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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又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了幾天, 周六的時候,肖嘉懿給周錦書發了消息:

【肖嘉懿:中午我就到了,就住在A大附近,這兩天就麻煩你啦。】

周錦書回了個咖啡館地址, 沒再回別的。

頁面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停在早上。

周錦書這幾天總是失眠, 牛奶、泡腳什麽都試過了,他甚至有點苦惱地想, 實在不行試試褪黑素算了。

聽說對身體不太好。

苦惱到中午, 他準備出門,洗了個臉,猶豫兩下還是拿起玄關處白色的帽子戴了。

他又不是想和程庭絕交, 這兩天在路上遇到, 雖然還是有淡淡的尴尬, 沒有從前自然,但還是打招呼的。

程庭看起來也是淡淡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天他總躲着他生氣了。

心裏想七想八,他到車庫準備開車。

然後發現自己的車不見了。

繞着車位找了一圈,才發現他的車被一輛SUV擋住了,應該是沒車位了, SUV停在他車位上, 把他的小五菱擠在裏面。

.....

周錦書要被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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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車的命不是命嗎?

旁邊也滿了後邊又被堵住, 他圍着SUV看了看, 也沒看到聯系方式。

周錦書撫額無語,轉身就走。

因為已經和肖嘉懿約好了時間,再不走要遲到了。

他沒有遲到爽約的習慣, 不然他可能會在這裏等着看看,這輛車的主人是誰, 這麽不要臉。

咖啡廳放着舒緩的音樂,聲音不大,座位上沒幾個人,都在看書或者抱着電腦工作,很安靜。

肖嘉懿穿着絲質的領結襯衣,微喇褲,挎着六位數的包,坐在座位上優雅的喝咖啡。

她今天的打扮很青春,比上次多了幾分柔和,看得出花了點心思。

周錦書到了,眼神沒在她身上多停留,點了杯咖啡。

這個咖啡店離學校不近,勝在人少,他打車過來的。

肖嘉懿看着他笑:“錦書,你好像遲到了,時間寶貴,要怎麽賠我呀?”

周錦書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慢吞吞回道:“沒有,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分鐘,是你到太早了。”

這話回的很直,一點也沒給她面子。

肖嘉懿也不惱,撐着手身體前傾問:“這兩天你準備帶着我去哪兒玩?”

她暗示性地說:“去哪都可以噢。”

自從上次吃飯以來,她就很主動地對他釋放好感信號,但周錦書一律接收不到。

她認為是因為她太委婉了,決定直接一點。

周錦書攪了攪面前的咖啡,垂着眼說:“我沒打算帶你玩。”

肖嘉懿收了點笑,往後靠,挑眉問:“那你是?”

“我是想和你說清楚。”周錦書說:“我和你沒可能,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還沒有和人面對面說過這麽重的話,說完自己臉先紅了。

周錦書說話的語調通常是慢慢的,不急不緩,在熟悉的人面前也一樣,容易給人一種溫吞好欺負的感覺。

盡管他說了這樣類似拒絕的話,肖嘉懿也并沒有覺得生氣,笑了笑:“還沒有試過,怎麽就知道沒可能?”

她很有自信,無論是對身材、家世、還是才華。

天空忽然乍響驚雷,很快烏雲密布,看起來要下雨了,還是天氣預報裏沒說的雨。

周錦書看了兩眼烏雲,繼續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咖啡館的門開了,急雨噼裏啪啦砸進來。

有人收了傘進來,穿着黑色的工裝褲,白襯衫,抖了抖雨傘上的水滴,漂亮的桃花眼在咖啡館內掃視了一圈,睫毛挂着雨滴。

周錦書的位置正對着門口,和他對視了。

他很驚訝,程庭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第一反應是想躲起來。

前腳剛和人說了周末有事不能去約會,後腳被抓到在咖啡館和人喝咖啡說話這種事.....希望下次再也不要發生了。

程庭已經過來了,黑色的長傘炳拿在手裏,像拿了一把劍。

周錦書幹巴巴地笑:“你怎麽在這兒啊。”

肖嘉懿禮貌微笑,看向程庭問:“這是?”

程庭沒說話,周錦書介紹:“這是我朋友。”

“聚餐,所以過來了。”

程庭言簡意赅。

周錦書盯着面前的咖啡,“聚餐,在這兒嗎?”

“嗯,隊裏的人家裏開的。”

“噢。”周錦書理解了。

程庭和他打了招呼,就坐在他們隔壁大桌,拿着單子點了六份卡布奇諾。

程庭長得太惹眼,肖嘉懿多看了幾眼收回視線,繼續剛剛的話題:

“錦書,你讨厭我嗎?”

