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久別重逢(一)
第1章 久別重逢(一)
久安怎麽也沒想到,多年後再遇到程敘,會是在一場葬禮上。
那是永城首次舉辦海葬儀式,當晚永城新聞定好的頭條。
不知怎麽的,這麽重大的活兒就落到了久安這個新記者頭上。
提早一天,責編闫琳就把久安和葛超叫到了跟前兒,交待注意事項。
“你倆明天早上四點半就得出發,用車已經跟臺裏說了。開車到舟山碼頭要兩個半小時,還得坐船到普陀山那邊,時間很緊。”
闫琳說着把一份日程安排遞給他倆。
葛超漫不經心地接了過去,他是老攝像了,這活兒除了需要早起,對他應該沒什麽難度。
闫琳又把目光投向久安:“還沒出過鏡吧?”
久安點點頭。
“這次試試,不湊巧,第一次出鏡就是頭條,壓力很大啊。”闫琳呷了口茶,又放下杯子,“明天海葬九點開始,一切結束你們再回到臺裏,怎麽也要五六點了。7 點半新聞播出,有什麽好想法嗎?”
久安一哆嗦:“我返程路上抓緊寫稿,回來就馬上剪片子,應該……應該……” 闫琳搖了搖頭:“來不及的,你們這可是頭條,寫稿、配音、剪輯、審核,這麽多流程呢,我擔不起這個風險。”
“那……”久安有些猶豫。
“全口播。”闫琳斬釘截鐵地說,“明天拍的時候,就把新聞拍完整了,減輕剪輯的任務量,七點之前必須送審。”
久安一聽,吓了一跳,連忙擺手:“闫姐,我經驗還不足,您看還有沒有別人……”
話沒說完,就被闫琳打斷了:“就是沒人了,這段時間不是在做‘浙商在中國’的專題麽,幾個老記者都被派到全國各地去了,新記者裏面,我看你比其他人還強點兒,試試吧。”
“行吧,沒問題,畢竟 F 大新聞系的高材生呢是吧?”葛超揶揄地朝久安擠擠眼,接下了這個活兒。
闫琳點點頭,又把一堆資料遞給久安:“今晚好好準備下吧,打好腹稿。也別太晚睡了,不然上鏡不好看。”
久安懵懂地接過一堆資料,跟着葛超走出了闫琳辦公室。
粗略一翻,第一頁是儀式流程,第二頁是參加儀式的市領導,第三頁是首次參加海葬儀式的 12 個家庭……
“欸,有什麽好建議嗎?”久安叫住前面走得懶懶散散的葛超。
“建議?”葛超回頭,反問一句,“沒啥建議,你好好準備,明天我負責把你拍得美美的就是。”
久安看着葛超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一陣無語。
來電視臺三個月,葛超是跟他搭檔最多的了。
一開始還能費心指點兩句,後來也許是發覺久安學得快、人又靠譜,漸漸當起甩手掌櫃來,除了攝像,寫稿剪輯送審一律不管,不是閑着無聊拿她打趣兒,就是天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要不是女孩子扛不動那沉重的攝像機,久安相信,連攝像葛超都會讓她試試的。
不知道人工作久了是不是就變疲沓了,也不過三十啷當歲,就混得跟老油條一樣。
久安嘆了口氣,搖搖頭,抱着資料回到工位。
這個晚上,久安當然沒睡好,光研究資料、準備稿子就熬到了晚上 12 點。
不光因為它是頭條,或是自己第一次出鏡,更因為這條新聞意義重大。
這是 12 個家庭對自己至愛之人的最後一次告別,是骨灰撒海這一新型生态葬法第一次實踐,久安知道自己必須認真對待。
又背誦了一遍初稿,久安思索一番,在幾個地方畫上紅線,準備根據現場情況随機應變、适當調整。
出席這種莊重的儀式,衣着當然不能忽略,準備完稿子,久安又翻箱倒櫃找起了衣服。 幸虧她平時的衣服色調就以黑白灰為主,找到一套合适的衣服倒并不難。
久安拿着一件黑色針織外套和一條灰色長褲,來到衛生間對着鏡子比劃,确定就是這套了。
再仔細一瞅,衛生間的燈映得她臉慘白慘白的,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呼之欲出,吓得她趕緊挂好衣服,匆匆洗漱完鑽進被窩。
一晚都睡不踏實。
像是自動上了發條似的,四點的鬧鐘還沒響,久安就清醒了過來。
在黑暗中閉眼躺了五分鐘,久安緩緩坐起——
好奇怪,雖說是第一次出鏡,但也不至于反應這麽大吧?
