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章

第 49 章

天亮了，江郁一覺睡醒又回到天真無憂，仿佛從未受過傷害的的模樣。

顏滿滿卻沒辦法輕松，她忘不了昨夜江郁渾身冷汗顫抖哽咽的樣子。

究竟是什麽人傷害了他？

江明俊嗎？

可是……按理來說，江郁現在的記憶裏不應該有江明俊才對。

心事重重地吃完早飯，她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你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

江郁切煎蛋的動作停頓住，低下頭回憶了一陣，皺眉說道：“嗯，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

顏滿滿問：“你夢到什麽了？”

“夢到了我媽媽。”

“你媽媽？”顏滿滿猜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夢到媽媽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嗎？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

江郁說：“我夢到媽媽拿着一把刀站在窗邊，渾身是傷，我很害怕。”

顏滿滿捏緊了手指，問道：“是誰傷的她？”

江郁擡眸看着顏滿滿，眼睛裏短暫閃過悲傷的情緒，很快又平靜下來，“傷害她的，是她自己。”

顏滿滿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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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江郁童年的不幸是從被送回江家開始，現在看來，或許還要更早。

等到他吃完最後一口煎蛋，斟酌許久，顏滿滿開口又問：“你媽媽在什麽地方，你還記得嗎？”

“媽媽走了。”

江郁放下叉子，乖乖坐在桌前，表情平靜地說：“我知道她走了，但是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也許是不想見到我。”

“怎麽會有媽媽不想見到孩子呢？”顏滿滿下意識地反駁，說完，遲疑着補充道，“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江郁沒有跟她繼續讨論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問道：“我想去閣樓玩，可以嗎？”

顏滿滿點頭：“好，你去吧。”

等江郁離開，她叫出系統：“小莓，你有沒有辦法幫江郁還原童年受到的傷害？”

系統腦袋直晃：“不行的哦宿主，你不要異想天開哈，我只是個系統，不是許願池裏的王八。”

顏滿滿托着下巴低嘆一聲：“其實我也知道不可能，可是想到他小時候那麽可憐，總想做點什麽。”

“你不是已經在做了嗎？”系統說。

“我做什麽了？”

“救贖童年啊，”系統提示道，“你仔細回想一下，現在的江郁，和你小時候見到的他，有沒有一丁點不一樣？”

顏滿滿用手指輕敲着桌面，努力回憶，“似乎……少了些戾氣，更柔和了點。”

系統：“等他徹底恢複以後，雖然曾經的真實記憶無法抹去，但這段經歷對他的影響也會一直存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相當于幫他的童年創傷打補丁。”

顏滿滿隐約懂了，有點平行時空的意思。

……

時隔一個多月，許宛白終于再次見到了江郁。

不是在他辦公室裏，而是在影視城的停車場。兩輛商務車并排停在一起，車窗降下來用以對話。

江郁戴着墨鏡坐在車裏，露出來的半張臉冷冽凝重，道：“我沒記錯的話，許小安是你的助理吧？”

許宛白剛從拍攝現場被叫出來，還穿着劇組的服裝，一身藍白校服，梳着馬尾辮，整個人充滿了青春氣息，只是眼神裏蘊着太多違和的東西。

她看着江郁，說道：“對，小安是我助理，江總今天過來，是想問小安去公司自制劇客串的事情？”

江郁手指搭在座椅上輕輕點了點：“是。”

“那邊的事情小安告訴我了，”許宛白手指交握在腿上，是一個很平和的坐姿，“傷了顏滿滿，她也很內疚。但小安不是故意的，希望江總再給她一次機會……”

“我今天過來不是跟你商量的，”江郁隔着墨鏡看她，氣勢迫人，說話絲毫不留情面，“半個小時前，劇組已經通知她退組走人了，她的戲份也會全部删掉。”

許宛白放在腿上的手指緊緊蜷縮，溫婉的眉眼覆上一層愕然：“小安畢竟是第一次拍戲，而且好不容易拍了那麽多……”

江郁沒有給她讨價還價的餘地，聲音驟然低沉：“如果許小安不能如期返回崗位，公司會考慮給你換一個助理。”

許宛白靠在座椅上，良久，薄唇抿緊又松開：“我知道了。”

汽車輪胎駛過影視城外的馬路，氣流帶動灰塵漂浮在空氣中，一片灰蒙。

許宛白目送着黑色商務車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從她視線裏消失，眼神中堆積起厚重的茫然。

一步步走到現在，她以為自己在逐漸靠近江郁，可現實卻是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

從始至終她都無法看透這個男人，無謂的堅持變得有些可笑。

今天的江郁有些不一樣。

小卓開着車，時不時偷偷看向後視鏡。

雖然剛才那些話是他們提前溝通好的，可是以江郁當下的心智，順利演完這出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說話時候的氣勢簡直渾然天成，與從前沒有半分區別。

如果不是摘下墨鏡後第一時間就喊着要去買可樂，小卓真的以為他已經恢複了。

察覺到江郁變化的不只是小卓，顏滿滿也有同樣的感受。

以往，江郁早上醒來總要賴很長時間的床，有時候還黏黏糊糊地拽着顏滿滿撒嬌，不肯起來。

可是最近這幾天他的起床效率大大提升，十分鐘之內必定清醒，清醒後一個人從容地爬起來去洗漱，洗漱完順勢走進廚房做個早飯。

這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顏滿滿有些不習慣，叫出系統：“小莓，你能看出來江郁是怎麽回事嗎？”