她的手伸過來碰上周錦書的手指,溫熱熱的。

這個舉動意味很明顯,示好得光明正大。

程庭也看過來,眼眸幽深,薄唇抿着。

他的眼神并不是緊緊盯着這邊,但周錦書就是能感覺到若有似無的目光在他身上。

周錦書承認,在這一刻,他心裏有種強烈的欲.望,想順勢對肖嘉懿逢場作戲一陣,幹脆讓程庭死了心。

但他只猶豫了兩秒,就将手收回來,“不讨厭,也不喜歡,我只會和第一眼就喜歡的人發展關系,所以不好意思。”

就算他不喜歡肖嘉懿,拿別人做擋箭牌這種事,未免也太無恥了。

“第一眼就喜歡的人,你還信這個?”肖嘉懿有點驚訝,“還是說你們藝術生都這麽....浪漫?”

其實她是想說不切實際。

周錦書明白她的潛臺詞,“我不知道別人,我自己是這樣的。”

肖嘉懿喝了一口咖啡,陶瓷杯碰到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音,“我想,喜歡也不一定适合你,對于我們這種家庭來說,适合遠比喜歡重要,不是嗎?而且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她也很有很強逆反心理和征服欲,周錦書越是拒絕她,她越來勁。

程庭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周錦書起身去了外間,站在落雨的屋檐下,那裏已經有不少人在躲雨。

周錦書的餘光看見他走了,才和肖嘉懿道:“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肖嘉懿笑了笑:“漂亮、溫和、細心、脾氣好。”

都是贊美的詞,不過不太符合傳統對于男人的要求。

周錦書搖頭:“不。在你眼裏,我應該是沒主見、耳根子軟、聽話好控制的人。”

肖嘉懿愣了,她沒料到他會這樣直白的說出她想找他聯姻的真正目的。

她以為他沒什麽頭腦,單純到根本看不出這些。

周錦書繼續說:“可我不是這樣的人。家裏是不允許我學美術,也不希望我學雕塑的,但我還是學了,并且會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我知道你覺得我遲早還是會去公司工作,繼承家業。”周錦書垂下臉,又擡起,看着肖嘉懿的眼睛,認認真真道:“但我不會,我是個倔強的人,認準了的事情不會回頭。你不能控制我,我也不會被你左右,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我媽的公司以後可能會交給易寧打理,當然也可能是別人,都看她的意願,但不會是我。”

肖嘉懿結結實實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了:“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她承認她确實看中了他呆呆愣愣沒什麽主見的花瓶模樣,但現在看來,她是大錯特錯了。

他不是沒主見,他只是懶得說。

一塊油鹽不進的鐵板。

察覺到不合适以後,肖嘉懿的狀态變了,不再裝出一副稚嫩的模樣,在聰明人面前,她懶得裝。

她往椅子後面一靠,安安靜靜地喝完了面前的咖啡,“不過我剛才說的話是真的。”

周錦書看着她,濕漉漉的杏眼裏閃過幾縷疑惑。

肖嘉懿給自己補了個口紅,拿着包站起來,風情萬種地彎腰貼近周錦書的臉,手放在他肩上,勾唇輕聲道:

“漂亮那一句。”

周錦書躲避地扭頭,隔着玻璃,對上屋檐下程庭黑沉沉的眼。

........

肖嘉懿走了,沒在這裏和他多浪費時間。

周錦書也站起來,他看到外面來了一群人,是射箭隊那群體育生,人高馬大的打着傘擠擠攘攘地朝這邊來。

他往外走,程庭往裏來。

推門進來,那群人也發現了周錦書,和他打了招呼。

周錦書禮貌回應,和程庭擦肩而過的時候,手腕被一雙溫熱的大手扯住了。

他扭頭,程庭已經松開了手。

"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語氣淡淡,很平常。

周錦書搖頭:“你要在這裏聚餐,一個人走了不太好,我自己回去就行。”

“來回很快。”

“不,不用。”周錦書堅持不要他送。

程庭妥協,把傘遞給他:“那你拿着傘。”

周錦書沒接,“你等會兒怎麽辦?”

其他幾個人坐在咖啡廳角落裏,看着程庭和周錦書,小聲議論:

“怎麽感覺程哥的表情不太對啊,小情侶這是吵架了?”

“不知道啊,也不像啊。”

“隊長寶貝周錦書寶貝得不行,哪敢和他吵架啊,別是隊長自己惹人生氣了吧。”

“我就說王止志家這咖啡店都開了多少年了,隊長忽然就說要來看看,原來是來追人了。”

.....

