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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周六下午, 盛羅照舊得給方卓也上課,可是天冷了,風也大, 河邊的小公園呆不住人了, 方卓也穿着一件紅色的羽絨服,細長長的像個紅辣椒,領着盛羅一口氣走到了一家健身房門口。
“這邊是我姑姑給我找的體能教練開的,我跟他說了, 他說你可以在這兒教我。”
盛羅歪頭看了看八成新的門面, 跟着她走了進去。
一進健身房先是一股子熱氣往人的臉上撲。
遠遠地能聽見有人在用器械。
盛羅都沒想過淩城這種地方竟然還有健身房這種東西, 而且還離她家不遠。
一個男人一看見方卓也就笑了,又看向小孩兒身後的盛羅:
“你就是小方的八卦掌教練啊,還真是年輕, 能實戰不?有空咱倆練練?”
盛羅看了一眼男人結實的腿部肌肉, 說:“我實戰不太行。”
看着是挺張揚的長相,竟然還挺識相。
想也是,十幾歲的小丫頭, 男人擺擺手樂呵呵地領着她們往中間的場子裏走。
“你們只管在這練, 我們這周六白天只有健身的,晚上倒是有比賽, 一張票十塊錢, 有空可以來看看。”
盛羅垂着眼睛不說話。
方卓也同樣是不愛說話了,兩個人像是一對天聾地啞,各自脫了外套, 走到了空場上。
在手上纏好纏帶, 戴好拳套,方卓也一聲不吭就往盛羅的身上砸了過去, 盛羅原本側對着她在打哈欠,回手就扳住了她伸過來的肘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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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卓也的拳頭狠,盛羅的動作快,連着對招了十幾下,盛羅突然身子一矮在方卓也的腰上一送,就把她整個人都推去了另一邊。
趁機換了口氣方卓也再次攻過來,又被盛羅放倒在了地上。
在一旁的教練看傻了眼。
另一個教練也走了過來,語氣驚嘆:“這水平兒很可以呀!”
他誇的人當然不是每周都會見面的方卓也,而是那個過于年輕的教練,看着是吊兒郎當的不馴模樣,沒想到身上的功夫是紮實的。
盛羅體會到了專業場地的好處,以前和方卓也對練的地方是水泥地,她總是不忍心把人往地上摔,這個臺子上是軟的,她可以盡情摔。
“啪!”
方卓又又又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盛羅居高臨下地問她:“感覺到了嗎?”
方卓也猛地爬了起來,然後再次攻向了盛羅。
天一冷,她倆都不希望楚上青再在風裏陪着,可沒有了楚上青,語言交流這件事對她倆來說就變得難度指數極高,盛羅只能采用新的教學方法——打,讓方卓也在挨揍的過程中尋找揍人的感覺。
這種方法還是挺有效的。
就是費人。
看着兩個未成年的女孩兒打得相當專業,場外站着的兩個健身教練忍不住贊嘆:
“單說觀賞性,比起專業比賽也差不多了,小方的拳頭是真狠,這個小教練的功夫是真巧,又穩又巧。”
“八卦掌的重點是下盤,她的腳步變化确實很穩,一看就是下苦功練過的。”
場上盛羅腳步向前,再次彎腰去攻方卓也的腰腹,這次,方卓也的拳頭終于跟上了她的速度。
“啪!”
是拳套擊打在掌心的聲音。
“這下挺對。”盛羅點點頭,“換你來攻擊我上身關節。”
臺上打得風起雲湧,臺下看得津津有味,更遠一點的角落裏,器械落下,發出了一聲脆響。
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站起來,一邊用毛巾擦汗,一邊也走到了臺邊。
教練轉頭看見了他,嘿嘿一笑:“看見了嗎,你練成這倆小姑娘的樣子,也就沒人能随便就徒手放倒你了,除非你碰上專業打手。”
少年沒說話,徒手把他撂倒的人就在臺上。
悶頭對打了半個小時,盛羅身上的衣服都被汗給浸透了,把眼睛上的汗水抹在手肘上,她走到場邊要從自己的外套裏找紙巾,面前卻有人遞了一包。
擡頭一看,她樂了。
“陸香香,你怎麽在這?”
“鍛煉身體。”陸序如此回答。
盛羅從他的手裏接過了未開封的紙巾,抽出一張擦了擦臉上的汗。
“我這是做個兼職,也算是鍛煉身體。”
陸序看一眼方卓也,點了點頭。
頭發都被汗水浸透了的方卓把頭發往後一捋,露出了比同齡女孩兒們多了幾分英朗的臉部輪廓。
“盛羅,喝水嗎?我姑姑給我買的脈動。”
盛羅随手接過來,打開喝了一口。
“這麽甜?”
她剛說完,眼前又多了一瓶娃哈哈的礦泉水。
盛羅看向陸序,陸序說:“這個不甜。”
“不用啦,開都開了。”又喝了一口脈動,盛羅把水收好,繼續走到了場子的中央。
陸序低頭看看手裏的礦泉水,直接放在了盛羅書包的旁邊。
他的健身教練站在他身後,笑着問:
“你跟這小姑娘認識?上趕着給人家送水,是你小女朋友?”
