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春風不解少女心

第22章 春風不解少女心

久安最終還是上了女子 3000 米。

那天夜自習久安就覺得氛圍不對，洪陶進來時眼睛紅紅的，隐約有哭過的痕跡。

緊接着，程敘就一頭霧水的樣子走了進來。

“你跟洪陶說什麽了？”久安轉過身小聲問。

“沒什麽，就說你不适合 3000 米，讓把你名字劃了。”

“她怎麽說？”

“說你不想參加的話，自己去跟她說。”程敘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久安狐疑地看了一眼洪陶，又問：“你是不是欺負她了？我怎麽看她眼睛紅紅的？”

“沒有吧？我就說了那麽兩句啊。”

久安皺着眉頭地回過身去。

“咳，你去跟洪陶說別讓久安參加 3000 米？”久安轉回身後，葉申壓低聲音問程敘。

“對啊，你看她能跑 3000 米嗎？”

葉申嘆了口氣：“這是久安能不能跑 3000 米的事兒嗎？哎，真是春風不解少女心，你可算是幫了倒忙咯。”

“滾蛋，就你解行了吧。”程敘煩躁地從桌肚掏出一張卷子，胡亂寫上自己的名字。

久安不想洪陶有什麽誤會，再說抽簽嘛，願賭服輸，要不是程敘搞這麽一出，自己早做好了硬着頭皮上的準備，大不了走完全場嘛。

“你別理程敘啊，我沒讓他來和你說我不參加，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夜自修第一節 課後，久安跑到洪陶桌前，以一種盡量輕松的語氣向洪陶澄清。

“那我一定會為你加油的。”洪陶擡頭，眼神複雜地盯了久安半晌，最終也沒說別的。

天高雲淡，秋高氣爽，轉眼為期三天的運動會就正式開幕了。

久安的女子 3000 米安排在第二天下午，所以第一天可以以一種悠閑的姿态來觀賞運動場上運動健兒們矯健的身姿。

第一個項目就是男子 100 米。

“我們班人氣好高！”餘雯雯和久安并肩坐在看臺上，餘雯雯看着跑道，突然說。

“為啥？”久安問。

“你看跑道邊，都是別班的女孩子，我看都是來看程敘和葉申的。”餘雯雯很肯定地說。

久安看向正在跑道上熱身的程敘。

雖然天氣漸涼，程敘還是穿一身短袖短褲的運動服，踩一雙耐克跑步鞋，展露出一身青春活力、線條分明的肌肉。

秋天的陽光灑在他身上，遠遠看去，整個人朦朦胧胧籠罩着層溫柔的金光。

程敘甩甩頭發，久安仿佛能看到他鼻翼旁的那顆小痣也跟着微微晃動的樣子。

真的很好看。

久安托着腮，眯起眼睛。

“咱們就在這兒坐着嗎？是不是也該去跑道邊給我們班加油啊？”餘雯雯問。

“那邊人已經很多啦，我看我們都擠不進去。”久安吐吐舌頭。

“也是，那我們就在看臺上看吧，視野更好。”

預賽對程敘毫無壓力，風馳電掣般地就沖過了終點線，拉開第二名老遠，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程敘回身，像似掃了一遍圍觀的人群，又把目光投向遠處的看臺。

一天比賽下來，一班在男子項目上掃了不少分，也成了全場受矚目度最高的班級。

程敘、葉申将男子 100、200、400 的金牌都收入麾下，王凱拿了男子鉛球第一，其他七七八八還拿了不少二三等獎，集體分榮登榜首。

運動場上的孩子們放松下來，小心思不再藏着掖着，程敘、葉申走到哪兒都能引起女生們的一陣騷動。

“程敘葉申真給我們班長臉哈，剛碰到六班的王小玲，她說可羨慕我們班女生。”馬思雨喜滋滋地對洪陶說。

“有什麽用，又不是你的。”

運動場上的喧嘩正好蓋過洪陶的聲音。

“你說什麽？”馬思雨扯着嗓子問。

“沒什麽，看比賽吧。”洪陶端坐起來，調整了下表情。

以前遇到運動會，洪陶即使不是運動健将，也一定會是場邊最顯眼的啦啦隊。

但今年她好像喪失了興致，借口腳扭傷還沒恢複，就一直坐在看臺上平靜地看着賽場，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明天比賽你真要上？”程敘終于比完所有項目回到一班看臺。

