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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胤禟看着渾身變得有些顫抖的趙玉文, 掃了一眼一副破罐破摔的錢君,輕笑道:“趙大人可還有話說?”
趙玉文緘默的看了一眼錢君, 微微的搖頭,半晌才啞着嗓子道:“九貝勒好手段,好本事,我無話可說。只是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只求貝勒爺能夠放過我的家人。”
這件事他做的隐秘,可以說他的母親和夫人連同子女都不知道,當初就是怕連累到了他們, 才從未告訴過。
胤禟微微的挑眉看着趙玉文, 好半晌之後才問道:“趙大人,你所得來的銀子,你的家人都沒有花一分錢嗎?要是你确定他們沒有花一分錢的話, 我可以在皇阿瑪面前為他們求情。”
一個貪官自己享受人生, 他的家人又豈能沒有花費他貪墨來的銀子?這家人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趙玉文聞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仰頭看着胤禟的眼睛, 微微的點頭道:“我确保我沒有給我的家人花過一份多餘的錢,他們所有的花銷都是我的俸祿所得,貝勒爺和郡王爺可以去調查的。”
就在這時, 一個年僅花甲的老太太, 穿着樸素,頭上戴着一根銀簪,額間的抹額也是連一塊寶石都沒有,她扶着一個身形消瘦, 大概四五十歲的夫人從外面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
等走進屋裏,花甲老太太擡手就是給了趙玉文一個巴掌, 打的他踉跄了幾步,才堪堪的站穩。她走到了胤禟的跟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然後滿眼淚水的道:“是我教子無方,讓他做下這樣愧對百姓的事情,也是因為我才讓他走上了這等不歸路!”
說着她淚流滿面的哭道:“他做下的事情我願意和他共同承擔,只是有句話他說的對啊,就是他所貪墨的銀子不曾給他的夫人和孩子們花銷一份啊。還請貝勒爺和王爺明察啊!”
趙玉文一聽老太太的話,立馬就跪在了她的腳下,臉上的神色動容道:“娘,您別這樣說,這都是兒子自己的錯,兒子一人承擔就是。您都這麽大年紀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啊。”
說完他轉頭對着那夫人不容分說的道:“錦娘,你帶着娘離開這裏。”
錦娘紅着眼睛看了看趙玉文,倔強的搖了搖頭,好半晌她擡手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對着胤禟道:“貝勒爺,夫君收取錢君銀子的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是這件事真的不能怪夫君的,當時娘生重病,我們一家都拿不出來五十兩銀子給娘抓藥,這才讓夫君铤而走險,走上了不歸路。”
說到這裏,她看了一眼錢君,又是微微的合眼道:“錢君這人有自己的原則,他不肯對咱們大清的漁民和過往的船只進行搶奪,這也是夫君答應和他合作的原因。求貝勒爺看在夫君一片孝心的份上,能否饒了他一命。”
胤禟聽到這裏,眉頭都擰了起來,從他查到趙玉文貪墨開始,就不曾想過會放過他,要是真的按照錦娘說的這般,這件事真的情有可原,他之前看李同致的時候,就明白,這大清的官員,實在是太窮了。他們的月俸低的剛剛足夠吃喝,要是想要吃頓肉也只能一月兩次罷了。
要是趕上一場病,怕是連吃藥的銀子都拿不出來。
想到這裏,他的眸光微微的閃爍,好半晌之後才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兩江總督。
兩江總督那有些微胖的臉皮微微的抖動,片刻之後才低下了頭。
這等處境他也明白,只是和海盜合作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而現在趙玉文算是栽了,哪怕是貝勒爺和王爺能夠饒過他,皇上又豈能饒了他?一旦開了這樣的口子,以後的貪墨都是情有可原了。
想到這裏,他面上的神色更加的陰霾了。
胤禟想了片刻之後,才往前走了兩步,把趙老太太扶起來道:“老太太,您先起來,趙玉文這事,必須嚴懲不貸,哪怕他當初只是一片的孝心,也只是為了您老人家。您也知道,要是我們這次把趙玉文放了,等将來咱們大清就亂了,所有的官員貪墨之前,都是情有可原,可以為了國家,也可以為了百姓,更是為了成全孝道。到時候咱們的百姓該如何的過活?難道他們就注定要成為這貪墨背後的犧牲品嗎?”
