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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京路上,臨時軍營。

魏王看着手中的幾封密箋,沉聲道:“洛京已經基本布置妥當,只要張新能夠在瓊林宴上成功下毒,我們的計劃就基本成功了。”

多年的夙願将要完成,魏王忍不住反複推敲計劃,生怕哪裏有了疏漏。

“張新剛剛被升到了陛下身邊做貼身內侍,肯定能找到機會下毒。他拿我當親姐姐,這件事交給他一定不會有誤。”韓繡安慰道。

魏王微微皺眉,陰柔的容貌更顯狠戾:“張新畢竟年歲太小,不夠穩重。”

韓繡攬住魏王的脖頸,溫柔笑道:“就算沒能将‘中風散’下在酒裏讓陛下直接斃命,我們不是還給了他另一種激發蠱蟲的藥粉,可以使得陛下成為活死人,這可是天下唯一的蠱王,料想也無人解得了這蠱毒。如此兩重準備算下來,絕對萬無一失。”

至于執行計劃的張新……他橫豎都是死路一條。

魏王點點頭,不再擔憂張新這一環。

韓繡與魏王交換了深情的一吻,将野心埋藏在她蘊滿愛意的雙眸之中。

韓繡原本也是官家千金,可她父親在任上貪墨赈災銀兩,東窗事發後,韓家被滿門抄斬。韓繡由于年僅六歲,被沒入宮中為婢。

從千金小姐淪為人人可欺的奴婢,韓繡對延熹帝的恨意極深。

自從她在冷宮中見到渾身髒亂、滿目怨憤的小魏王第一眼,她心中就知道,對方與她是同一類人。

于是,她自幹活的禦膳房偷來一碗熱粥,遞給了饑餓難忍的小魏王。

在深宮中,小韓繡與小魏王互相取暖,挨過了許多個寒冬。

長大後,兩人步步為營,在宮裏與宮外布下了重重羅網。如今,就是他們即将收獲的時刻。

多年籌謀,韓繡早已不滿足于報仇,她還想成為人上人,成為這世間……最尊貴的女人。

韓繡垂下眼睑,想到魏王剛剛答應手下的武官,若計劃順利,便會立對方的女兒為後。

不過是一個嬌養的大家小姐,又怎麽能鬥得過她?韓繡将臉埋進魏王的肩膀,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

幾日後,洛京城西,瓊林苑。

正值初春,苑內芳菲競豔,飛廊淩空。雖然坐落在皇宮外,但瓊林苑的精致華美卻絲毫不弱于宮廷。

晏冰與顧文霆抵達設宴的宣和殿時,絕大多數賓客都已經到了。衆人或站或立,時不時舉杯交談,殿內一片熱鬧景象。

兩人剛剛進殿,四周的空氣就寂靜了一瞬。

原因無他,顧文霆這次不是坐輪椅來的,而是正常走路來的。

“秦王殿下,你的腿?”有相熟的官員詫異問道。

顧文霆望着身側的晏冰含笑道:“多虧了容神醫,孤的病已然痊愈。”

聞言,衆人驚喜萬分。秦王的病好了,他們大晉從此便多了一個絕世高手!

那官員更是大喜過望,賀道:“恭喜殿下!”接着他對晏冰贊道:“容神醫當真是妙手回春、醫仙在世!”

晏冰禮貌地回了禮,又被一群來道喜的文武官員圍住。

兩人好不容易回到座位上,沒一會兒,帝後便攜着太子與太子妃容钰靈進入宣和殿。

延熹帝見到顧文霆能夠脫離輪椅了,同樣喜出望外,連道“三喜臨門”。

随着延熹帝落座,瓊林宴正式開始。顧文霆與晏冰坐在延熹帝下首的左側第一位,太子與容钰靈則位于右側第一位,兩桌正好相對。

顧文霆用公筷将一盤紅燒魚中最鮮嫩的魚腹夾給晏冰,晏冰面不改色地吃掉魚肉,看起來極為習慣。

“你覺得是誰?”顧文霆輕聲問道。

他們倆當然不是來飲宴的,延熹帝身邊共有四個內侍在兩側服侍,找出在宴會上給延熹帝下毒的那個小內侍才是關鍵。

顧文霆這個秦王的身份雖然尊貴,但到底同延熹帝不夠親密。

在沒有确鑿證據的前提下,他無法直接大大咧咧地告訴延熹帝,你兒子要給你下毒。

否則,延熹帝便要第一個懷疑顧文霆在搞什麽陰謀了。

晏冰同樣耳語道:“右一。”

她前世是演員,最擅長觀察他人臉上的細微表情。她注意到,延熹帝右手邊第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內侍神色緊張,眼神游離,看上去有些異常。

顧文霆點點頭,說道:“我也覺得是他。”

兩人對視一眼,決定按照定好的計劃,在那個內侍有所異動時将其拿下。

宴上的酒食不經貼身內侍之手,因此,他若要下毒,一定是當場為之。

容钰靈目光複雜地盯着晏冰與顧文霆的互動看了半天,太子注意到她的異常,關切問道:“靈兒,你怎麽了?”