“上呗，我這兩天晨跑練來着呢，說不定 3000 米也不難。”久安說着做了幾個熱身運動。

“別逞強，跑不動就走。”程敘剛說完，又被男生們拉去商量明天接力跑的戰術。

體育從來不是久安的長項。

當 3000 米的哨聲響起時，久安只覺得渾渾噩噩地就被身邊的選手們擁着加入了跑步的大軍。

可被身邊的選手一帶，同學們熱烈的加油聲又響起，人就容易被腎上腺素沖昏頭腦，好像瞬間擁有了什麽不曾有過的力量。

程敘一看，就知道這家夥又逞強了。

女子 3000 米兩個領頭的是體育生，專業跑長跑的，自然把隊伍速度帶得快了一些。

兩圈過後，久安處在隊伍中間，甚至比自己預想得還好了不少。

可一到第三圈，久安就開始漸漸支撐不住了。

右下腹隐隐作痛，讓她不得不用手抵住腹部，來減輕疼痛感。

久安腳步緩了下來，有兩個選手超了過去。

“加油！加油！久安加油啊！”久安眼前閃過一班同學們一張張激動的臉。

要加速嗎？

可還有四圈半，我能堅持住嗎？

久安一邊喘氣，一邊在心裏猶豫。

“別急，調整下呼吸，兩步一呼、兩步一吸，慢點跑。”不知什麽時候，程敘跑到了久安邊上，試圖在內圈帶着久安跑。

“程敘……”

“別說話，跟着我的速度跑就是了。”

久安上氣不接下氣，确實也沒力氣開口，機械地跟着程敘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跑去。

“程敘，你幹嘛？一會兒就是男子 4*100 接力，你省點力氣啊！”王凱沖程敘吼道。

程敘卻像沒聽見似的，依舊在內圈帶着久安跑。

可是，程敘的速度卻并不快，似乎根本沒打算幫久安取得更好的成績。

久安一邊跟着程敘的步子，一邊不斷調整呼吸。

一圈過後，漸漸感覺沒那麽難受了，腹部的疼痛感也減輕不少。

身邊其他班的選手一個又一個超過她，轉眼久安就變成了最後一名。

“我說……我們要不要跑快一點？”緩過勁來後，久安氣喘籲籲地問。

“不用，就按這個速度跑，還有兩圈半，別逞強了。”

“最後一名了……”

“本來不就是跑完就行嗎？幹嘛在意名次？”程敘扭頭看久安，“你拿不到前三，本身也不積分。”

“好吧。”久安乖乖閉了嘴。

等久安跑到終點時，一班的同學們給了她最熱烈的歡呼，同時伴随的，當然還有對他倆的起哄。

“英雄啊！久安！”

“你超棒的！5 分參與分久安你是最大的功臣！”

“程敘你啥時候這麽熱心了？上午我那 800 米你怎麽不陪？”

“程敘不是我說你，你陪跑好歹也帶得快一點啊，結果還是最後一名。”

“說什麽呢，女子 3000 米，能堅持下來就不容易了好嗎？”

“對對對，是我失言了，久安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真的超厲害，超級棒！”

……

在衆人的簇擁中，久安感覺耳邊嗡嗡的，差點腿一軟坐在地上。

劇烈的心跳讓她處于一陣混沌的狀态中，只看見無數張嘴巴在對她說話，卻怎麽也聽不清。

突然，胳膊被人扶了一把。

久安回頭，原來是程敘一把把她撈了起來：“別馬上坐，慢慢走一會兒。”

“程敘，走啊，男子 4*100 檢錄了。你他媽還有力氣跑嗎？”猴子跑來招呼程敘。

“來了。”程敘回道，又轉頭對久安說，“別坐啊，至少走 15 分鐘。”

“放心吧，我會扶着她的，你快去檢錄。”馬思雨一把摟過久安，一臉壞笑。

不一會兒，同學們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更為刺激的男子 4*100 接力，圍在久安身邊的人群漸漸散去。

久安在馬思雨的攙扶下，一邊緩慢地走，一邊看完了 4*100 接力賽。

程敘依然跑得飛快，似乎剛陪跑的那 2000 米對他來說毫無損耗。

一班不負衆望地拿下 4*100 接力賽的冠軍，同學們又陷入一陣狂喜之中。

在腦袋逐漸清醒過來後，久安也漸漸覺察到剛在全校師生的矚目下，程敘陪她跑完全程意味着什麽，突然感覺有些慌亂。

“我說，你跟程敘真的有什麽吧？之前問你那麽多次，你還不承認。今天可是所有人都看見了。”看久安能喘過氣來了，馬思雨按捺不住的八卦之魂立馬熊熊燃起。

“真沒有，我倆只是朋友，沒你想的那樣。”

“初中開始，就好多女生想跟程敘做朋友呢，怎麽沒見他對誰那麽好過？”馬思雨不相信。

“可能人和人之間磁場不同吧。”

“那你就沒想跟程敘發展出點其他的？”

