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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縮在被子裏的周錦書只露出一個腦袋。

連嘴都蓋住一半, 背對着程庭，弓着身子像個煮熟的蝦，熱氣騰騰那種。

他無法忘記剛剛那一幕，特別是程庭...

最後玻璃終于成功關上, 他聽到浴室裏水聲嘩嘩, 程庭穿了睡衣吹了頭發，和沒事人一樣走出來。

甚至過來把被他重新塞回枕頭底下的粉色東西拎出來, 放到旁邊的櫃子上。

周錦書尬得不行, 背對着他假裝睡着了，但兩個人都知道，他不可能睡得着。

偏偏這時候, 他還聽到程庭在他身後輕笑了聲, 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味道, 讓周錦書臉更紅了。

周錦書忿忿地想，程庭明明比他黃多了。

至少他絕對不會在浴室裏, 兄弟還在外面坐着的時候－－幹那種事。

他出來穿得整整齊齊，人模狗樣的看不出剛剛半點荒唐。

....

裝p。

周錦書心跳得極快，眼皮子上下閉的緊緊的，生怕程庭和他說一句什麽：

“啧, 品味還挺獨特。”

這絕對是這狗能說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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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出乎他意料, 除了那聲輕笑, 程庭很安靜地幫他把被子拉下來了一點, 就關了燈。

陷入一片黑暗，周錦書睜開眼睛，眨巴眨巴, 還有點不敢置信。

嗯....今天程庭這麽當人？

月色蕩漾，窗簾微動, 程庭雙手交叉枕在腦後，慢悠悠說：“還不想睡覺？要幹點別的？”

周錦書立刻吓得閉上眼睛。

.

從游樂場玩了兩天回家，閃耀果然已經不在門口。

因為去玩，周錦書特意和方熹請了兩天的假沒去做展品，回來了以後也不敢一直偷懶，一天都沒休息，周一上午沒課，他一大早就去了。

方熹看見他笑眯眯的：“周末是和程庭去玩了？”

周錦書半天才嗯一聲，“就....周末出去放松一下。”

他把護具帶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學姐，你怎麽知道的？”

方熹說：“論壇上都傳開了呀，你不知道嗎？”

她拿出工具，遞給周錦書，自己又熟練地點了根煙，走到靠窗的位置，深深吸了一口。

周錦書靠在臺子旁，把手套脫下來一只，去翻論壇。

論壇改過版，頁面變得簡潔很多，他一眼就看見了最上面那條。

【實錘！程庭和周錦書絕對是在一起了！】

樓主：我在郊區那個老游樂場看見他們倆了。沒敢拍照，但我的眼睛絕對沒看錯，出來約會了！他們倆從鬼屋出來，我的天那個狀态，明顯不對勁，周錦書臉紅得和什麽似的，嘴都腫了！說謊我吞針！

周錦書看得眼皮直跳，臉上火燒。

那天一上午他們都是四個人玩的，怎麽就剛好在鬼屋外看見他們了，還是那種時候！！！

1L：啧啧啧，程庭親這麽猛啊，這下不能說是兄弟情了吧，你把你兄弟嘴親腫過嗎？

2L：兄弟情已經早就被否認過了吧，程庭兄弟還少嗎？射箭隊那群和他不是兄弟？咋不見他對人這麽好。

4L：憑事實說話（冒泡），先不說程庭對周錦書太有耐心了，就說他現在已經多久沒在論壇傳緋聞了？

26L：握草，真的，已經好久了，4L好牛啊，一針見血。（附上整理的每次緋聞照片流出時間）

47L：我可以作證，我在外面見過程庭幫周錦書來做雕塑，雕塑多累啊，是你願意無條件幫兄弟幹這麽久？（對象就另說啰）

68L:絕對是！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請看照片（叼玫瑰花）。

底下帶着的圖主要三張。

一張兩人去雕塑教室的背影，更高大的那個人走路閑閑散散，身上背着一個不符合他性格的白色運動包，右手提着天藍色大水壺。

一張是在教學樓門口，那天他手上拎了那個射箭少年的雕塑，程庭蹲下替他系鞋帶，兩人都是側影，很清晰，陽光打在蹲下的程庭背後，将他身後染上一層金色虛影，站着的人伸着腳，臉微紅，睫毛又彎又長。

