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信徒

信徒

奧羅拉是個護犢子的人，覺得自己的信仰塞缪爾大人是全大陸第一完美的神。

故而她極其破壞氣氛地說：““光明神這麽好嗎？只要向他許了願望都可以實現？”

澤維微笑搖頭，緩緩說：“光明神對衆生平等，但你是特別的。”

自己是特別的？

為什麽？想不通。

奧羅拉撓了撓頭，突然警覺：“可是，你怎麽知道光明神的想法？你和他很熟嗎？”

澤維愣了愣：“唔，這個問題。”

奧羅拉一拍腦門：“我知道了，你一直在我面前誇贊光明神，是因為……”

澤維眨了眨眼睛：“嗯？”

奧羅拉：“你是他的信徒吧，所以每兩個小時都要和別人說他的好話。”

以前在舅舅家，麗莎每兩個小時就要對光明神唱贊歌。

澤維沉吟：“……算是吧，不過每天說誇贊的話，其他的光明信徒這麽煩人的麽？”

“是啊。”

奧羅拉說：“不過你這個光明信徒比我見的其他信徒好多了，以前我遇到的光明信徒老是欺負我。”

澤維的笑容漸漸消散，嚴肅地問：“怎麽回事？”

奧羅拉說以前在瑞德小鎮經歷的事，包括其他人怎麽說她的惡言惡語，不被允許的出生，社會廢物，神明都厭棄的存在。

她都倒背如流。

澤維越聽臉色越嚴肅，到最後連笑容的弧度都完全消失。

奧羅拉第一次見到澤維如此嚴肅。

過了一會，澤維認真地說：“以後，我在的一天，都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奧羅拉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嗯！有我在的一天，也不會有人欺負澤維的！”

突變成了拜把子兄弟的口吻。

澤維眨了眨眼，無奈地笑着搖搖頭。

這節課依舊是神史課。

從這節課開始，會具體介紹現任的主神和二級神。

第一節課當然留給偉大的光明神。

只見老師雙手合十，眼含熱淚地訴說光明神的故事。

說他還是人類時天賦就極高，拿到權杖後，統一神界，被譽為大陸上最強的神明。

最後講到他與邪神大戰，傾盡全力将邪神封印，自己卻神力消散，神身消弭，而他陷入沉睡中。

講到這，老師同學全部淚灑全場，那場面，悲壯。

連一直臭臉的芙蕾雅都皺了皺眉。

只有一個人和悲恸的氣氛毫無搭邊，澤維。

無論講到什麽，他始終面無波瀾，一副與自己無關的表情。

除了看到奧羅拉哭的時候。

奧羅拉雖然不信光明神，但心腸軟，也跟着落了淚。

澤維看着那漂亮的雙眼落下晶瑩的淚珠，金眸閃過不忍：“怎麽哭了啊。”

奧羅拉擦着淚：“光明神好感人。”

澤維目光閃了閃，彎起溫柔的笑意：“是為他而哭的啊。”

為光明神而落淚。

為自己。

有同學舉手：“為什麽光明神冕下的雕像都是沒有臉的？”

在各地的各式各樣光明神雕像中，都是沒有模樣的。

老師虔誠地說：“沒有人能直視光明神，自然也沒人能見過他的真容，不過——”

“坊間傳聞，光明神俊美無比，見到的人都會——墜入愛河。”

這四個字一爆出來，全班同學都炸了。

好看的人誰都喜歡。

“哇——真想見一次。”

“連迪修斯主教都沒見過，你還想見？”

“墜入愛河啊，墜入地獄我都願意。”

在吵鬧激昂的讨論中，奧羅拉顯得格格不入，小小地嘆了口氣。

澤維：“怎麽了？”

他頓了頓。

“是對光明神的外貌不感興趣嗎？”

“說好看的話……”

奧羅拉搖了搖頭，她覺得塞爾和禿禿就長得很好看，還有……

“澤維也長得很好看，不用見到光明神，我每天看到澤維就夠了。”

澤維笑了笑：“嗯，那需要奧羅拉每天都和我見面才行。”

吹捧了半個早上的光明神，突然，老師換上了一副悲壯赴死的表情。

“同學們，接下來我們就要學習一節，你們可能需要治愈終生的課。”

同學們早有傳聞，紛紛讨論起來。

“啊不會是那個吧！”

“肯定是吧，我聽說是每個新生都要學習的，有些直接患上了PTSD！”

“簡直是煉獄啊！”

老師沉重地說：“沒錯，我們這節課所講述的是一位兇殘、暴戾、可怕的存在，它是世界的萬惡之源——邪神。”

所有人都統一地倒吸一口涼氣。

奧羅拉眨了眨眼，好奇地聽故事。

老師開始，一件一件地講述邪神的二十宗罪。

好、好邪惡的人。

奧羅拉覺得邪神有點吓人。

“接下來，我将說出邪神的名字，也許你們要用一輩子來治愈，但我希望把這份邪惡永遠地刻在你們的心中，這樣你們才能勇敢地面對邪惡。”

同學個個作驚恐狀，一副要裂開的表情。

老師深吸一口氣，慢慢地說：“塞、缪、爾。”