電視臺是個把女人當男人用,把男人當牲口用的地方,她名義上是個新記者,但早參與了好幾個重大專題報道了,老記者根本不會跟她客氣。
可這一次,她莫名感覺不安,從醒來到現在,心髒突突突地跳,好像就沒在正常頻率過。
鬧鐘響了,久安爬起來匆匆洗漱,鏡子中的自己還是一臉慘白,顯得氣色很差。
可也管不了那麽多,久安攏了攏頭發,梳了個标準利落的馬尾,拎着包就出了門——
包裏的資料和面包牛奶是昨晚就準備好的,這是她的習慣,絕不會在臨出門時才抓瞎。
“喲,挺準時啊?”
久安到的時候,葛超已經坐在了采訪車裏。
“你也是。”久安心想,幸虧這人時間觀念還是有的。
葛超笑笑,遞過來一個面包:“先吃點兒?”
久安搖搖頭:“不了,現在沒胃口,我也帶了,晚點再吃。”
“毛病還挺多。”葛超瞟了她一眼,不再管她,轉頭和司機師傅聊了起來。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又坐了半小時輪渡,久安終于到達了嘉陵古園。
清明時節,天空飄着毛毛細雨,打傘覺得累贅,不打傘在戶外多站一會兒,就又該淋濕了。
久安仔細地打量着古園現場的布置,肅穆的黑白色調,入口的兩株大樹之間,懸挂着“魂歸碧海,情系天地”的條幅。
一切都靜悄悄地,只等着 12 個家庭的到來。
這裏只是舉辦集體追悼會的地方,正式海葬還得再坐輪渡前往遠一些的海域。
葛超已經扛着機器,拍了不少空鏡頭。
“在這兒先出個鏡?”收集夠素材,葛超放下機器,甩了甩手,回頭問久安。
“好。”久安點點頭,“先在這兒來個開場吧,其他的到船上再說。”
“東經 122°,北緯 30°,這裏是位于舟山普陀山腳的嘉陵古園。今天,我們來到這裏,是為了見證一場特殊的告別……”
大致介紹完背景,久安關掉話筒,走到葛超跟前看回放。
葛超調了下機器,遞到久安跟前。
顯示屏裏,久安灰黑色的套裝和煙雨缥缈的背景正好融為一體,神情是恰到好處的莊嚴肅穆,既不輕佻,也不過分哀傷。
“還不錯嘛,準備得挺充分。”葛超豎了個大拇指。
久安輕輕松了口氣,暗自祈禱接下來一切順利,可別把這個大活兒給搞砸了。
12 個家庭是坐下一班的輪渡才來,這會兒還沒到。
集體追悼會也不需要久安出鏡,葛超負責拍一些鏡頭就行。
利用這個空檔,久安再一次翻開準備的一疊資料,小聲念着準備好的草稿。
“不用這麽用功吧?差不多得了。”葛超拎着機器走了過來,“還不如趁這點時間吃個早飯,一會兒又該上船了,到時候可沒法兒吃。”
“我不餓。”久安轉了個身,擺出一副你別打擾我的樣子。
“行行行,你忙吧你忙吧,我歇會兒。今天起太早了,真他媽困。”
葛超也并不在意,走了幾步,找到一節兒臺階坐下。
9 點不到,下一班輪渡到了。
古園內響起低沉的樂聲。
12 個家庭每個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有的捧着骨灰盒,有的捧着菊花,一步步慢慢走進了現場。
葛超趕緊扛起相機拍下這個過程,久安卻低下頭去——
這些家屬臉上神情太過悲傷,實在令人不忍。
“幹嘛呢?你是記者,不是家屬,別忘了你的工作。”葛超走到身邊提醒道。
被一語點醒,是啊,她是來做新聞的,必須站在第三人的角度,客觀地去報道這場集體葬禮。這才剛開始呢,自己跟着先悲傷起來算是怎麽回事。
久安趕緊調整了下情緒,将目光投向紀念碑。
家屬們已經站定,馬上就要舉行集體靜立默哀。
在一片黑色的背影中,久安被一個高挑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他捧着一束淡黃色的菊花,細雨微微打濕了他的頭發,整個人的身形在煙雨中顯得朦朦胧胧。哀樂響起,他跟着周圍的人一起低下了頭,背影都透着悲傷。
明明他也穿着一身黑,為什麽在一片黑色中顯得那樣獨特?
難道只是因為比周圍人略高了一點兒?
