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校草突然用好人卡攻擊我

三水小草

香辣蟹、清蒸皮皮蝦、蘿蔔粉絲海蝦湯……在這三位面前, 辣子雞只能算是陪襯,肉餡兒燒茄子和蒜泥白肉更是徹底淪為開胃菜。

三合板的方桌面上被小飯館裏罕見的盛宴佳肴給擺滿了,看着似乎都比平時多了些氣派。

因為有了讓小孩兒喝酒的劣跡, 盛老爺子只被允許喝一杯啤酒, 他端杯細抿,就着香香辣辣的蟹,表情有些悵然:

“唉,還是年輕好啊, 年輕的時候想吃啥吃啥, 想當年我冬天去湖上拖魚, 回家還能喝半斤酒暖身子,現在被羅大廚你管得死死的,啤酒只有一杯, 漱口都不夠。”

羅老太太面不改色, 給坐在自己身旁的陸序夾了一塊香辣蟹的蟹腿,又給她家西西夾了塊用油淋透了的蟹蓋:

“你當年但凡沒有喝完了倒頭就睡,第二天起來把褲子往頭上蓋, 我也算你是個能喝的。”

說完, 老太太自己幹了一杯啤酒,動作比老爺子豪邁多了。

夾菜吃的陸序看見她的動作, 不禁有些驚訝。

盛羅倒是習以為常, 要說她小小年紀見識過的真猛人,她姥姥怎麽也得算一個。

她家老太太啊,幹啥都猛, 幹活猛, 喝酒猛,打架……咳咳, 收拾人,也挺猛。

殷殷勤勤給姥姥倒了酒,她埋頭摳自己的蟹蓋子。

用筷子夾着皮皮蝦,老爺子嘆了口氣:“要是擱前幾年,咱們去大市場買的海鮮比這個還好,咱們淩城多好的地方啊,通河通海,可惜了,上上下下光知道靠礦吃飯,礦一關,啥也不是,人走了,大市場也搬了。”

老太太看着手裏的玻璃酒杯,沒接他的話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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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仿佛他們的另一個孩子,他們的大半人生都留在了這裏,卻也只能看着它在時代中起伏沉淪。

“把礦留給後人,這是咱們的運氣。”羅老太太輕聲嘆氣,“過個幾十年上百年,西西她們的後人再有了為難的時候需要煤礦了,扒開一看,也得承了咱們這些老一輩的情分。”

摩挲着酒杯,仿佛摩挲着井下鑽頭或者傳送帶的軸承,老人的臉上終于有了絲笑,很淺:“要是礦埋在底下一直不動了,那更好。”

陸序不知不覺地坐正了身子。

因為家庭的關系,他從前沒少聽家裏長輩說起淩城的封礦還林,那時候他滿耳聽見的都是經濟洗牌、政策轉向,他的家人研究的也是如何在新的變化裏撈取更多的物質資本。

沒有人會嘆息着說起後人如何。

他們總是顧念自己。

尚且不知餍足。

“奶奶您以前也在礦上工作嗎?”

“嗯。”羅老太太仿佛不好意思似的低了低頭,又把杯子裏的酒喝了。

盛老爺子滿面紅光地說:“羅大廚,從前是羅科長,淩城第一煤礦的勘探技術科科長,她是第一個女的,從……83年轉業,一直做到了94年,為了看圖紙,她自學了俄文法文,要不是受了傷……”

羅老太太垂着眼給自己老伴兒又倒了杯酒:“多喝點兒。”

陸序有點吃驚,他看向盛羅,發現她還在埋頭摳螃蟹殼。

滿當當的蟹黃因為是從背面淋油給做透了的,一點蟹黃都沒掉,牢牢黏在蟹殼上,香香辣辣酥酥脆脆,一抿卻又能碎在舌尖。

盛羅恨不能自己生了個有倒刺兒的真獅子舌頭,把蟹殼裏裏外外都給刷幹淨。

皮皮蝦的肉也全都滿到了爪子尖兒,一起開蓋子就是能溺了人的鮮。

一口蘸着姜醋,一口蘸着放了小米辣的料油,美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陸序帶來的大蝦當然也是好東西,羅老太太還特意找出了帶土的沙坑蘿蔔來配,亮紅色的蝦蘿蔔絲、粉絲一起燒出來的湯味兒鮮甜到了極點,蝦肉也緊到彈牙。

吮着蝦頭的時候人都忘了舌頭還能用來說話了。

其實盛羅也不是光顧着自己吃,毛老大早就聞着味兒登堂入室,就在她的凳子底下,她不光得喂飽自己,還得偷渡點兒蝦鉗子肉和蝦皮上供呢。

看見盛羅一頓飯吃得忙忙碌碌,陸序不知道為什麽又心定了點兒,低頭解決兩個老人随手給他夾的菜。

似乎是被盛羅帶動的,兩位老人也誤認為他的飯量可以和獅子媲美。

看着面前漸漸滿起來的飯碗,陸序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帶健胃消食片。

這一頓飯,陸序忙着震驚和吃撐。

盛羅忙着大快朵頤和喂貓。

蒜泥白肉和茄子配飯,海蝦、皮皮蝦和螃蟹解饞,肚子和舌頭都得到了滿足。

吃完飯過了十點四十,小飯館也得準備迎客了,羅老太太重新紮上圍裙,盛羅和盛老爺子收拾餐桌。

陸序強忍着不去摸自己的胃,學着他們的樣子想幫忙幹點兒什麽,結果經驗不足效率低下,最終淪為了牆邊擺設的花瓶。

還是努力收腹的花瓶。

洗好了碗盤,盛羅拿起圍裙打算在廚房裏炒菜,被她姥爺直接摁住了。

“今天過節,你放假,你幹啥啊?出去玩兒去!”