“不————！！”

“太可怕了這三個字……”

“媽媽——我要回家！！”

同學們驚叫着。

奧羅拉怔坐在原地，雙眼瞪得大大的。

塞缪爾大人。

是那位十惡不赦的邪神？

老師留了幾分鐘給同學平複心情，說：“同學們，下面請跟我一起誦讀對邪神的批判詞，我們面對邪惡，要勇敢向前。”

批判詞說得一點不留情面，直接把邪神說成個罪惡醜陋的存在。

老師一句一句地說，同學們慷慨激昂地跟着念。

但奧羅拉說不出口。

就算聽了邪神的故事，她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批判詞領誦完後。

老師說：“希望各位同學把批判詞都銘記在心中了，下面我們請同學們依次上臺單獨誦讀，讓我，看到你們的決心。”

奧羅拉咬着唇，她不想上臺批判塞缪爾大人。

澤維看着她，眉頭淺淺一皺。

眼看就要到奧羅拉。

“咳、咳咳……”

身邊傳來咳嗽聲。

是澤維。

“抱歉。”

澤維輕微揚聲道，他的聲音溫和好聽，像是能平息心情的存在，但仔細聽，又帶着一種疏離和尊貴。

“我現在有些難受，可以出去透透氣麽？”

照理說，學生半途離開課堂是個令老師不愉快的行為，并且還是在進行對邪神批判的時候。

很微妙。

但老師也不知道為什麽，對這位莫名其妙的插班生，會産生一種莫名地敬仰，會不可自拔地，就答應他的請求。

老師：“可以，請趕緊去吧。”

不由自主帶上了敬語。

“可以拜托奧羅拉嗎？我這裏……”

仔細聽，其實澤維不是在請求，而是在陳述，“實在有些不方便。”

老師爽快地答應了，還囑托奧羅拉好好照顧澤維。

奧羅拉愣了愣，澤維輕輕喚：“奧羅拉，我們走吧。”

“噢……嗯！”

她不聰明，但意識到了，澤維在幫她？

奧羅拉将澤維推到河邊，才問：“澤維，是想了個借口把我叫出來的嗎？”

澤維笑着嗯了聲，從河面上吹來的風揚起他銀色的發絲，拂在他精致的臉上。

“為什麽？”

“因為奧羅拉剛才的表情糟糕極了。”

澤維問：“奧羅拉，可以告訴我你來聖城的原因嗎？”

“我是想學習複生術，然後去救一個禿…不是…受了傷的人。”

澤維像是想起了什麽，用懷念的語氣說：“原來是這樣。”

接着他說：“奧羅拉，你到我面前來。”

奧羅拉走到他面前，澤維微微仰着頭，他不在意用這種仰望的姿勢。

他慢慢地，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語調說：“我知道你信仰的是何人，但在聖城，你最好裝作信仰光明神。”

“雖然我能保住你，但我不希望你在這途中受傷害。”

人類的流言蜚語，也同樣是一把利刃。

“你怎麽知道我信仰的是……！”

奧羅拉驚訝，“可是你是光明信徒，對我這種行為不會生氣嗎？”

這在塞爾處，算是背叛了吧？他會很生氣的。

“不會生氣。”

澤維說：“但僅僅是對你。”

奧羅拉又問：“那光明神對我這種行為不會生氣嗎？”

澤維想了想：“我想他會生氣。但最後還是會選擇原諒你。”

“為什麽？”

“因為是奧羅拉吧，是特殊的。”

奧羅拉被提醒了，醍醐灌頂，說：“我知道了，你說過我的名字是光的意思，所以我和光明神算是有同名的親切感？”

澤維沒想到奧羅拉這樣解釋，輕笑說：“也許吧。”

奧羅拉蹲下身，好奇地問：“但是澤維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呢？我們明明才認識這麽久。”

澤維溫柔一笑，伸出手在奧羅拉頭頂上輕柔地撫了撫。

澤維的動作很溫柔，奧羅拉随着動作，有閉起眼睛睡覺的沖動。

像是被光安撫了。

“奧羅拉大概不記得了，我們曾經相遇在一個雨天，那時，你為我擋了雨。”

“……”

奧羅拉想了想，她是真的不記得了，她在大雨天給很多生物擋過雨，有貓貓狗狗，有人類，包括塞爾。

“但是像澤維這麽好看的人，我居然沒印象……”

澤維解釋：“那時候不長這樣。想不起來就算了，沒關系。”

“要永遠記得的是我。”

他溫和地低聲道，認真地像是在說鄭重的承諾。

*

例行地跟好朋友塞爾進行聯系。

奧羅拉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今天令她身受重創的事告訴塞爾。

她信仰的塞缪爾居然是邪神！

“聽說塞缪爾大人做了很多惡事……”奧羅拉聲音有點低沉，“但是我……”

一直沉默着的塞爾突然出言打斷了奧羅拉。

語氣冷意襲人。

他冷笑道：“是，他是十惡不赦罪惡的存在，但他不會阻止信徒的去留。”

下一秒，挂斷了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