久安盯着他的背影,莫名覺得他孤獨又寂寥,記憶中有個人的身影突然和眼前的他重疊了起來。
久安的心髒開始狂跳不止,從昨晚開始斷斷續續的不安感又襲上心來。
一定是出現幻覺了!
這不可能!
一個遠在大洋彼岸的人,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兒?
久安揉了揉眼睛,掐了自己一把,拼命打消這種可笑的想法。
真是出現癔症了,不過是個相似的背影,竟讓自己産生這麽大反應。
可在這時,默哀結束,那個人擡起頭,回轉了身。
這一瞬間,久安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她呆呆地望着不遠處的這個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棱角分明的輪廓,微微蹙着的雙眉,孤單又疏離的神态,這分明就是他!
如果能再湊得近一點,一定還能确認,他的鼻翼旁邊有一顆小小的不易被察覺的痣。
“……程敘?”
久安喉嚨動了動,但發不出聲音。
想沖上去,也居然邁不動腳,身體裏的力氣仿佛被全部抽走了似的,一時竟不知道該幹什麽。可他并沒有看見久安。
過了一會兒,久安看到他扶住了身邊一位女子,攙着她往前走,并不停安慰着。
久安這才注意到,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身邊的這位女子看上去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着黑色長裙,頭發梳成一個發髻,胸口別着一朵白花兒,雙手捧着骨灰盒,看上去悲痛欲絕。
久安一瞬間恍惚了,她并不記得以前程敘的生命中有這樣一位女子。
而現在,他們看上去絕非萍水相逢,他似乎就是陪着這位女子來參加這場葬禮的?
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程敘?久安又猶疑起來。
如果是,那她以前怎麽從沒聽說過這位女子?
看起來明明對程敘很重要。
如果不是,那眼前這個人和記憶中的他也太像了,連走路的動作都這麽神似。
不知不覺,久安握着話筒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她突然想明白了——
他們都分開快十年了,在這漫長的歲月裏,在彼此的生命中再出現一些重要的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吧?
時間并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留戀而停留,缺席對方生命中的空白,也終會有別的人或事來填補。
“幹嘛呢?發什麽呆?”
葛超不明就裏,只覺得久安的狀态有些奇怪:“該上船了,一會兒才是重頭戲。剛出鏡狀态不是挺好的麽,怎麽現在反而緊張起來?”
“哦,知道了,咱們走吧。”久安趕緊回了神,深深呼吸了一口,朝輪渡走去。
連接輪渡的踏板有些微微的搖晃。
久安深深掐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是來工作的,今天又是重頭戲,可千萬別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分心。
再想怎麽樣,也等工作結束了再說吧。
即使那個人是她十年來始終放不下的一個牽挂、一個問號。
船平穩地駛向普陀山腳的蓮花洋。
一路上,久安又出了幾次鏡,細致又詳實地介紹了此次海葬活動的流程、意義。
“用紅色絲帶系住的,是新型可降解的骨灰盒。随着親屬将骨灰盒緩緩放入大海,它将在一個小時後完全降解,他們至愛之人的生命也終将回歸到海洋……”
随着久安的介紹,葛超慢慢拉近鏡頭,記錄下親屬們将骨灰盒放入大海的畫面。
汽笛長鳴,海葬儀式就要結束了。
葛超本已打算收工,卻又突然發現了什麽似的,架起攝像機對着一位女子拍了起來。
久安跟過去,本想勸說素材夠了,別再拍了,不要打擾別人,卻也不由得被眼前這個畫面怔住——
她顯得那樣哀傷,久久不願松開系着骨灰盒的紅絲帶。
其他 11 個骨灰盒都随着浪花飄向了遠方,她的那個小小盒子卻因為她的不放手,始終在船邊徘徊。
程敘在旁不停溫柔地安慰着,似乎在勸說她放手。
過了很久,畫面中的女子才松開了手中的紅絲帶,小小的骨灰盒在船邊徘徊了一圈,終于也随着浪花晃晃悠悠地飄向遠方。
葛超的鏡頭漸漸拉大,追随着那個小小的、逐漸看不見了的骨灰盒。
女子悲傷得站不穩身子,程敘扶住了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葛超又将鏡頭拉回來,就在打算收手的時候,程敘似乎感應到背後的異樣,回轉身來,正對上了葛超撤回的鏡頭。
視線稍微往後一錯,就看到了站在身後的久安。
“靠,貪心了。”葛超低聲罵了自己一句,随即關掉機器,換上一副歉意的表情,沖着程敘喊道,“對不起啊,我們是電視臺的記者,不是有意打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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