盛羅:“誰不過節?咋還只讓我一個人放假了?!”

老爺子卻很堅決:“那要不你找出作業來問問小陸老師。”

盛羅:“……那我還是放假吧。”

羅老太太從廚房裏伸出了夾着票子的手:

“西西你去買點兒瓜子兒,咱們晚上早點兒收攤回去看晚會。”

盛羅應了下來。

她走出飯館的門,往左邊走了十幾米,一回頭,看見自己身後跟了個尾巴。

“你跟出來幹啥?”

陸序微微低着頭:“我在裏面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盛羅點點頭,由着她跟在後面。

走到路口的時候,盛羅說:“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那邊兒是藥店?”

陸序心中迅速升起了想要買健胃消食片的渴望。

又被他強行按了下去。

吃撐到了要吃藥這種事,他是決不能讓盛羅知道的。

盛羅等了兩秒,回頭看了看他。

看見少年的目光正落在她的頭發上。

陸序想起了自己對左一梵說過的話,他說盛羅也許是故意的,故意去模仿左一梵的樣子引高方圓入手。

現在,他越來越懷疑,自己随口編織的謊言也許就是真相。

那樣做太傻了。

可是在那個小飯館裏養得出那種傻子。

不計成本,不計得失。

兩個老人像是虬結在地底經歷過無數寒暑的根,他們的身上長得出這個世界上最傻的枝丫。

“你看啥呢?”

盛羅擡手在陸香香的面前晃了晃。

陸序移開了視線:

“我在想……羅奶奶要是自私一點,一定會過得比現在好。”

“哈。”盛羅笑了笑,“沒有的事兒誰又知道呢?我姥姥說過,人的心太小了,‘後悔’這倆字兒又太大了,所以啊,人別後悔就行。她倆挺喜歡這個小飯館的,以前也不是沒機會幹別的或者幹脆退休,我姥姥就喜歡做菜,做得便宜實惠,誰都能吃飽了肚子。”

轉回頭去看向将要變綠的紅燈。

盛羅問:“你看不上這種日子,是吧?”

跟在她身後的少年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風沿着街道席卷而來,盛羅眯了眯眼睛。

大概是過節了到處都在放假,這條路比往常安靜多了,乍一看只有紅綠燈,和守着紅燈的他們兩個人。

盛羅把手揣在了上衣兜裏。

兩個人一前一後過了馬路。

空蕩蕩的馬路延伸向遠方,在太陽底下,那個遠方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

“我沒有看不上。”陸序終于為自己辯解,“我就是覺得……羅奶奶應該有更好的人生。”

你也一樣。

走在他前面的女孩兒停下了腳步。

陸序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人已經趴倒在了地上。

好幾處關節的痛感延遲了好久才傳給大腦。

他終于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盛羅将他的手臂擰在身後扣住,另一只手越過他的左肩摁在地上,就這樣徹底壓制了他。

她只用一只手就制住了他。

陸序的臉被死死壓在地上,馬路牙子、逐漸枯萎的樹和路燈都東倒西歪。

落葉被風沿着路面吹動戲耍,從他的視野中自下而上地劃過。

“你覺得?你是誰呀你覺得?”

女孩兒清亮的聲音從他的後腦勺傳進他的大腦。

陸序終于想起來要掙紮,結果還是被死死地摁在那兒。

“陸香香,你好歹剛被我姥姥用手藝給喂飽了,怎麽還放下筷子就嫌棄廚子呢!”

“我沒有!”連續掙紮了幾下,陸序終于放棄了動作,他努力讓自己不要被驚怒毀掉理智,“我只是、只是說一下我的想法。”

“哼。”女孩兒在他身上冷笑,“我姥姥怎麽樣,還用你想?”

“盛羅!你放開我!這種話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你覺得我沒道理你罵我呀,你怎麽能動手!”

“我怎麽不能動手?我認了那個盛獅子的名頭,就是為了不用給人解釋我為什麽動手呀。”

盛羅笑了。

這人為什麽要跟獅子講道理?

看着陸香香在地上放棄了掙紮,盛羅空着的那只手從他的後脊上劃過。

“這種事以後你想也不準想,不然你以後就別在我面前出現。”

陸序輕輕顫抖了下,他說不清楚是因為盛羅的手讓他應激,還是因為盛羅說話的時候就趴在他的耳邊。

溫暖的氣息有別于清涼的風。

讓他整個後背都灼燒起來。

“好,我知道了!”

陸序試圖安撫她:“我不會再說,也不會再想,你讓我起來。”

盛羅看見少年白皙透粉的頸項上有一層薄汗,也知道這個好面子又愛暗搓搓使壞的校草現在一定羞惱到了極點。

可是看着那截脖子,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陸香香,你果然很香啊!”

她聞了一下。

剛過十六歲不到一個月的少年僵在地上,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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