最後一張是在公共課上，周錦書看着黑板，程庭歪頭看他，形狀漂亮的唇勾着，桃花眼放電，修長的手指搭在他肩的另一側，渾身上下都透着一個大字：騷。

134L：這個狀态，這個神色，你告訴我是兄弟？咱年紀輕輕，不至于這麽瞎。

156L：我的天....程庭真的陷進去了，他完了，這眼神，啧啧，都說體院帥哥渣男遍地走，最大的帥哥現在浪子回頭咯。

178L：見過孔雀開屏嗎？就是這樣子的！！他這完全是被周錦書吃得死死的。

199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的兩個電子男友啊啊啊啊怎麽可以偷偷在一起！

這個帖子才挂上半天，就已經是hot了。

方熹顯然早就看到了，才能知道周錦書周末和程庭出去玩了。

周錦書紅着耳尖不敢看她，心髒微微顫抖，砰砰砰地自己聽得很分明。

不知道是因為突然被這麽多人關注，還是因為這裏面的一些描述，因為....程庭，他下意識希望是第一種，可情緒太複雜，一時紛紛擾擾分辨不出。

把手機放下，他重新裝作沒事人一樣戴上手套，護目鏡下拉，遮住他大半張臉，掩蓋了所有神色。

在工作室乒哩乓啷一上午，中午程庭來接他，眉眼缱绻，笑得一如往常，看不出有沒有看見論壇的帖子。

周錦書猜他就算看見了也不會理，上車只問了中午在哪吃飯。

程庭如果在意學校裏論壇對他的評價，就不至于這麽久沒在論壇回應過一次關于他的緋聞。

甚至也有人期待有前女友出來錘他，讓他們吃吃瓜，但一次都沒有。

下午程庭要去訓練，為了方便，兩人就在大學城後街那家火鍋店吃了中飯。

回家以後，周錦書接到鄧斯的電話：

“喂，阿錦。在家嗎？”

他晾着衣服，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陽臺洗衣機上，“嗯，在。”

“我下來找你。”

鄧斯迅速挂了電話，沒幾秒，門被敲響。

周錦書把濕衣服放下，去開門：“怎麽了，這麽急？如果是論壇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鄧斯頓了頓：“很意外你會知道，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周錦書又問了一句：“你和閃耀的事都解決好了？”

說到這個，鄧斯有點心虛，“這...我想着我還要這麽多年才畢業呢，先用着吧。”

周錦書一聽就知道這兩人估計又在一起了，不過他沒對這事多做評價，只要閃耀不要半夜在他門口鬼哭狼嚎就行。

“也行吧，你先進來。”

鄧斯把門一關就迫不及待問：

“阿錦，這次在游樂場有什麽發現嗎？程庭還喜歡他那個初戀嗎？”

周錦書彎腰把衣服拎起來抖了抖，“那好像不是他初戀。”

“啊？”

鄧斯一只手撐在洗衣機上，滿臉疑惑。

周錦書把酒店那段不重要的地方省掉，言簡意赅地和他說了前因後果。

林思瓊回來以後還莫名給他發了一個加油的可愛表情包，然後就沒了下文。

他在去之前，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的發展到最後會這麽匪夷所思的。

鄧斯聽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坐到沙發上，表情前所未有地嚴肅。

“阿錦。”

周錦書剛晾完衣服，被他難得正經的眼神吓一跳，坐在沙發另一頭，問：“怎麽了？又發生什麽事了？”

“不是發生什麽事了，而是我剛剛意識到了一個挺嚴重的問題。”

“什麽問題？”

鄧斯說：“你之前不是說程庭是最近才喜歡你的，之前分明是有前女友，喜歡女孩的嗎？”

周錦書猶豫點頭：“應該是吧。”

反正之前他一點也沒感覺到這段感情變質了。

這對于他來說，完全是太突然了，沒有一點前兆，突然就被通知，你兄弟其實對你有意思。

現在他已經把這事消化得差不多了。

鄧斯看向他：“因為這一點，我一直覺得程庭就算喜歡你，應該也是心血來潮，或者說－－不是那種喜歡。”

“哪種喜歡？”

“很認真，銘記一輩子、想起來呼吸都會痛的喜歡。”

周錦書被他這句話說得一顫，心底莫名泛起澀意，“所以呢？”

鄧斯說：“初戀是假的，他也從來沒正面承認過他有女朋友，那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你的呢？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周錦書搖頭。

“我必須告訴你，我打聽到了。”鄧斯坐直身子：“之前住在你旁邊那個王越學長的事。”

“确實有這個人，他也确實租了這裏的房子，然後出國了，但你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國的嗎？”

周錦書怔愣：“不會是.....”

鄧斯微笑：“我們入學那時候。”

周錦書心底震動，手指都被驚得蜷縮起來：“怎麽可能，或者是他中途回來過？隔壁明明是有人的。”

幾乎每晚，燈都是亮的。

“我可以告訴你，學長自從出去了，就從沒回來過。”

“那住在我旁邊的是誰？”

周錦書抱着腿蜷縮在沙發上，臉色有點白。

鄧斯看他被吓住了，沒好氣地笑：“你說呢？難不成是鬼啊？”

“你想說是程庭？”周錦書的眉毛挑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覺得很荒謬：“他在那邊有房子，為什麽還要在這邊租房？更重要的是，為什麽要瞞着我？”

兩個人住在一起，不是一件挺好的事嗎？

鄧斯哼哼兩聲：“你說，明明就住在隔壁，卻不敢出現在你面前，這是為什麽？你動動你那充滿藝術細胞的腦子好好想想，這是為什麽。”

“不是所有喜歡都能輕易說出口，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光明磊落嗎？”

周錦書呆在原地，抱着腿沒有動作。

他小聲問：“那我要怎麽辦？”

“就是因為他太認真了，你和他弄這種演習，只會讓他越陷越深。”鄧斯不忍地說：“你要是真沒這意思，覺得你們完全不可能，還是盡早和他結束這個演習吧。”

“演習久了，讓他覺得你們還有希望，那後面怎麽收尾？”

………

鄧斯走後，周錦書在沙發上待了很久。

天黑了也沒開燈，客廳一團黑。

逃避也是另一種不負責任，逃避得越久，給人的傷害就越大。

.

當天晚上，周錦書最終還是下定決心結束演習，說開一切。

站在程庭家門口，他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