容钰靈如夢初醒,連忙移開視線,笑着說:“沒什麽。”

罷了,她原本就是因為那莫須有的前世,而故意針對容嬿冰的。

如今她若是再與容嬿冰作對,又與她所痛恨的韓繡之流有什麽兩樣?

這時,延熹帝賜了新科狀元、探花與榜眼各一道菜,由身側侍奉的內侍端下來。

晏冰他們着重觀察的那個內侍正巧捧着菜路過容钰靈,她一擡頭見到了那內侍的容貌,便微微瞪大了雙眼。

此人不是前世韓繡宮裏的心腹張新嗎?!

他竟然曾做過延熹帝的貼身內侍!

這幾個月,她一有時間便會仔細地回想前世的點點滴滴,想要找回自己的優勢。

重生前,太子被毒死,延熹帝中風病亡,魏王登基,韓繡封妃……

電光石火間,仿佛有許多點在容钰靈的腦海中被連成了一條線。

難道說——張新是魏王他們安插在延熹帝身邊的人?

這時,那名為張新的內侍回轉過來,端着空盤子路過容钰靈與太子的桌案。

容钰靈按耐下心中的焦躁疑慮,喚道:“你等一下。”

趁着酒席正酣,殿內鼓樂齊鳴,無人關注這邊,她正好可以簡單盤問兩句,看看能不能詐出什麽來。

畢竟就算她身為太子妃,也很難輕易接觸到延熹帝身邊的內侍。

張新原本正低頭碎步走向主位,一聽到有人叫他,他便被吓得狠狠一抖,手中的銀托盤重重地掉落在石制地面上,發出“呲”的一聲刺耳的聲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殿內陷入了死寂之中,延熹帝面露不滿,連容钰靈都被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張新的反應為何這麽大。

晏冰與顧文霆同時皺起眉頭,糟了,提前打草驚蛇了。

在托盤脫手的那一瞬間,張新就知道自己完了。

韓繡傳信過來,要他在今日将提前給他的毒.藥下到延熹帝的酒裏。

他在宮中孤苦伶仃,是韓繡一直照顧着他,在他絕望時安慰他,是他最為親近的姐姐。

哪怕做好了為韓繡犧牲的準備,張新的心中卻依然恐懼萬分。

可誰知,越怕越出錯,他竟然在大殿中央鬧出了如此動靜。

接下來,他應該會被趕出宣和殿。現在,是他最後一次下手的機會,他只能行第二重計劃了……

顧文霆見勢不好,一把将桌上的酒杯擲向張新的頭部,想要将其砸暈。

卻不想,張新快速扯開袖口處的暗袋,狠狠一揮右臂,朝着延熹帝的方向灑出一大片白色的毒粉。

張新距離延熹帝太近,毒粉瞬間就蔓延到了延熹帝面前。

晏冰揚聲道:“陛下,屏息閉眼!”

同時,顧文霆運轉丹田,在延熹帝面前豎起一面內力牆,擋住了絕大多數的毒粉。

但一切為時已晚,延熹帝仍是在混亂中吸入了一口毒粉,霎時便兩眼翻白,無聲無息地癱軟在龍椅之上。

這一幕看似複雜,但自容钰靈叫住張新,再到延熹帝倒下,也不過發生在幾息之間。

“陛下——”

“禦醫!禦醫!”

“快,抓刺客!”

殿內,驚呼聲不絕于耳,衆人霎時亂成一團。

張新原本想要在灑出毒粉後咬破口中的毒囊,再于臨死前把黑鍋扣給太子。

可他卻被顧文霆扔出的酒杯砸得暈厥,下巴脫臼,倒在地上,被終于趕到的侍衛死死摁住。

距離延熹帝最近的繼後趕緊扶住延熹帝,抖着手去探延熹帝的鼻息。她發覺延熹帝呼吸尚存,頓時大松一口氣。

這時,晏冰與太子也幾步趕到延熹帝身側,禦醫小跑着自偏殿而來。

容钰靈呆愣着望向眼前這一幕,腦中一片空白。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只是……只是喚住了一個小內侍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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