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99章

胤禟看着徹底死去的佐藤, 往前走了兩步，蹲下身子在他的身上摩挲了一會兒, 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一個刻着佟家族徽的印章，和半枚玉佩。

只是佐藤的身上并沒有他和佟國維相互聯絡的書信。

想必這東西他可能放在了他自以為很保險的地方，漁村的話是不可能，那裏他基本上已經廢棄了，剩下的就是那個距離陸地二百海裏的地方了。

想到這裏，他站起身來, 把手上的東西放在了荷包裏, 轉頭看着衆人清理那些即将死去的倭寇。

胤褆扛着刀轉頭看了一眼還有些張牙舞爪的胤俄，對着胤禟道：“小十這是第一次打仗把？沒有想到他适應能力這麽強，想當年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 可是好多天夜不能寐的。”

還讓軍醫給他開了安神的方子, 他才緩過來的。

胤禟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大多數都是進氣少出氣多了，這些人完全都是死不足惜。只是這種情況和胤褆當年參與的戰場相比, 差的遠了，那才是真正的血肉橫飛呢。想到這裏，他對着胤褆笑道：“大哥參與的戰争是殘酷的, 咱們這只能說是小打小鬧的。而小十經過這次之後也算是一個成長了。将來也必定會成為和大哥一樣的人。”

胤褆一聽, 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濃郁，他轉頭看了一眼胤禟那如白玉般的側臉，在火光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好半晌之後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小九, 你不用有這麽大的壓力的，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 要是我自己來的話，免不得要在佐藤的手下吃好多的虧。”

說完他有些不解氣的擡腳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佐藤。

胤禟看着他有些憤憤不平的模樣，笑道：“所以我跟着大哥來了啊。這次的事情之後，大哥應該也能封親王了，到時候嫂嫂還能給大哥生個小阿哥呢。”

歷史上的胤褆始終沒有嫡子的降生，仿佛成了他的魔障一樣，讓他的福晉到最後也因為不斷的生孩子而身體虛弱的死去。

而這次他們出來的時候，他的那個嫂嫂已經有了身孕，要是他們這邊處理的快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她生産呢。說不定這個孩子真的能完成胤褆的心願呢，讓他兒女雙全。

胤褆一聽到胤禟提到他的福晉，臉上立馬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好半晌才開心的道：“借你吉言把。前段時間我母妃還張羅着給我納妾呢，只是我覺得你之前說的很對，宮裏的那些娘娘看着每日裏都開開心心的，實際上那個不是心理苦的角色？我就想着反正我又不繼承皇位，這妾不妾的倒是無所謂了。孩子多了少了也是無所謂的。只要他們和咱們一樣和和睦睦的就好。”

說到這裏，他輕微的嘆息了一聲，然後對着胤禟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在宮裏的娘娘如此，身為子女的如此，我就想着我自己的孩子還是讓他們好好的長大，讓他們健康安樂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他從前都不曾想到的，這段時間他在縣城裏看了好多，才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的事情，是讓一個人開開心心的最重要，他的孩子他要是再不寵着，誰還能為他們啊？只是這麽一說，顯得他有些老了。

要愁孩子的婚嫁了。

胤禟看着胤褆皺起來的眉頭，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他邊笑邊對着胤禟道：“走吧，聽大哥這樣說，我覺得大哥還是要多努力才行，要不然你閨女将來可能要去和親的。”

他說完，擡腳就朝着城門裏走去。

胤褆臉上的神色微微的一滞，瞬間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然後有些氣急敗壞的追了過去，邊走邊說道：“小九，你最近不讨人喜歡了啊，這話說的讓我心塞！”

轉眼過去了十幾天，倭寇的老巢已經被清理幹淨，所有的金銀珠寶全部給運送了過來，那一箱箱的東西擺放在了陽光下，折射出絢麗多彩的光芒，一時間晃花了人的眼睛。

李同致看着眼前的珠寶，臉上一陣的潮紅，他伸手摸了摸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好半晌之後才對着胤禟感慨道：“果然啊，財帛動人心，這句話一點沒錯，想我清廉了一輩子的人，看到這麽多的財寶，還是忍不住的心生歡喜，有種據為己有的想法。”

