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相愛的第十天
相愛的第十天
鈴木澈和織田作之助趕到青葉區的爆炸地點時,警方正在清理現場。本應廢棄的倉庫當時居然有近二十人在場,爆炸造成了十數人死傷。
原本有警方在場,港口黑手黨不便參與調查,但鈴木澈向森鷗外說明了情況的緊急程度,由森鷗外和警方提前進行了溝通,鈴木澈他們才得以進入爆炸區。
“炸藥相當于1.5千克TNT當量,重傷範圍半徑30米,倉庫大門都被炸飛了,罪犯是下了決心要把倉庫裏的人置于死地。”警察手裏捏着分析報告,一臉凝重。
空氣中的血腥氣和硝煙味兒還未散去,糊焦的木質材料一腳就能踩碎,鈴木澈站在一面斜立的牆壁旁,撫摸着幹涸的黑色血跡。
他聽見織田作之助走近的腳步聲。
“鈴木,你沒有經歷過龍頭戰争所以不清楚,KK商會雖然比不上其他幾家武裝力量血腥,但這個走私集團及其陰險狡詐,睚眦必報。上個月你是不是攔了他們一批貨?”織田作之助說。
“嗯。”鈴木澈點點頭。
那天晚上他逃了考試來搶貨物,也是那一晚,太宰治第一次向他表明心跡。
“那我大概知道太宰向他們動手的理由了。”織田作之助嘆口氣。
“因為我嗎?”鈴木澈聲音放低。
“如果不能将他們徹底絞殺,你肯定會被那些人納入消滅名單。”織田作之助說,“與其日夜防備,還不如一口氣解決掉。”
鈴木澈沉默着踩過一塊塊碎石子,掃視着這片空曠的區域。倉庫屋頂被巨大的沖擊波掀翻,落日餘晖如血灑在斑駁的地面上。鈴木澈注視着那個光亮的地方許久,突然瞳孔一緊。
他加速跑了過去,甚至腳步踉跄了一下。
“鈴木?!”織田作之助在身後喊着。
鈴木澈在一堆焦炭木塊旁單膝跪了下來,他的大衣衣擺染上塵土,但他絲毫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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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集中在面前的東西上——那是一條邊緣有些燒焦的繃帶,中央染了血。
他将那條繃帶從地上撿起,輕輕抹去上面的灰泥,把它攥進掌心。
“……那是?”靠過來的織田作之助詢問着。
“今天上午我親手給他纏在胳膊上的。”鈴木澈緩聲說。
“會不會是搞錯了?”織田作之助不可置信地說,“比如是別人受傷的繃帶,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
鈴木澈沒再開口,他站起身,朝着離開倉庫的方向走去。夕陽的光芒拉長了他的影子,他的腳步走得緩慢異常。
織田作之助幾步追上去,“鈴木你沒事吧?你要相信太宰不會那麽容易就……”
“他死了。”
織田作之助一頓,“不會的,太宰他……”
“如果首領問起來,你就說,鈴木澈确認過,太宰治已經死了。”
鈴木澈離開了倉庫,而這一次,織田作之助沒有再跟上去。
春風帶來花開的聲音,與此同時,鈴木澈在外務省的實習工作結束。
持續一個半月的時間,他沒回過橫濱,一直安靜地待在東京大學完成學業。他的舍友佐藤村一個勁兒說他從政府部門回來就變得沉穩許多,鈴木澈不置可否。在外人看來,他又回到了那個專心學習的優等生。
只是,他似乎安靜過了頭。
他不再乖乖坐在教室的前排,而是會一個人呆在最後一排的角落,盯着窗外出神。
饒是再遲鈍,時間一長也能發現鈴木澈的不對勁。這一日清晨上早課,佐藤村十分幹脆地坐到了鈴木澈身邊,一手拍在他肩膀上:“阿澈,實習期間發生啥了?你有心事?”
棕色的眼瞳清透明晰,鈴木澈的臉上沒有悲傷或者歡樂的表情,他只是緩慢地翻着書頁。過了半晌,他才回答佐藤村的問話。
“小村,我看上去像是個人意志不堅定,會活成別人附庸的人嗎?”
佐藤村搖搖頭,“完全不。你向來都是确定了目标就會去争取,個性也很獨立。就說這個學年吧,你又是兼職又是實習的,還挂了一科,績點還是年級前三啊。”
“那他猶豫什麽?”
佐藤村一頭霧水,“誰?”
“小村,我喜歡上一個很聰明的人。”鈴木澈緩聲說,“他有多聰明呢?基本世界上沒什麽事情能夠難倒他。他的雙商極高,對自己的判斷很自信,自信到不肯和我打聲招呼就獨自實施計劃。但他沒有想過,感情有時候會影響人的思考和判斷力的。”
佐藤村聽明白了,“你們倆吵架了?”
鈴木澈搖搖頭,“他走了。”
“什麽意思?”
