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抽簽

第21章 抽簽

對于高中生來說，秋季最重要、最熱鬧的活動當然就是秋季運動會了。

“下周就是運動會了，咱們班我看運動細胞發達的不少，争取拿個總分第一回 來！”班會課上，汪海萍笑盈盈地作動員。

“王凱，你作為體委，把運動好的都發動起來，大家一定要積極報名。”汪海萍想了想，又說，“洪陶，你協助下王凱，女生報名這塊你負責了。”

“好的！”

“沒問題！”

王凱和洪陶信心滿滿地接下任務。

“按一中的傳統，每年對項目全部報滿的班級，會有 5 分的額外加分。運動會嘛，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參與是最重要的，希望大家抱着多嘗試、多參與的積極心态，把這 5 分拿到，能不能做到？”

“能！”臺下的崽子們很給班主任面子。

“程敘男子 100、男子 400、男子 3000、男子跳高，葉申男子 50、男子 800、男子 1500、男子跳遠，同時還要參加男子 4*100 接力，你倆這樣安排看行嗎？”

一下課，王凱就沖到了葉申桌旁，打算先把這兩位體育幹将收入麾下。

“凱哥，你是周扒皮嗎？打算累死我倆？”葉申翻了個白眼。

“你這個戰術安排可能有點問題吧。”程敘也附和道。

王凱摸了摸後腦勺：“那你看怎麽安排？”

在任命班委時，汪海萍原來是打算任命程敘為體委的。

程敘體育好，又是校籃球隊的，這本順理成章。

但當時程敘斷然拒絕，表示自己不适合，也不想過多參與班級事務，只能悻然作罷。

“我倆單跑這些是沒問題，但這麽安排未必就是最優。”程敘說，“比賽安排表發下來沒？如果這些項目相隔太短，那對我倆來說體力消耗太大，反而不一定能取得很好的名次，不如另外發掘下有沒有更合适的人選。”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王凱拍拍腦袋，“中午年級召開體育委員會議，估計到時候就會把比賽安排發下來了。”

“嗯，拿到後我們再排兵布陣，你先去了解下同學們都對哪些項目感興趣吧。”葉申笑眯眯地說。

女生那邊，洪陶也立刻就忙活開了。

她本就是文體積極分子，組織活動是她最熱衷的事情。

洪陶人緣又好，一圈下來，女生項目都已經報得七七八八。

唯獨女子 3000 米，饒是洪陶磨破了嘴皮子，也沒人願意報名。

“蒼天啊，大地啊，誰能來拯救我們班的女子 3000 米！”

這天夜自習結束回到宿舍，洪陶趴在桌子上犯了難。

“1500 誰報的？”馬思雨問。

“800 米和 1500 米都沒啥人願意報，咱們班女生體育上弱點。好說歹說，吳麗麗和李文華答應報名了。可 3000 米，真是說破了嘴皮都沒人報啊。”

“要不然這項就空着算了。”張烨說。

“不行啊，卷毛不是要求我們每項都報滿麽，男生那估計沒什麽問題，女生這就差 3000 米了。”洪陶說。

“嗯，這 5 分還是挺重要的，很可能最終團體第一還是第二，就看着 5 分了。”馬思雨表示認同。

“思雨，要不你報個名？”洪陶眼睛一亮。

“呃，我真不行，再說我下周來大姨媽，幫不了你。”馬思雨趕緊擺手。

“張烨……”

“我都答應你去跳個高了，3000 米是真扛不住。”張烨兩手一攤，表示愛莫能助。

“雯雯？”洪陶又盯向下一個目标。

“不行不行不行，從小到大我最讨厭跑步，中考 800 米我都冒着考不上一中的風險，放棄訓練拿滿分了，怎麽可能去跑 3000 米。”餘雯雯立馬嚴詞拒絕。

聽到這兒，久安有種不好的預感，正要緩緩起身，假裝上廁所躲開洪陶炙熱的眼神，可惜還沒走兩步就聽到洪陶的尖叫——

“我不管！”

洪陶蹭地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握拳抵住桌面，桌子被砸得發出“嘭”的一聲，吓得久安趕緊轉過身來。