他說完，背着手轉過身去，好一會兒轉過來的時候，眼眸裏已經恢複了一片的清明之色。

胤禟看着李同致的反應，臉上的笑意不自覺的擴大了不少：“李縣令能夠抵擋得住這些東西的誘惑，說明李縣令還是心中堅定啊！”

說完他轉頭對着胤褆道：“大哥之前我答應過這縣城的人，要拿着這些銀錢開發貿易區，直接開辟海貿，而現在銀錢來了，咱們也該開始了。”

胤褆微微的點頭，看了一眼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好半晌之後才道：“那這些東西哪怕上繳國庫一半，剩下的那些，也還有剩餘的呢。”

胤俄則是興致缺缺，只是在聽到胤禟說的那個貿易區之後，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他三兩下的跑到了他的跟前，一雙眼眸黑琉璃般的盯着他道：“九哥，貿易區裏有好吃的嗎？！是不是各國的好吃的，都有啊？”

胤俄的話，讓胤禟和胤褆微微的一怔，好半晌之後才發出一陣哈哈的大小聲，他有些寵溺的點了點胤俄的腦袋道：“你啊，就知道吃！除了吃你還會幹什麽？！”

胤俄聞言眨了眨眼睛看着胤禟和胤褆，有些天真無邪的道：“打仗啊，我還會打仗！”

胤禟和胤褆二人一聽，更是笑的開心起來。

瞪了好一會兒，胤禟對着李同致道：“李同致，把這些東西的一半收入庫房，剩下的一半我派人運送回京。”說到這裏，掃了一眼福建總督府邸的方向，有些念念自語的道：“咱們也該去會會這個福建總督了，總不好讓兩江總督一直守着他。”

李同致聞言，對着胤禟微微的拱手，轉身就安排人開始把成箱的金銀珠寶朝着庫房搬運。佯裝沒有聽到他後半句話的樣子。

他是個明白人，哪怕知道福建總督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也只能避開，人家京城有人，能不能死還不一定呢，他一個小縣令還是不要參與了的好。他這次和九貝勒合謀清剿了佐藤，也算是大功一件，只要九貝勒把這功勞上報，等待他的就是加官進爵了，他又何必趟這趟渾水呢？

剛剛想到這裏，他的眸光就落在了一旁的李魚身上，好半晌之後才搖了搖頭，他離開了這些傻大個怕是被人欺負，要是可以的話他回頭求求情，看看能不能留下管理這個貿易區，要是這樣的話，他也能給李魚這小子娶一房媳婦，看着他生兒育女，兒孫滿堂了。

李同致想到這裏，一雙黑亮的眸子愈發的明亮，隐晦的看了一眼胤禟還有些稚嫩的臉龐，想着這個事情的可行性。

胤褆在聽了胤禟的話之後，臉上的神色倏然黑沉了下來，他眯着眼睛，聲音發冷道：“早該把人給處理了，中間隔了這麽長時間，你就不怕他把那些證據給毀了嗎？”

這才是他最擔心的事情，要是那個福建總督把證據毀了，到時候他們恐怕還不好治他的罪責呢，萬一這中間有張廷玉的參與，到時候他皇阿瑪在準格爾那邊可是就有危險了。

胤禟擡眸看了一眼正在招呼人擡箱子的李同致，嘴角緩緩的勾起：“皇阿瑪那裏，我已經派人給他送信去了，只等着他那邊給回消息呢。今天早上我才收到了皇阿瑪的親筆信，還有他給賜下來的尚方寶劍。這樣咱們才能帶着東西，拿着證據，把人給擒了。”

胤褆猛然間轉頭看着胤禟，再看了看一旁的同樣瞪大眼睛的胤俄，好半晌才擡手搓了一把臉，有些詫異的道：“你這是什麽時候開始弄的？我都不知道？！”

說到這裏，他伸手攬着了他的肩膀，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威脅道：“說罷，你還有什麽瞞着我的？要是一次不說清楚，小心我和小十兩個打你屁股！”

他話音一落，胤俄立馬跳了出來，他使勁的搖了搖頭對着胤褆道：“大哥，我不會幫你的，我要打也是幫着九哥打你的。九哥功夫不好，我擔心他打不過你。”