系統掐指一算：“大概、也許、可能……是他的心智恢複了一星半點吧。”

顏滿滿大驚：“什麽意思？恢複了？你的還原功能還帶失效的？”

系統撓了撓藍莓腦袋：“人的心智自然不能和物品類的東西相提并論，而且，我本來就是個小菜雞，偶爾出個bug也很正常嘛。”

顏滿滿嘀咕道：“不對，他要是記憶還原了，一定會想起我跟他過往的過節，怎麽可能還像之前一樣相處呢？”

系統：“還有一種可能，他的心智在成長。就像一棵樹被砍了枝幹挪到別的地方，它會在新土壤裏繼續生長，長出新的枝葉脈絡。”

“我怎麽才能确認他現在長到什麽程度了？”

不确定江郁現在的心智究竟是幾歲，這讓顏滿滿感到十分惶恐。

畢竟，五歲和十五歲的差距可不是開玩笑的。

思來想去，她終于想到一個好辦法。

“小莓，你們系統不會亂收費吧？”

“宿主你在說什麽瞎話？”系統翻了個小小的白眼，“我們也是有職業道德的好麽，最重要的是，主系統随時會抽檢。”

顏滿滿伸出手指比劃着：“比如說，我現在要将江郁的心智還原到六歲，而實際上，他本來就已經成長到了六歲，那我的黴運值就還在，對不對？”

“應該吧，以前沒試過。”系統也是頭一次碰到如此斤斤計較的宿主。

“那就試試。”

“好吧，只恢複心智到六歲，與記憶無關哦，那是另外的價錢。”

約定完成，一人一系統同時轉頭，看向正在院子裏刨坑種菜苗的江郁。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江郁沒變化，黴運值也沒變化。

“七歲。”

還是沒有變化。

顏滿滿開始懷疑系統出現了嚴重bug，再次加碼：“八歲！”

“有了有了，有變化了。”系統聽到耳邊叮鈴咣當的響聲，激動起來。

“扣了多少？”顏滿滿迫不及待問道。

她需要知道花了多少能量将江郁還原到八歲，以此作為參考，來推測将來徹底還原他所需的能量值。

系統算了半天卻沒吭聲，顏滿滿有些着急：“怎麽，花完了？還是計算超額，死機了？”

“不是的，”系統爬出光屏，盯着橘色進度條，聲音裏充滿了不可思議，“黴運值沒有減少，甚至……還漲了不少。”

“什麽？！”

顏滿滿第一反應和系統一樣，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她很快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宿主，你去哪兒？”

沒等系統掂量過來，顏滿滿已經提起腳腕，單腿朝院子蹦過去了。

“江郁，你拿什麽在挖泥？”

雙手扶住院子裏的廊柱，顏滿滿喘着氣，顫抖地指向江郁手裏亮晶晶的“鏟子”。

江郁仰頭看着她，無辜地甩了甩“鏟子”上的泥水，“從廚房的吊櫃裏找到的。”

身高的緣故，即使是這樣的姿勢，他也并沒有比顏滿滿低多少，更多是氣勢上的收斂。

“放那麽高你都能找到？”顏滿滿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出這句話。

“高嗎？我就随手一拿。”江郁歪着頭看她，腳下挪了挪步子。

顏滿滿這時才發現，不止他手上那一只，旁邊還有好幾件，整整湊足了一套。

看着整套已經面目全非的純銀餐具，她的心在滴血。

這套奢品餐具價值不菲，她買來好多年都舍不得用，姥姥曾經開玩笑問她是不是要留到結婚時候用，做夢也想不到，最後竟然淪為了江郁挖泥巴的玩具。

顏滿滿氣得直拍廊柱，喊道：“誰家孩子都八歲了還這麽淘氣啊！”

江郁突然變了臉色，猛地從地上站起來，盯着顏滿滿腳下。

顏滿滿把後面要說的話全都吞了下去，往柱子後面縮了縮。

他想幹什麽？

生氣了？要造反？

正在顏滿滿思考如何逃跑時，江郁扔下手裏的東西，大步上前，一把将顏滿滿打橫抱了起來。

顏滿滿身體驟然失衡，吓得屏住了呼吸。

“你你你你……幹什麽？”

剛才确定讓系統還原的是八歲，而不是二十八歲？

“你的腳還沒好，怎麽能随便跑出來？”無論是幾歲的江郁，他這會兒是真的生氣了。

“你霍霍了我的餐具，還好意思說。”

“對不起……”江郁道歉的同時穩穩抱着她，“我不知道這套工具對你很重要。”

顏滿滿懶得給他糾正“工具”和“餐具”是有區別的，她只想趕緊從江郁懷裏蹦下來。

可是這死孩子腦袋不靈光，力氣倒是大得很，抱着她不撒手。

她掙紮了半天紋絲不動，氣急敗壞道：“放我下來！”

“回去擦藥。”江郁沒松手，抱着她大步往屋子裏走，手上的泥巴全沾在了顏滿滿的衣服上。

被江郁抱着放在沙發上時，顏滿滿已經不知道該生哪個氣了，火點太密集，怒氣反而被分散了。

她靠在沙發扶手上，無語地抖了抖滿身的泥巴，問江郁：“這怎麽弄？”

江郁意識到自己又做錯了事，懊惱地将手藏在身後，悄悄蹭了蹭。

“對不起……我幫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