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私心

第23章 私心

“程敘！好巧呀！你也在這兒！”董雨薇興沖沖地跑到程敘跟前，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久安得以再一次仔細打量這個女生——

頭發燙成微卷，睫毛根根分明，撲閃的大眼睛裏全是自信和狡黠，緊身的上衣和短裙透出一股略超這個年紀的成熟，依舊是奪目的漂亮和張揚。

程敘一口湯卡在喉嚨裏，被這場面弄得有點懵。

“你們班級聚餐？我們也是來聚餐的。一中和茂名離得挺近的，我常想着會不會遇見你，沒想到今天就碰到了！”董雨薇開心極了。

看到這情景，葉申也只能尴尬地苦笑一聲，饒是他，都想不出該怎麽解這個局。

“這位美女誰呀？”看鬧熱不嫌事兒大，包包胖胖的臉上浮起了八卦的笑容。

“我嗎？我叫董雨薇，是茂名高中的。”董雨薇落落大方。

“哦？你和我們程敘什麽關系呀？”猴子緊接着問。

“我和程敘嘛……”董雨薇故意拖長腔賣了個關子，又眨眨眼神秘地說：“是他要對我負責的關系。”

“啊？！”一班的同學們震驚了。

“你瞎說什麽呢？”程敘終于有了反應。

“我沒瞎說呀。”董雨薇依舊笑眯眯，“不過不回短信不接電話，可不是負責的表現哦。”

心直口快的馬思雨忍不住脫口問出：“程敘，什麽情況？”

程敘皺着眉看董雨薇：“麻煩你不要再亂說話，我和你根本就不算認識。程少博，請帶你同學離開這裏。”

“你他媽支使誰呢？”程少博一臉不爽。

“難道你想讓她一直在這兒？”程敘反問。

程少博當然不想，今天本來開開心心約董雨薇出來聚餐，誰知道又遇到程敘這個衰神。

他最後悔的，就是董雨薇手被劃傷那次，為了嗆程敘，硬問他負不負得了責，結果鬧出這麽個大烏龍。

“你們倆兄弟幹嘛一見面就跟仇人似的？不能好好說話嗎？”董雨薇皺着眉頭看兩人。

“誰跟他兄弟。”程少博沒好氣地說。

“程敘，你還有個兄弟呢啊？沒跟我們說啊”李銘說。

“你兄弟長得也很帥嘛，你們還挺像的呢。”張烨打量着兩個人。

久安也注意到了程少博，原來只知道他有個同年的兄弟，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真人——

這兩人，可真是肉眼可見的不和，互相看對方一眼都嫌多似的。

“你們還要在這兒站多久？”程敘冷冷地問。

“走吧雨薇，跟這兒自讨沒趣什麽呀，我們換個地方吃飯。”程少博拽住董雨薇的胳膊，想拉她離開這兒。

饒是再熱情的人，也扛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無情拒絕。

董雨薇漂亮的臉蛋垮了一瞬，但又很快重新換上笑容。

“老板，這兒換一張大桌，我們十二個人。”董雨薇輕輕掙脫程少博的手，指着程敘身邊的地兒吩咐老板。

“好咧，這就來。”小強趕緊又去包廂推圓桌。

“今天只是偶遇，我們在這兒吃飯不影響你們吧？”董雨薇看向程敘。

“随便你。”程敘面無表情。

“那今天就不多聊了，咱們很快會再見的。”

“不必，希望永遠不要再見。”程敘斷然拒絕道。

“哦？那可說不準，請期待驚喜吧。”董雨薇倔強一笑，拉着程少博和看戲的同學們到旁邊坐下。

接下來，當然是兩邊都沒什麽吃飯的心情。

董雨薇的同學們處于深深的震驚中，平時高高在上的大美人，居然也會碰釘子？

這顆釘子居然還是程少博的兄弟？

這是什麽混亂關系？

程敘這邊兒，都被董雨薇潑辣的作風震驚了。

一中的好學生們也是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暗暗的喜歡有，悄悄的追逐有，但誰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把心裏的感情宣之于口？

