寵溺一笑：“你忙你的，我躺這裏睡一會兒，陪着你嘛。”

蘇雅眉頭微皺，嘴角拂過一抹直線，不動聲色地調整好狀态，繼續翻看資料。

崔沉賀看着取景器裏的畫面，停頓一秒鐘後，将鏡頭緩緩移動，拉近，給到桌子前方，是一個正對蘇雅的特寫鏡頭。

蘇雅沒有受到幹擾，仍在戲中。她翻出其中一份合同，擡起眼皮瞥了一眼沙發的位置，悄悄拿出手機，調整為靜音，飛快地拍了幾張照片。

然後将合同塞回那堆文件裏，抽出另外一份，一目十行地快速翻看。

這邊蘇雅看資料看得認真，另外一邊，躺在沙發上，游離在鏡頭畫面之外的汪子睿睡得非常不舒服。

這其實并不是真正的沙發，只是齊浩淼從道具庫房裏抽出來的一張老式長椅，給外面包了一層劣質泡沫，再裹上麻藝布料，僞裝出來的布藝沙發。

汪子睿躺在上面渾身硌得疼不說，還一動都不敢動，因為這破椅子一動彈就會咯吱咯吱響。

他看起來睡得舒服，其實早就難受得不行了。

偏偏這一幕演了好久，一直也沒聽到導演叫停。

攝影棚的另一側，休息區裏。

顏滿滿坐在折疊椅上，手裏捏着換下來的吊帶裙，看着背後那道痕跡明顯的破損微微出神。

剛才她讓系統把裙子分別還原到了一個小時和一天前的狀态，經過比對，證明這條裙子确确實實被人動過手腳……

攝影燈下，蘇雅收起最後一份合同，将它們全部推回桌面，對着鏡頭露出一個蘊含深意的笑容，眼神裏的野心毫不遮掩。

“咔！”鄭導聲音響起的同時，汪子睿心裏一松，終于可以起來了！

他扶着“沙發”靠背，微微施力擡起上半身，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木頭扭曲變形的“咯吱”聲。

沒等他反應過來，身下的長凳猛地嘩啦啦裂開，勾破布料，連帶着薄薄的泡沫，碎成一地。

汪子睿捂着屁股癱坐在一堆布料和泡沫中，滿臉驚恐。

電影拍攝的鏡頭關掉了，綜藝直播鏡頭卻一直都在，完美捕捉到了汪子睿将沙發“坐壞”的全過程。

彈幕上笑成一片。

【哈哈哈哈汪子睿喜劇人石錘了】

【我哥不是搞笑咖，這只是個意外好嗎】

【不行不行，我以後看到汪子睿拍戲恐怕都沒辦法入戲了，他太搞笑了】

【好不容易忘掉他那個螃蟹的表情包，又來了療養院受驚一幕，這次又添一個坐壞沙發表情包】

【本人謹代表廣大表情包庫存告急的網友們，向汪小哥哥表達深深的感激！】

大家都在笑，只有齊浩淼氣沖沖地收拾着滿地狼藉。

好不容易東拼西湊出來的一張“高檔沙發”，就這麽被破壞了，要是後面還有書房的戲，該怎麽接得上？

【心疼我們齊教練，花了那麽長時間準備道具】

【也不知道某人的屁股是什麽做的，怎麽就那麽重，道具都能壓塌了】

【你們陰陽誰呢？坐塌了還不是因為道具質量太差？】

【拜托，知道什麽叫做道具嗎？拍戲時候還有泡沫做的飯菜呢，怎麽不見你們哥哥去吃啊？】

【要吵架的都出去！馬上要開拍下一段了，別影響其他觀衆好嗎？】

顏滿滿正在另外一邊準備走位，看見彎腰收拾東西的齊浩淼，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她悄悄喚出系統：“現場還有什麽破損的道具嗎？”

“有哇，可多了，”系統伸出小手，指了指頭頂，“喏，這個燈泡馬上就要罷/工了，還有那邊的道具桌子，螺絲松掉了，一碰就會搖晃。”

“把他們都複原到正常狀态吧。”

“啧，”系統眨巴着眼睛，“宿主你也太大方了吧？都是辛辛苦苦掙來的黴運值，随意揮霍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吶……”

“還有，”顏滿滿說，“服裝間裏的衣服線頭大概都不太堅固，給李米找點事情幹吧。”

“懂了。”

“Action！”

随着導演聲音響起，顏滿滿迅速摒除雜念，一秒入戲。

光線昏暗的地下室裏，被綁架的大小姐坐在低矮的沙發上，手腕上的繩子沒有了，卻換成了更加牢固的金屬鎖鏈。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她仰頭看着對面的男人。

“說。”

江郁一身黑衣，雙手抱懷靠牆而立，低垂的帽檐遮住了上半張臉，看不清他的眼睛。

“你當時為什麽要從公司辭職？”顏滿滿問。

“我沒有辭職，”江郁淡淡說，“我是被開除的。”

“為什麽？”顏滿滿朝後挪了挪，努力使身體坐直，“我記得你工作能力很突出。”