程庭直接拉過周錦書的手,把傘放他手裏,“我開車,不會淋到的,給你叫了車,你打傘去。”

冰涼的傘柄和溫熱的手掌覆在周錦書的手心,手變得酥酥麻麻,他握住了傘,小聲說:“好,那你小心不要淋到雨了。”

黑色的二十四股金屬傘,很有重量感,撐開來很大,應該是體院統一發的,上面還有學院logo。

周錦書離開的時候,握着的傘柄上仿佛還有另一個人的溫度。

上車以前,他轉身往咖啡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程庭和他隊裏那群兄弟坐在一起,被圍在中間,眼睛卻看向他這裏。

兩個人的眼神隔着潑天雨幕撞在一起。

周錦書心底顫了顫,轉身打開車門和師傅說:“走吧。”

....

連續失眠的第七天。

體院舉行選拔的日子,會場拉起橫幅,幾個運動員在更衣室換衣服熱身,趙明章戴護具的時候多嘴問了一句:

“程哥,你那小朋友不來啊?”

程庭沒有正面承認過兩人的關系,也不否認,趙明章不知道叫什麽,幹脆一口一個小朋友。

怪異中透着奇妙的合适。

“嗯。”

程庭往上把T恤脫了,露出結實白皙的上半身,腹肌分明,肌肉線條紋理都很流暢漂亮。

這場選拔在體院也算一場期末考核,很多隊員都有家屬或者朋友來觀看、加油,其餘就是院裏的教練老師。

因為關系到之後的比賽名額,有的家屬很重視,甚至拉了橫幅來鼓勁。

程庭那邊一個人也沒有。

旁邊有人撞了趙明章一下,“別說了,走,準備去。”

這傻子,上次在咖啡廳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現在還問,這不是存心給隊長添堵嗎?

白癡。

趙明章摳摳腦袋,和他出去了。

更衣室人都走了,程庭戴護具的動作慢下來,棕色的透光窗映在他眼底,微微的怔愣。

*

周錦書心不在焉地和鄧斯走在去雕塑教室的路上。

今天下午本來沒課,但他不想太閑了,于是決定去雕塑教室修修細節。

閑下來容易想些有的沒的。

馬上就到期末驗收時間了,鄧斯也破天荒要和他一起來教室幹活。

“欸,你知不知道今天體院射箭隊考核比賽啊?好像還挺重要的。”

周錦書悶悶道:“知道。”

鄧斯不知道最近周錦書躲着程庭的事,好奇問:“我還奇怪呢,你怎麽不去啊,今天早上我看見有人成群結隊的去了,那場面,嚯,挺誇張。”

雖然裏面應該大部分都是去看那位體院名人程庭的。

“我一定要去嗎?”周錦書心裏難受。

鄧斯頓了頓:“你們不是朋友嗎?”

周錦書停下腳步。

鄧斯走了兩步見人沒跟上來,莫名地扭頭,見周錦書站在原地不動,呆呆的。

他有點摸不着頭腦,走過來有點茫然地問:“怎麽了嗎?怎麽不走了?”

周錦書被他這句話震到了,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反複盤桓在他腦海裏,近期的迷霧像被一雙大手撥開。

朋友,朋友。

他們是朋友。

他怎麽能把這個忽略了呢?

他在心裏重複念了幾遍這兩個字,忽然覺得豁然開朗,他肯定地說:“對,我們是朋友!”

自從知道程庭可能對他有點意思,他畏手畏腳什麽也不敢做了,躲着人不見。

可是憑什麽?

除去他可能喜歡他這一點,他們還是朋友,是一起走過十幾年的兄弟,為了這一點莫名其妙的、可能往別的地方歪了一點的喜歡,他就要摒棄這十幾年的感情嗎?

這不是他,也不是他們。

去他的愛情,去他的喜歡!

不管程庭抱着什麽樣的想法,給他做飯吃的是他,陪他畫畫的是他,一起看電影的是他,小時候一起收集點卡,限量版的賣完了還剩最後一張,程庭大方地把它讓給他。

他們倆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老板把最後一張小卡片取下來。

程庭鄭重其事地把圓卡放在他小手裏,幼稚地說:“你收下這張卡,以後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兄弟了。”

小錦書很開心,不覺得一張卡買一輩子有什麽問題,無比珍惜地把卡攥在手裏,用力點頭,奶聲奶氣:

“嗯!一輩子的好兄弟!”

夕陽下,兩個背着書包的小學生相視笑,圓圓的小臉上都是快樂。

十幾年後,周錦書又找回了當初說一輩子的好兄弟那時的心情,站在原地笑開,最近一段時間那種憋悶感一掃而空,他揚起笑臉,拍了拍鄧斯的肩:“謝了,兄弟,晚上見!”

“我要去看比賽了!”

在鄧斯一臉震驚和不敢置信中,他背着斜挎包從樹蔭下跑進陽光裏,朝着體院的方向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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