更何況，程敘也太不近人情了，這麽漂亮的姑娘，完全不給人臺階下。

男生們紛紛在心裏嘆息。

兩邊心猿意馬地吃菜聊天，但其實都在偷偷觀察程敘、董雨薇和程少博的表情。

程敘……依然沒什麽表情，壓根兒不往董雨薇那邊瞧一眼，仿佛那桌人不存在。

董雨薇呢，依舊大大方方和同學們笑笑鬧鬧，好像剛剛沒發生什麽令人尴尬的事情。

程少博看上去極不開心，但似乎又不好發作，就那麽悶悶地坐着。

一中的來得早，不一會兒，菜盤都見了底。

見這氣氛也不适合再坐着了，葉申趕緊招呼大家：“走吧，這幾天都累了，早點回家休息。”

“我去結賬，大家回去注意安全。”吳亮記起了自己的班長身份。

一中的同學們三三兩兩走出飯館。

久安回頭望了董雨薇一眼，卻發現董雨薇也正好擡頭看着她。

“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別憋着了。”和同學們分開後，程敘嘆了口氣，主動向葉申和久安坦白。

“哈哈哈，這女孩兒怎麽還纏着你？好像都好幾個月了吧。”葉申壞笑。

“鬼知道。”

“以前也沒問你，你們咋認識的？”

“就暑假我和你打籃球拿了 37 分那次，回家時沒忍住站在院外向院子裏投了個籃，誰知道一堆人正在裏面開 party，籃球砸破了玻璃杯，把人劃傷了。”

“哦？所以那姑娘就賴上你了？”

“……”

“你別說，喜歡你的姑娘裏面，我看這個最漂亮，膽子也最大，我看你不如順水推舟、将計就計……”

“滾蛋啊！”程敘怒推葉申一把，又瞄了眼久安。

“哎喲，開玩笑，不過，她是你弟弟同學？看上去，你弟弟好像對她挺有意思。”

“可能是吧。”程敘皺眉，“別弟弟、弟弟的。”

“那可有點複雜了。”葉申饒有興致地摸摸下巴，“這是在你身邊埋了顆地雷啊，你小心別把自己炸了。”

“我根本不想和那兩人扯上關系。”程敘厭惡地皺起眉。

“那女孩兒叫什麽名字？”久安突然問。

“嗯？”程敘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叫什麽名字呀？”久安又問了一遍。

“董雨薇。”程敘答道。

“哦，真的很漂亮，和一中的女生很不一樣呢。”久安說。

“喂，你別多想啊。”程敘停住了腳步，無奈地看向久安。

“她說很快會再見面什麽意思？”久安又問。

“鬼知道，瞎咋呼吧。”

“說不定真有什麽驚喜等着你。”葉申笑道。

“可別，都是驚吓。” 程敘不耐煩地搖搖頭。

359 公交車上，程敘和葉申坐一排，久安和他們隔一個過道。

三人不再聊董雨薇，仿佛剛才只是發生了個無聊的插曲。

葉申和程敘興致勃勃地聊起周末的 NBA 球賽，久安抱着書包側臉聽。

秋天的晚風拂過，吹起三個少年的發絲，像極了青春電影裏的美好畫面。

可久安知道，那個女孩兒的身影一直萦繞在她腦海揮散不去，耀眼的樣子幾乎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小強飯店，茂名的這幫高中生們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

董雨薇像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事——

“各位，今天請大家一起吃個飯，其實還有個事情要和你們說。”

“什麽事？”程少博疑惑地看着董雨薇。

“下周我就要轉學了，所以今天這頓飯，也算是散夥飯。”

董雨薇的表情很鎮定，身邊的人卻都驚呆了。

“轉學？這麽突然？沒聽你提起過啊！”問話的女生叫吳妍，是董雨薇比較親近的朋友之一。

“轉學難度挺大的，之前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想等事情最終定了再告訴大家。”

“你轉去哪兒？”程少博問。

“一中。”董雨薇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一中？就是剛才那桌人的一中？”一男生驚訝地指了指旁邊，那裏早已人去桌空。

“嗯。”董雨薇點頭。

大家都沉默了，好多人悄悄看程少博的反應，程少博緊皺眉頭，卻沒有說話。

“你為了那個男生去一中？”吳妍打破了這陣沉默。

“也不算是。我以後要考藝考的嘛，一中教聲樂表演的吳老師是咱們市最有名的輔導老師，假期找她都排不上隊。我想既然如此，為啥不直接去一中，有問題平時就可以直接請教。”董雨薇不像在說假話。