“思雨，我剛跑完 3000 米，你饒了我吧……”久安趕緊求饒。

那天晚上，久安做了一晚上夢。

夢裏程敘在前面跑，自己在後面跟，好像一直跑下去就能天荒地老。

在高中畢業後的很多年，這個畫面也反複出現在久安夢裏，只是跑着跑着，就不見了程敘的身影。

跑完 3000 米的後果當然是渾身酸疼。

運動會的最後一天，久安一睡醒就懵了——好像身上哪兒哪兒都不屬于自己似的，動哪兒哪兒疼。

“今天感覺怎麽樣？”程敘問。

久安到看臺時，程敘和葉申已經就坐了。

主要項目都在前兩天比完，今天他倆輕松了不少。

“還行，就是哪兒哪兒都疼。”久安揉揉胳膊，“奇了怪了，怎麽跑步跑得連胳膊也這麽疼啊？”

“跑步是全身運動。”程敘看久安，就像在看一個運動小白。

“還有力氣吧？晚上聚餐啊，你能參加？”葉申在一旁說。

“又聚餐？”

“對啊，今年我們班肯定第一，慶祝一下，班費也該花一花了。”葉申笑嘻嘻的。

“可晚上我得早點回家。”

“用不了太久，今天放學早，我們就去學校旁邊新開的那個飯館。太早回去公交車也擠，錯個峰剛好。”

“一起去吧，吃完我們一起坐 359 回去。”程敘說。

“那好吧。”久安點點頭，她發現只要程敘一開口，自己心裏的天平很容易就偏到了他那邊。

小強飯店。

二十幾個男生女生們呼啦啦進來，小小的飯店一下子顯得滿滿當當。

“老板，我們二十六個人，換兩張大桌。”

包廂都小，不夠這麽多人一起坐的，包包示意老板在大廳給安排兩張大桌。

“好嘞。”

新店開張，年輕的老板一看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樂得合不攏嘴，立馬去內屋推了兩張大圓桌出來。

“今天用班費卷毛知道吧？”猴子問。

“放心吧，這不把班長都綁架來了。”包包把吳亮往前一推。

吳亮挺不好意思的，作為班長，這次運動會他都沒怎麽出力。

自己體育不行，前期報名又都是王凱和洪陶在忙活，連場邊加油他都不是最大聲的，所以當葉申向他提出要用班費聚餐時，他立馬答應會去和汪海萍申請。

“汪老師同意，本來她也想來，但怕老師來了反而影響我們的氣氛，就不來了。”吳亮說。

“你別說，跟別的班主任相比，我們卷毛還真是不錯，開明又大方。”張烨忍不住誇贊道。

“大夥兒坐吧，點完菜了，一會兒就上。”葉申點完菜，從前臺回來，招呼大家坐下，“來點酒？”

“不行不行，咱這是官方名義的聚餐，別給汪老師惹麻煩。”吳亮趕緊制止。

“班長大人，你可真是好學生的典範。”葉申豎起大拇指，“行吧，那就來點可樂雪碧啥的，咱也不給班長大人惹麻煩。”

一共兩桌，大夥兒各自找位置坐。

程敘很自然地在久安旁邊拉開椅子，葉申也緊挨着程敘坐下。

自從醫務室事件後，洪陶多次提醒自己放棄幻想，不要再留意程敘，卻還是無法克制地又把這一小細節看在眼裏。

今天聚餐她本不想來，可王凱和馬思雨非拉着她，說她是本次運動會的功臣，生拉硬拽地把她拖了過來。

可看到坐在對面的程敘和久安，洪陶又有些後悔，自己應該拒絕得再堅決些。

飯店人不多，菜上得很快，不一會兒，大圓桌就被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占滿了。

馬思雨吃了國慶與男生聚餐的虧，這次一上好菜，就趕緊從轉盤裏端下來，先給女生們分一分。

“喂，馬思雨，不帶你這樣的啊。”猴子抗議。

“能怪我嗎？不這樣怎麽搶得過你們男生？”馬思雨得意地說。

“都什麽年代了還分男女，女性能頂半邊天，我們應該公平競争。”李銘油嘴滑舌道。

“不，我們講究女士優先！我們分完了，剩下的你們拿去吧。”張烨笑着把半盆辣子雞丁放回轉盤。

老板小強又端上來一大盆冒着熱氣的西湖牛肉羹。

男生女生們朝氣蓬勃的臉龐隐在騰騰熱氣後面，透出一股不真實的美好。

久安和程敘一邊吃一邊聽大家聊天，不時互相聊幾句，臉上都充滿了笑意。

這時，飯店的門簾被掀開，又進來了一波兒學生客人。

程敘正低頭喝湯，突然聽見有人驚呼他的名字——

“程敘！”

程敘擡頭，猛地闖入董雨薇那張充滿驚喜的笑臉。

而緊跟在後面的，是程少博此時臭到不能再臭的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