“女子 3000 米就從咱宿舍出了！”洪陶下定了決心，“我唱歌跳舞行，但體育不好，真沒人報，3000 米我硬着頭皮也能上。可上周練舞，把腳扭了，你們也看我一拐一拐走了兩周了，不然我也不來求大家。”

女生們無奈地看着洪陶。

“誰讓咱是一個宿舍的呢！其他女生我嚯嚯不上，只能求你們了！”洪陶換了副語氣，雙手一揮，氣勢豪邁，“這樣吧，我們來抓阄，抽到寫着 3000 米的那個人上，怎麽樣？”

一層冷汗從女生們背後冒出。

“為了公平起見，我做 8 個簽，我也算在內，就算我抽中了，我一拐一拐走也走下來，行不行？為了班級的榮譽，為了偉大的姐妹情誼，請大家支持我！”

不知道的，還以為洪陶在發表什麽獲獎感言。

“喂，王若楠，你快別看書了，過來過來，別想躲啊，你也有份。”洪陶走過去抽走了王若楠手中的書，把她拉到了桌前。

王若楠扶了扶眼鏡，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抽中我，我真的可能只能走完全場。”

“沒事兒沒事兒，參與就好，參與就好。”洪陶趕緊寬慰道。

見平時最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王若楠都被洪陶拉了過來，其他女生也不好意思拒絕，只能圍着桌子一圈坐好，等待命運的“裁決”。

洪陶用白紙裁了八張大小一樣的小紙條，在其中一張寫上“3000 米”，又将每張紙條都折了四折，塞到臨時找來的罐罐裏，鄭重其事地舉起來晃了晃。

“來吧，誰先上？”洪陶把罐子放在桌子正中間。

“我來吧，反正概率是一樣的。”王若楠第一個起身去抽簽。

張烨豎起大拇指：“學霸果然不一樣！”

“喏，空白的哦，這下跟我無關了吧。”王若楠攤開紙條，向大家展示了下。

其餘女生都投去羨慕的眼神。

“我第二個，早死早超生。”說着，洪陶也把手伸進了罐子。

雙手合十祈禱後，洪陶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紙條：“空的！也不是我！”

洪陶忘了腳傷，開心地跳了起來，落地時又立馬哎喲了一聲。

“下個我來！”

“我也來！”

見前兩個都沒抽中，這幫一中的天之驕子們早忘了什麽概率學，生怕晚了留給自己的恰恰是寫了字的那張。

“不是我！”

“也不是我！”

“太好了，我也是空的！”

大家迫不及待地打開紙條，沒抽中的都紛紛松了口氣。

“誰抽中了？”洪陶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就發現了臉色最差的那個——

當看到紙條上“3000 米”的字樣，久安差點昏過去。

這是什麽狗屎運？

買飲料從沒中過“再來一瓶”，游園會抽獎從來只能得到“謝謝惠顧”，怎麽女子 3000 米就輪到她了？

久安感覺頭頂被澆了一瓶冰雪碧——真當是晶晶亮，透心涼。

“哎喲，久安啊……”馬思雨壞笑着抱住久安，“你真是我們宿舍的英雄，軍訓買雪糕是你，女子 3000 米也是你，我們該怎麽表達對你的衷心感謝呢？”

“久安，重在參與，不行就前 800 米跑，後面走着下來也是可以的。”餘雯雯拍了拍久安的肩。

“久安，這項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洪陶終于找到了能參加比賽的人，如釋重負。

“我還能拒絕嗎？”久安黑着臉吐出一句。

“不可以！為了班級的榮譽！沖吧！”洪陶抱住久安，“只要完成 3000 米就行，哪怕是全場走下來都有分。”

怕久安不參加，洪陶又趕緊補充了一句。

第二天男生宿舍，王凱興沖沖地把調整後的報名表拿給程敘看征求意見。

當程敘看到報名表上赫然寫着“女子 3000 米謝久安”時，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久安是瘋了還是怎麽着？

“這報名啥情況，謝久安報女子 3000 米？”程敘問王凱。

“我不知道啊，洪陶給我的表就是這樣的了。”王凱無辜地說。

“她不行，把她名字撤了吧。”