“轉學去一中可不容易啊。”又一男生感嘆道。

“是啊，拜托了我爸媽好久，幸虧一中有寧興班，不然本部我也進不去。”

除了普通班以外，一中在每個年級還開設了一個“寧興班”，專門招收成績離分數線還差那麽一些的學生，共享教育資源，可學費卻貴了好幾倍。

“你敢說你轉去一中單純是為了藝考？沒其他私心嗎？”吳妍八卦地問。

“嘿嘿，一箭雙雕嘛，也不是壞事兒。”董雨薇毫不避諱地笑笑。

“呯——”

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程少博猛地起身，眼睛裏全是震驚與憤怒：“董雨薇，你他媽是認真的嗎？”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飯館。

“程少博…… 雨薇， 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吳妍被程少博的反應吓到。

“不用了。”猶豫了一會兒，董雨薇沒有選擇起身，“他會想通的。”

程少博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覺得命運真會跟他開玩笑。他和程敘好像永遠都在狹路相逢，搶爸爸，搶這個家，現在連喜歡的姑娘都要搶嗎？

程少博長得不賴，家境又好，雖然成績不怎麽樣，但那股痞痞的勁兒總能吸引不少小女生。

他從未喜歡過誰，直到遇上董雨薇。

少女那明媚驕傲的笑容像一道光，深深紮進了他的心裏。

董雨薇可不好追，程少博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和她成為朋友，能一起吃頓飯已是莫大的榮幸，可她居然為了程敘轉學去一中？

董雨薇簡直比他還瘋！

程少博又細細回想了從小到大的一切，又一次悲哀地感受到了一個他早已感受過無數次的事實——既生瑜何生亮，他和程敘，真的只存在一個比較好。

跑完 3000 米，久安周末兩天都不怎麽能動彈，于是就安安靜靜在家裏看書。

周六晚上，久安乖乖在卧室做作業，媽媽敲門走了進來，依然端着一杯熱牛奶。

“媽。”久安接過牛奶。

“功課怎麽樣？”李媛媛溫柔地撫撫女兒的頭發。

“還行吧，這周末作業比較多。”

“一中壓力真大，我女兒這麽用功，上次月考也只能考第十。”

“對不起啊媽，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可在一中，好像不能像原來一樣總考前三了，聰明又努力的同學真的很多，不過我也會加油的。”久安放下杯子，認真地看着媽媽。

“媽就是随口一說，你別有壓力。我知道我的女兒最乖了。”李媛媛笑道，“媽就是得再叮囑叮囑你，一定要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少想。”

“媽，知道了，你怎麽又唠叨起來了。”

“還記得媽跟你說過六樓張阿姨的女兒玲玲吧，休學在家了，說是前陣子診斷出重度抑郁，哎，這早戀鬧的。”

“媽，你老說玲玲姐的事兒幹嘛呀。”久安不滿地嘟囔道。

“這不是吸取他人的經驗嘛，不想我的女兒走歪路。”李媛媛正色說。

“好了媽，知道了，我還要做作業呢，你快別打擾我了，早點去睡吧。”久安無奈地催促媽媽起身。

“好啦我不唠叨，我這就走，你也別太晚了。”李媛媛走出卧室，不放心地看了久安一眼，還是輕輕把門帶上了。

久安再一次把目光投回書本時，卻發現怎麽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程敘和董雨薇的樣子不斷交替出現在腦海，怎麽也揮散不去。

明明看的是數學，不知為何，政治書本上關于“矛盾”一詞的解釋卻突然浮現在腦海：

“主要矛盾”是在複雜的矛盾系統中,起主導、支配、決定作用的矛盾；

“次要矛盾”是在複雜矛盾系統中處于被支配、被決定的矛盾。

曾經，久安得以波瀾不驚、順順利利地成長，就是因為成績過硬，抓住了主要矛盾。

可現在，第十還岌岌可危的成績，卻再也無法讓她拍着胸脯向媽媽保證說一切請放心。

甚至在媽媽提起玲玲姐時，自己竟覺得心虛得不行。

成績才是王道，只要解決了主要矛盾，打怪升級就容易得多，也更能守護自己想要的生活與想要珍惜的人。

久安理清了思路，抓了抓頭發，試圖驅趕掉腦子裏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公式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