趙老太太聽到這裏,渾濁的眸子裏,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看着胤禟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貝勒爺說的對,一旦開了這樣的口子,皇上就沒辦法管理官員的貪污,到最後受苦的是百姓。”
說到這裏,她的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好半晌才拿起帕子擦了一下眼睛,對着胤禟道:“那可否讓他将功補過?”
“他在海上漂泊了這麽多年,自然是明白海盜的那些地址,也明白這些人的布局和作戰方式,要是想要把所有的海盜都清剿的話,讓他帶着水師過去,你看可行?”
年過半百的趙玉文,哭的像個孩子,他趴在趙老太太的腳下,淚水沾濕了她的那黑布鞋,他娘這麽大年紀了,卻還在為他打算。他愧對他娘對他的疼愛,也愧對夫人對他的信任。更是愧對年幼的孩子。
胤禟緘默的看着趙玉文,好半晌之後才微微的點頭道:“行,只是他要帶着兩江總督的兵,而兩江總督曲福晨帶着福建總督的兵去追擊倭寇,争取威懾他們。”
趙玉文聽到這裏,轉頭看着胤禟,好半晌之後從懷裏掏出來一枚印章,然後對着他道:“貝勒爺,這是我藏匿信件的地方,您到時候拿着這個過去就行。”
說到這裏,他微微的嘆息了一聲道:“當年我與京城那位合作的時候,就下了決定,絕對不能牽扯到我的家人,但凡我被抓入獄的消息傳來,這印章就作廢了。現在你肯給我一個機會,我也拿出我的誠意來,報答你的仁善。”
說罷,他從地上爬起來,扶着趙老太太的胳膊道:“娘,我很快就要出兵了,今天就陪着您再說說話,好不好?”
趙老太太聞言,紅着眼睛拍了拍他的手道:“好,好,我兒子只能當英雄。”
胤禟聽到趙老太太的話,瞬間明白了她話裏的含義,趙玉文這次出征攻打海盜,是絕對不可能活着回來的,他已經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趙老太太和趙夫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挑明罷了。
胤禟把手上的私章遞給了一旁的灼華,讓他帶着人過去取來。
等人離開之後,兩江總督看着胤禟有些稚嫩的面孔,偷偷的看了好幾眼,被胤褆有些惡狠狠的制止:“曲福晨,你一直看小九幹什麽?要是真的想要看的話,就光明正大的來,那裏有你這樣鬼鬼祟祟的,一點也不像一個兩江總督。”
說罷他轉頭看着有些沉思的胤禟,有些不滿的問道:“小九,你這就放過這趙玉文了,萬一他帶着兵發動叛亂該怎麽辦?”