“這個問題不應該問你自己嗎？”江郁的帽檐微微朝上擡了一厘米，露出嘲諷的嘴角，“是二小姐你親自下的命令，不記得了？”

“我……我沒有……”顏滿滿急急辯解，漲得臉通紅。

“二小姐作為執行董事，幾次三番要将我從産品部調到你的私人秘書部，被我拒絕後，就讓人事部來威脅，最後逼的我不得不主動離職，我沒說錯吧？”

“這件事情……怕是有什麽誤會，”顏滿滿無力地搖搖頭，“真的不是我的意思。”

“這還沒有結束，被離職後，我到其他公司應聘，無一例外地被拒之門外，”江郁冷笑一聲，“後來我才得知，因為貴公司向業內同行通通打了招呼，稱我在之前的工作中有嚴重污點，建議不予錄用。”

江郁深吸一口氣，“我被你們‘封殺’了整整半年，一度陷入自我懷疑的漩渦中，精神幾乎崩潰。”

“所以，這就是你綁架我的原因嗎？”顏滿滿垂下眼眸，低聲問道，“為了報複？”

“不是，”江郁躲在黑暗裏，沉沉說道，“不完全是。”

顏滿滿：“我可以知道真正的原因嗎？”

江郁轉過頭，望向房間側面上方那扇極小的窗戶，“我需要一筆錢。”

“錢？只是為了錢？”顏滿滿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既惋惜又生氣，“你堂堂一個名校高材生，前途無量，一時遭人陷害想不通尚且可以理解，但你居然為了錢铤而走險，搭上自己後半生的全部，值得嗎？”

“我的母親……”江郁頓了一下，突然發狠道，“算了，沒必要和你說這麽多。”

眼看對方就要結束這次難得的溝通，顏滿滿急忙喊道：“等等，我問最後一個問題。”

她掙紮着起身往前湊，不小心扭到了腳，疼得“嘶”了一聲，跌回沙發裏，喘着氣問道：“你要怎麽樣才肯放了我？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

“我需要的錢，已經有人給過了。”江郁冷冷地說。

“我……我可以給你雙倍！”

“不需要，我拿到了足夠的數額。”江郁說完轉身就要往出走。

顏滿滿追問道：“那我呢？你打算怎麽處置我？就這麽一直關着嗎？”

“你大可以放寬心，”江郁背對着她說，“我的任務是将你困在這裏七天，待七天過後就會放了你。”

……

今天的戲份很多，一整天都在緊鑼密鼓地拍攝，晚上收工時已經過了十二點。

顏滿滿回到酒店房間，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拿了睡衣走進洗手間，打算匆匆洗個澡就睡覺。

推開門，一睜眼看到有個人正坐在馬桶蓋上，吓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噓！”

李雨華跳起來捂住她的嘴，同時伸手按下牆上的智能洗浴系統開關。

浴缸裏水流嘩嘩，伴着激昂的背景音樂，足以蓋住她們的交談聲。

“華姐你幹什麽啊？跟做賊一樣。”

顏滿滿靠在洗手臺上，平複受到驚吓的小心髒。

李雨華無奈地說：“一整天都沒找到機會跟你說話，只能趁房間裏的直播機器還沒打開之前，溜進來躲在洗手間等你。”

顏滿滿打開卸妝油，問：“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嗎？”

“我過來是想提醒你一下，這期節目是最後一期，拍完之後，我們手頭上沒有任何工作了。”李雨華神情嚴肅，“沒有組可進，沒有商務活動，甚至也許連任何通告都沒有了，所以，我們得想想辦法。”

“想什麽辦法啊？”顏滿滿苦笑着将潔面巾敷在臉上，“難不成我把刀架在江郁脖子上，逼他給我接戲？”

李雨華提醒她：“明天是不是微電影拍攝的最後一天？”

“對，明天戲份不多，重點是結尾，再補拍一些鏡頭和特寫。”說話間，顏滿滿已經做完了卸妝和清潔。

“這期節目播出後，大概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空檔期，所以你一定要抓住明天上鏡的最後機會。”

顏滿滿開始塗抹護膚：“做什麽？”

“制造話題，”李雨華說，“借話題将熱度炒起來，能帶來新的通告最好，帶不來，也算是你過冬之前的屯糧，起碼不會太快被人遺忘。”

顏滿滿：“這……怎麽做才能有話題啊？”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得走了，”李雨華看了眼手機，“待會兒該露餡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服務生的聲音：“你好，送餐。”

顏滿滿撩起浴缸裏的水，胡亂灑了些在頭發上，扯出一條毛巾，裝作擦頭發的樣子走出洗手間。

敞開的洗手間門擋住了客廳的直播機器，服務生推着餐車走進來，彎腰将蔬菜沙拉擺在桌上。

李雨華拎起手包，順勢溜了出去。

深夜的直播鏡頭前，顏滿滿機械地将蔬菜沙拉塞進嘴裏，味同嚼蠟，腦子裏在苦苦思索：到底怎麽樣才能創造出話題，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