“他給我個機會,冷靜地重新審視我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我這幾天想了很久,他大概是害怕我一直為了他而活吧。”鈴木澈驀地一笑,“這家夥擺在我面前一個選擇——和他一起離開現在的生活,又或者留在原地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他覺得如果直接問我,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遷就他。就像這麽多年來,為了追逐他的腳步,我考東大,加入港口黑手黨……”
佐藤村睜大眼睛,打斷了鈴木澈的話:“等會兒!你說什麽?加入黑手黨?”
“是啊小村,你不是一直問我我的兼職是什麽嗎?我現在告訴你,就是黑手黨。”鈴木澈一臉平靜,“我喜歡的人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
佐藤村呆滞許久,才吐出一句話:“阿澈,你膽子真大。”
“現在跟你說也沒關系,我已經決定要走了。他既然逼我表态,我就表給他看。”鈴木澈将書本一合,目光堅毅,“外務省和東大在丹麥有個留學項目,昨天下午我提交了申請函,辦理足夠迅速的話,下個月我就能轉到哥本哈根。順利完成學業後,我會作為外交部門的工作人員留在丹麥。”
佐藤村眼神複雜地看了鈴木澈好幾眼,最終嘆口氣:“阿澈,別被感情沖昏頭腦。”
“我清醒地很。”鈴木澈慢慢撸起袖子,“時刻準備着揍醒那個不清醒的家夥。”
鈴木澈拿到留學通知函的那天下午,同時接到了森鷗外的召見令。
這是一個多月來,森鷗外第一次主動聯絡他。
鈴木澈買了東京到橫濱最快的一趟列車,在太陽落山前趕到了森鷗外的辦公室。
南向的排窗大開着,站在高層俯視,整個橫濱一覽無餘。
這位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整個組織威望最高的人,手上戴着白手套,指間捏着一柄手術刀拍着掌心——他在等待鈴木澈的到來。
鈴木澈踏進這間辦公室,伴随着夕陽餘晖。
“好久不見,澈君。”森鷗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聽說你下月要去丹麥了,祝賀你啊”。
鈴木澈視線掃過森鷗外的手術刀。
“您是打算放過我了麽?關于……我要離開橫濱這件事兒。”鈴木澈吐出這麽一句話。
森鷗外的眼睛半眯着,“澈君真是挑起了一個有趣的話題,成功将矛盾擡到了明面上,讓我不得不對你制裁。”
鈴木澈沉默片刻,繼續開口道:“所以,首領從東京将我召回,一定不是想和我探讨留學細節的吧。”
“嗯——作為一名關心下屬的好領導,探讨這些細節也不是不可以,在那之前,我想先問澈君一個問題。”森鷗外手指點了點桌面,“太宰君在哪?”
“他死了。”
“噗……哈哈哈哈哈。”森鷗外笑得前仰後合,“這點把戲騙騙願意流眼淚的善良下屬們就算了,死在那種倉庫裏,怕不是太小看太宰君了?”
“他死了。”鈴木澈重複着。
森鷗外驀地收起笑容,眼中泛出絲絲冷意,“澈君,港口黑手黨可以不追究太宰君違抗組織規定的事情,甚至可以不追究你明目張膽的逃離——前提是太宰君順利地回來。”
瞧啊,局勢果然變成這樣了。
鈴木澈幹脆利落地從口袋裏掏出槍,在極短的時間內上膛、瞄準太陽穴、扣動扳機。
一點停頓都沒有。
子彈急飛而出的剎那,一柄手術刀破空襲來擊開了槍,同時将鈴木澈的右手劃出一道傷口。
鮮血蜿蜒而下。
手背火辣刺痛,鈴木澈捂住手,不知為何,眼圈通紅。
“居然連你也不知道嗎?”森鷗外嘆口氣,緩步走上前,撿起地上的手術刀,慢悠悠用手帕擦去了上面的血,“澈君,你如果死在我的辦公室,太宰君會殺了我的吧。”
“多麽悲哀的一件事,森先生。”鈴木澈喃喃道,這次他沒有喊“首領”兩個字,“他已經成了衆人眼中無所不能的神,連正常的死亡都不被允許。可他也僅僅只是一名年滿十八歲不久的少年,不該被神化。”
“也許是這樣的環境呆久了,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那些喜愛和崇拜究竟源自何處又歸于何處,生出許多不必要的猜疑和擔憂。”
“明明……他只要自私一點,多為自己考慮一點,就像是我依賴他一樣地,依賴我就好了啊……”
這句話說得極輕,不知道森鷗外有沒有聽見。
總之森鷗外未再發一言,直至鈴木澈鞠躬離開這間被夕陽餘晖浸滿的房間。
【幸福感這種東西,會沉在悲哀的河底,隐隐發光,仿佛砂金。】
——太宰治 《斜陽》
感謝小天使們的營養液:秋繁露重 3瓶,謝謝支持。
太宰你快來哄媳婦兒!你瞧瞧把人家逼成什麽樣子了!叫你提褲子就跑!
太宰:你聽我解釋,我只是不想你為我放棄自己想要的生活和光明的未來。
阿澈:不聽,去跪鍵盤。【冷漠臉
太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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