他九哥給他吃給他喝，出宮一趟還想着給他帶好吃的，他怎麽舍得對他九哥動手？要打也是幫着他九哥打他大哥才是。

想到這裏，他的眸子微微的一亮，有些警惕的看着胤褆，生怕他對胤禟動手一般。

胤褆則是被胤俄氣的有些牙癢癢，好半晌之後轉頭攬着胤俄的脖子對着他道：“走走，咱倆去練練，讓我看看你的功夫最近有沒有長進。”說完不等胤俄開口說話，用手捂着他的嘴就朝着後院的練武場走去。

胤禟看着倆人的樣子，笑着搖了搖頭，轉頭和李同致開始商量貿易區的建立。

一直等導致中午他們才商議出來一個大概的位置，院子裏的東西也全部收拾殆盡。

他們在這邊簡單的用了一些午膳，就帶着親衛隊朝着福建總督府邸出發。經過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馬車緩緩的停在了福建總督府邸的門口。

福建總督和兩江總督已經收到消息，二人帶着大小的官員已經站在門口迎接。

胤禟撩起門簾弓腰走了出去，他站在車轅上扶着灼華的手走了下來，眸光落在了福建總督趙玉文身上，趙玉文的年紀不大，看着有四十歲左右，白面無須，精瘦幹練，一雙眸子幽深明亮。

而一旁的兩江總督曲福晨則是顯得有些微胖，滿臉的絡腮胡，看起來憨厚老實。

倆人對着胤褆、胤禟和胤俄三人微微的躬身行禮，然後伸手招呼二人進去。

一走進去福建總督的府邸，胤禟瞬間覺得眼前的這個比當初縣城的衙門要大的多了，各處的裝潢也都是金碧輝煌，就連柱子上和房頂上的花紋都有金漆描繪，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

胤禟掃了一圈之後，悄無聲息的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胤褆則是在他的身邊坐下，三人的沉默瞬間讓整個屋子裏顯得有些寂靜。

趙玉文看着沉默的胤褆和胤禟，一時間有些拿捏不定這二人到底是什麽意思，十阿哥他已經見過，為人天真無邪，還帶着一點憨憨的吃貨本質，倒是和這兩江總督曲福晨有些相似，但是和曲福晨比起來，他就顯得有些傻了。

而這兩位他也是頭一次見，在這之前他的恩師倒是說過，九阿哥有些離經叛道，不喜歡朝政，對經商卻是西很的喜愛，也深谙其道，他手上的銀子堪比國庫。在來之前還給皇上了不少的銀子。除此之外這次清剿倭寇，九貝勒也誇下海口，說是一切費用全部都由他自己承擔，不需要朝廷給他撥一分錢。

現在他不聲不響的就把那些倭寇都給清理了，還沒有通知他這個福建總督。最主要的是銀子，那些倭寇在沿海地區作亂那麽長時間，手下的銀子定然是繁多的，這位貝勒爺清剿倭寇之後，并沒有讓他過去，也沒有把上繳的銀子給他送來。

關鍵是還讓這個曲福晨看着他。

一看到曲福晨那張有些肥胖的臉，他就覺得有些心塞，要不是他也在這裏，他在就帶着過去了，到時候這功勞那裏能輪得到那個小縣令啊。

越想他的心裏越是有些後悔，早知道就應該跟着十阿哥一起過去了。

胤禟看着趙玉文那變幻莫測的臉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問道：“我十弟從小就是個不懂事的，這段時間在這裏給趙大人添了不少的麻煩吧？我在這裏替我十弟向趙大人道謝。”

說着他人都沒有朝着趙玉文看上一眼，只輕飄飄的似笑非笑的掃了他一眼。

趙玉文一看這架勢，瞬間明白，九貝勒這話是來找他算賬的呢。前段時間十阿哥在這裏行動受到掣肘，臨走之前說是要讓他幫忙出兵救人，他以郡王爺和九貝勒已經死了，這是虛假消息不肯出兵。