這也是他所擔心的事情,要是趙玉文帶着兵叛變,到時候京中的一衆人都不可能善罷甘休,就是他和他皇阿瑪都是有心包庇他,也是無從下手,畢竟還有個兩江總督在這裏守着呢。
胤禟看了一眼曲福晨,轉頭坐在了椅子上,擡手揉了揉有些脹痛的眉心,好半晌之後才道:“趙玉文帶的兵是曲福晨的,所以他沒辦法叛變。而曲福晨帶着趙玉文的兵,去攻打倭國,到時候是個什麽樣子還不清楚,總要兩方多加鉗制才行。”
說到這裏他看着在一旁面皮抖動的曲福晨問道:“你說對不對啊?曲大人。”
曲福晨聽到胤禟的問話,那有些微胖的臉上瞬間挂上了谄媚的笑容,他對着胤禟點了點頭道:“是,是,貝勒爺說的對。”
只是這話是他該聽的嗎?為什麽一定要讓他聽到啊?你們商量着如何防備他和趙玉文,怎麽就能理直氣壯的當着他的面呢?這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只是趙玉文的運氣好啊,這貝勒爺帶着尚方寶劍來的,卻還讓他留了一條命。要是将來他能遇到這樣好的欽差就好了。
胤禟看着曲福晨微微抖動的面皮,還有緊緊抿着的嘴角,輕笑道:“曲大人要是有事情,就先去忙吧,我這邊還要再好好的審審錢君,争取套出一些更有用的線索來。”
曲福晨看了一眼已經抖成篩子的錢君,瞬間理解的點頭,他腳下生風的朝着外面走去。
等人走遠了,胤禟的眸光才朝着錢君看去,臉上的笑容倏然揚起的問道:“錢君,你看這事怎麽辦?本來說的是你幫着把趙玉文手裏的東西給哄出來,我就放了你,結果完全沒有用上你,趙玉文自己全把東西給了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看看你還有其他的利用價值嗎?要是沒有的話,那就不能怪我了。”
錢君也是一個識時務的人,在他還沒有動刑的時候,就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并且為了體現他的價值,還專門讓他來和趙玉文來個會面,只可惜趙玉文在錢君一開口的時候,就破了心理防線,加上趙老太太這神助攻,立馬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他了。
這錢君就顯得有些沒用了。
錢君一聽胤禟的話,臉上瞬間一陣的青白,他看着胤褆、胤禟和胤俄三人有些虎視眈眈的眸光,瞬間打了一個寒顫,然後有些結結巴巴的道:“貝勒爺,我還有用,真的。貝勒爺知道我為什麽要離開海上嗎?我本身就是海盜,在海上才占據這絕對的優勢。這一到岸上還不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胤褆一聽這話,擡腳就踹了過去,把人踹的一個踉跄的倒在地上罵道:“你罵誰呢?罵誰呢?!”
錢君本想賣弄一下自己的文學,結果一下子賣弄過了,他趕緊的解釋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被山本給騙了,這才發出來的感慨。”
說到這裏,他餘光偷偷的看了一眼胤禟,見他臉色無意這才開口道:“都是那山本,他拿着佟國維的印記,讓我幫他,我本來不想理他的,他又拿來了私章,我這才相信了他。你也知道我和福建總督的關系,這不就想着越過他和京城的那個大人物攀上關系,結果還沒有攀上什麽關系呢,就被您給活捉了。”
“那個我和山本合作的事情,本來也就是騙騙他的,我沒有真的想要在這裏攻打殘害咱們自己的百姓。還有就是那個趙玉文讓我給他送關于倭寇的消息,我還想着等山本來了,想辦法拖住他,到時候讓趙玉文把倭寇全部給殲滅了呢。”
他說完,悄咪咪的看了一眼胤禟,耷拉着腦袋道:“誰知道您這速度也太快了,完全沒有等到我出手呢,就把我給抓了起來。”
胤俄把最後一塊點心塞進了嘴裏,端起茶水喝了兩口,送進了肚子裏,這才對着錢君道:“那感情還是我們的錯了?我們應該等着他們打劫了百姓之後,再出手。那死去的百姓該怎麽辦?他們就活該啊?”
他說完對着胤禟道:“九哥,要是按照我說,咱們和他沒什麽話好說的,看我直接把他的腦袋給砍下來再說。滿嘴的謊話,咱們也聽不得。”
說着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點心渣滓,然後面色有些猙獰的走了過去。
錢君一看胤俄的模樣,瞬間有些吓傻了,他在胤俄即将走到他的跟前之前,眼睛一閉,趕緊的對着人喊道:“是佟大人說,只要我把這縣城裏的全味樓給搶了,逼着他們和倭寇簽下協議,到時候就能栽贓九貝勒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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