“女生是洪陶負責的，我不能亂改人家的報名表啊。再說你咋知道謝久安一定不行？”

不會又為了什麽無聊的理由硬報了個沒人報的項目吧？

想起軍訓時久安袋鼠跳那個笨拙的模樣，程敘皺了皺眉頭。

程敘掏出手機想給久安發個短信，翻開通訊錄，又想起她沒手機，只能等夜自習回教室了。

“你搞什麽？女子 3000 米你行嗎？”回到教室，程敘見到久安第一眼就問。

“我也不想，可……”

“不想就不要報。”程敘打斷久安。

“洪陶說女子 3000 米沒人報，但只有所有項目都報滿了才能拿參與分 5 分。”

“那為什麽你來報？你明明不合适啊。”

“我們宿舍昨天抽簽來着，我抽中了。”久安哭喪着臉。

“……”程敘無語，“還能找個更蠢的理由嗎？”

“她們說實在不行走完全程也算……”久安自我安慰道。

程敘無奈地看着久安，半晌，說：“洪陶是吧，我找她說一下，把你的名字撤了。”

“別了，昨天我們宿舍都說好了，我自認倒黴，再說明天一早就要交班級最終報名表了。”

“她人呢？”程敘無視久安的拒絕，環視一圈，沒發現洪陶的身影。

“應該在醫務室，她腳扭傷了，這兩周晚自習前都在那裏換藥。”

“那我就去醫務室找她。”

說完，程敘就起身離開了教室。

程敘到醫務室時，洪陶剛換好藥。

“行啦，下周就不用來換藥了，再養養該差不多了。”校醫看洪陶沒啥大礙，轉身去內室換衣服，準備下班。

“謝謝醫生，這段時間麻煩了。”洪陶一邊道謝，一邊穿鞋。

程敘的突然闖入，讓洪陶瞪大了眼睛。

小小的醫務室裏只剩他們兩個人，洪陶腦子裏一瞬間閃過很多念頭，空氣裏突然有種莫名的氣氛，至少在洪陶看來。

“你怎麽來了？”洪陶驚喜地問。

“找你。”

“找我？”洪陶趕緊把腳塞進鞋裏，“有什麽事兒嗎？”

“女子 3000 米，謝久安不合适，把她換了吧。”程敘簡潔明快地說。

洪陶還來不及收起驚喜的表情，就被澆了一盆冷水。

“你就為這個找我？”

“對，她跑不了，3000 米換人吧，實在不行，就別報了。”程敘說。

“你怎麽知道她跑不了？”洪陶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點酸溜溜的感覺。

“她看着就不是能長跑的人吧？”

“其他項目還有什麽你覺得不合适的嗎？”洪陶反問。

“什麽？”

“你看吳麗麗跑女子 1500 米怎麽樣？”

“吳麗麗？”

“你知道哪個是吳麗麗嗎？”

程敘皺了皺眉頭。

“下午王凱說報名表讓你過目下，幫忙把把關，我以為你是在幫忙挑不合适的人呢，怎麽？沒注意到女子還有 1500 米嗎？”

“我不認識吳麗麗，所以不知道她合不合适。”程敘說。

“程敘……”洪陶美麗的眼睛裏頓時彌上了一層水霧，“你只留意到謝久安了嗎？”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這是運動會，我們都想為班級争光，不知道這種感情你懂不懂。而且，我們宿舍昨天是抽簽決定的，久安雖然不擅長跑步，但為了集體，她也同意了。如果她要反悔，請讓她自己來跟我說，你沒有權力代替她做決定。”

洪陶趕緊背過身，向門口走去，她怕再晚一秒，眼淚就忍不住落下來。

回想和程敘認識的三年時光，原來程敘并不是不會關心人，只是他從來沒留意過自己。

腳踝處又隐約傳來一陣陣疼痛。

矯情，洪陶暗暗罵自己，都兩周了，還疼個什麽勁兒。

不知道洪陶為什麽突然這麽大反應，程敘像捅了個馬蜂窩似的，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