九貝勒這會兒是打算秋後算賬了。

想到這裏，他臉上的神色不變，眼眸裏的嘲諷一閃而過，他一本正經的擡手對着胤禟拱手道：“貝勒爺，這些事都是微臣該做的，能照顧十阿哥，這是微臣的榮幸。”

胤禟則是笑眯眯的看着趙玉文，輕笑道：“只是有件事我想問下趙大人，我親筆信給我十弟送來，讓他和你一起帶着兵前去救援，不知道趙大人為何沒有過去？還依我和大哥已經身死為由拒絕了呢？”

說到這裏，他臉上的笑容倏然停了下來，然後看着趙玉文道：“我在來之前給我皇阿瑪去了一份信件，把這邊的事情都說了一下，我皇阿瑪怕我壓制不住你，無法完成清剿海盜的事情，就專門給我把尚方寶劍給送了過來。”

趙玉文眸光為閃，他倒是沒有想到胤禟會單刀直入的問他這個問題，而且還專門請了尚方寶劍，只是這是本身就是胤俄告訴他的，他有的是理由。

想到這裏，他滿臉平靜的道：“貝勒爺和郡王爺的事情，我是從十阿哥嘴裏聽到的，親衛隊的人也都知道兩位已經被大火燒死了。我不敢賭，萬一我帶着人過去營救，這中間卻是倭寇的陷阱，到時候我如何對得起百姓和跟随我的戰士呢？我只是想着謹慎起見。”

說到這裏，他微微的一頓，看着胤俄有些遺憾的道：“我只是想着派人去調查一下，看看是真是假。只是還沒有等到探聽消息的人回來，十阿哥就帶着親衛隊自己跑了。他人剛走，兩江總督就來了，我就是想要去追也沒辦法了。”

說到最後，他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抹無奈。

胤褆一看趙玉文的模樣，瞬間沒有了任何和他說下去的欲望，他直接對着胤禟道：“小九和他廢話那麽多幹什麽？直接殺了就行了！”

趙玉文倏然站了起來，地上的凳子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他冷冷的盯着胤褆暗含威脅的道：“郡王爺，我想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讓郡王爺一見面就對我喊打喊殺的？知道這是福建可不是京城，要是郡王爺拿不出什麽證據來，怕是能不能回去還要掂量掂量的！”

胤禟倏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對着灼華微微的點頭，就把從海盜和山本那裏得到的賬本和來往的書信放在了他的面前。

胤禟在收拾了佐藤這邊的善後工作之後，等了兩天才帶着人去了漁村，那會兒被捆成粽子的山本，已經餓的奄奄一息了。在胤禟給他松綁之後，他主動把他自己和大清官員來往的書信和賬本交給了他。并且承諾回去之後一定會如實的禀告給天皇陛下關于佐藤的一切。

至于上供的事情只字未提。但是胤禟知道山本絕對會把事情和山本的家主說的，從無任何的交集，就變成了無限的可能了。

而趙玉文倒是個有本事的，他後來審問錢君那個海盜頭子的時候才知道，趙玉文和他打成了協議，只要他每年給他三百萬兩的銀子，他就不會真的派兵攻打他，還會幫助他清剿其他的海盜。這才是趙玉文吃着錢君的錢，還拿着朝廷因為他剿匪有功的賞賜。還得到福建百姓的愛戴。

當然是那些受不到倭寇侵擾的地方的百姓。而那些受到倭寇和海盜侵擾的百姓，倒是對他也無可奈何。

趙玉文看着灼華手裏的賬本和書信，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陰冷了起來，好半晌才勉強擠出來了一個笑容解釋道：“這東西不知道是真是假呢，怎麽也不能因為我怠慢了十阿哥，九貝勒就用這些東西來冤枉我吧。”

胤禟聞言，嘴角微微的上揚，慢慢的道：“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至于趙大人說的冤枉，那真不至于。”說完他冷聲道：“把人帶進來吧。”

錢君就被壓着走了進來，他一看到趙玉文的身影，立馬就朝着前方撲了過去，鼻子眼淚一大把的道：“趙大人，你可要幫幫我啊，我每年可是都給你幾百萬兩的銀子啊，你可不能翻臉不認人！”

趙玉文一看到錢君的模樣，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灰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