陸序的視線從那瓶在書包外的水移到了盛羅的身上,過了好幾秒,他說:
“不是。”
方卓也比劃了一個動作,盛羅搖頭,然後笑了。
陸序看着這一幕,又垂下了眼睛:“教練,我應該繼續鍛煉了。”
……
兩點多開始,四點結束,盛羅發現了在健身房的另一個好處——她可以在這洗澡。
可惜今天毫無準備,目送方卓也去洗澡,她拿起毛巾随便擦了擦頭發,正打算走,就看見陸序清清爽爽地站在健身房門口。
她走過去,深吸了口氣:
“你又用橘子味兒的洗發水了?”
斜靠在前臺的少年愣了下,移開了視線。
“嗯。”
“好聞。”盛羅贊許地點了點頭。
陸序沒說話,只是耳朵微微泛紅。
“去我家吃晚飯吧,我姥姥說今天炖魚吃。”
“嗯。”
陸序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絨服,搭配着灰色的圍巾,越發顯得膚色白淨。
盛羅又想起了那天孟子楊也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胸前還有一條大金龍。
她不禁又想如果陸序的胸前也有一條大金龍會是啥樣。
……好像也不會像個混混。
急沖沖洗了個澡的方卓也從後面沖了出來,剛要出門又被盛羅一手撈了回來。
“頭發都沒幹,把帽子戴上。”
小虎崽子戴上帽子,盛羅帶着她先走出了門。
陸序慢了一步,因為他看着盛羅搭在別人肩膀上的手臂。
課時費是一次一結的,一張五十塊的票子上印着布達拉宮,盛羅看了一眼,揣進了褲兜裏。
“你是得回家吧?”
“不是。”方卓也搖了搖頭,“找楚上青,一起吃飯。”
她從兜裏又掏出了一張五十塊錢:“姑姑不在家。”
“哦。”盛羅的手還搭在她肩膀上,“那你叫上楚上青跟我走吧,今天我姥姥炖魚,醬湯口兒,還放豆腐。”
兩句話說得小虎崽子口水都快流出來了,瞪着眼睛看着盛羅。
“看啥呀?我家開飯館的,你反正都是吃飯,跟着我吃不是正好?”
方卓也心動了,她不光心動了,她還腿動了,一溜煙兒往學校的方向跑。
就算是周末,楚上青也是在學校裏學習的,劫持楚上青!一起吃炖魚!
看着她的背影,盛羅忍不住笑。
陸序一直走在她身後,看着她黃色的頭發在被風吹動。
“你好像很喜歡年紀小的。”
他輕聲說。
“嗯?”盛羅回頭看他,臉上還是笑,“她和楚上青倆,毛茸茸的,一逗就炸毛兒了,多好玩兒。”
不光有他們,還有左一梵。
還有你的同桌,同學……
陸序走到了盛羅的身邊。
經過一處廢棄的廠房,盛羅擡頭看過去,陸序跟着她的目光,看見了已經生鏽的鋼筋骨架。
被抛棄的建築仿佛死去的巨人,在凜冽的冬日裏,它的身上沒有一點生機。
牆上的水泥褪去,露出了幹癟的紅磚。
“這裏我小時候來過。”盛羅指着空落落的院子說,“這邊兒以前是個啥實驗場,我姥姥領我來看過,有那種鑽頭。”
盛羅比劃出了一個比她整個人還粗的鑽頭。
陸序看向門口挂着的牌子,也早就朽壞,只剩了幾個字。
“第四……研究中心。”
“我記得這個院子後面有棵香椿樹,我姥姥會掐了香椿芽回來,可香了。”對着滿目的荒蕪,盛羅想起了春天特産的香椿炒蛋。
陸序愣了下。
盛羅還在回味小時候的美食:“還有槐樹,槐花包子也好吃,你吃過嗎?”
陸序輕輕搖頭。
“那等着春天吧,我去掐香椿。”
說完,盛羅就大步往前走,留下陸序看着荒廢的廠房。
淩亂、支離、幹癟的一切,似乎因為一份很簡單的期許變得不一樣了。
盛羅卻已經又被一家新開的鋪子吸引了注意力。
“肉松壽司,蛋黃壽司,一樣要一盒。”她從兜裏拿出還沒捂熱的五十塊錢。
五十塊變成了三十六。
陸序走過來,問她:“羅奶奶不是已經炖了魚?”
“給我姥姥姥爺買的。”盛羅笑着說,“他倆沒吃過壽司。”
拎着壽司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學校,盛羅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看她倆!二荊條領着小米辣!”
兩個穿着同款紅色羽絨服的小孩兒站在那兒,像兩根紅辣椒。
一根是細長的,像二荊條。
一根短了一大截,還更細,是小米辣。
因為笑得太過于猖狂,盛羅是被方卓也攆着回了自家小飯館的。
楚上青假裝是要勸架的樣子,但是陸序親眼看見了楚上青試圖用自己的書包去拍盛羅的頭。
站在路口,忍了又忍的少年看着手裏的壽司,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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