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72章
樓下到處都是鞭炮聲, 噼裏啪啦,崩開的炮仗落在了雪堆上。
陸序跟盛羅說自己只是來祝她過年好,說完了就得回家了, 盛羅卻裹着羽絨服噼裏啪啦地下了樓。
像是一串兒小炮仗。
等她站在屋檐下面, 陸序才明白她為什麽跑得這麽轟轟烈烈,因為她穿了一雙巨大的黑色棉拖鞋,一只鞋大概有排球那麽寬,圓滾滾的, 整只腳被徹底裹在了裏面。
鞋頭上還有一張熊臉, 乍一看, 盛羅仿佛是從兩個胖乎乎的熊頭上支棱出來的。
“陸香香,過來!”
棉拖鞋沾不得雪,盛羅站在門廊前面沖着陸序招手, 陸序看着她, 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過年好呀!走,我姥姥讓你上去收紅包。”
上下打量了下陸香香,盛羅随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就要帶他上樓。
被盛羅抓住的一瞬間, 陸序呼吸有了些微的凝滞。
盛羅轉頭看向他。
“陸香香?你咋了?”
“沒什麽。”少年笑了笑, “我就是……在雪地裏走了太久了。”
“啊,是不是身上在打哆嗦呀?你是在冷的地方走了太久, 心率太低了。”
一邊說着, 盛羅一步邁兩階,急着帶陸序回家取暖。
“是,我是在冷的地方走太久了。”
太久了。
看着盛羅的背影, 陸序笑了。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人。
他走了那麽長長的一段路, 道旁全是積雪、吵鬧的孩子和別人家的燈火。沒有一片雪或者一盞燈是屬于他的。
可是盛羅只要一個輕微的觸碰,他就能感覺到身上凝集的霜雪和寒冷如盔甲一般碎裂。
那些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層層疊疊堆疊在他身上的寒冷不是只在這個夜晚彙集的, 也許是來自昨夜,也許是來自幾個月之前的某個深夜,也許是來自于幾年之前他被毀掉的畫室,也許……也許是更早在他出生之前。
此刻,它們消散了在了老舊的樓道裏。
“我姥姥包了餃子,裏面藏了一個硬幣,誰要是吃到了明年一定有好運氣。”
女孩兒一直拉着陸序的手沒放開。
她笑容滿面,步伐卻很堅定。
在路過最後一個樓梯轉角的時候,她看向窗外。
“陸香香,我剛回淩城那一年,我姥姥跟我說,只要吃個餃子,什麽不好的就都過去了。”
連綿不絕的爆竹聲傳進耳朵,陸序看着盛羅被煙花在瞬息間照亮的側臉。
他在這個極短暫的剎那間明白了一個真相——盛羅真的知道他正在痛苦,因為她曾經感受過相似的痛。
“盛羅,你後背上有東西。”
女孩兒在睡衣的外面套了件羽絨服就出來了,也沒看過自己的衣服上到底有啥沒啥。
她回頭看了陸香香一眼,幹脆停在那兒讓他給她把後背的東西拿下來。
陸序深吸一口氣,小心地走近她,頭頂走廊的燈昏昏暗暗地亮着,将兩個人的影子投在了牆壁上。
少年伸出手,從女孩兒的後背上拎下了一撮空氣。
他撒謊。
他內心竊喜,因為他們的影子在新年的第一個夜晚相擁在了一起。
“好了。”他說得戀戀不舍。
短暫的接觸并沒有讓他覺得滿足,陸序不敢再看盛羅,轉身就向樓上走去。
下一秒,他被人拽了下來。
盛羅抓住他的手臂,将比她高的少年甩在了牆上。
貓科動物,天生善于出其不意。
陸序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的後背已經貼在了牆壁上。
有一雙手,攬住了他的肩膀。
是一個擁抱。
溫暖的擁抱。
聲控燈熄滅。
窗外的煙花再次騰空。
毫不起眼的樓道的牆角還有着小廣告的痕跡,穿着熊頭拖鞋的盛羅抱住了一身寒冷的陸香香。
陸序只在極短的時間裏有那麽一點不起眼的驚詫,下一刻,他就毫無反抗地沉溺在了這個擁抱裏。
把臉貼在了女孩兒的肩頭,他呼吸清淺:
“盛羅……”
他想說什麽。
可他什麽都說不出了,只能一點點擡起手,試圖把盛羅緊緊地抱住。
過了好幾秒,他又只說了兩個字:
“……盛羅。”
盛羅笑了。
她笑的時候空氣好像都是震動的。
“陸香香,總是你發我好人卡,我也給你一張,你也挺好的,真的。”
樓下又有鞭炮聲響起,樓道裏的燈又亮了起來。
陸序想要抱緊盛羅的手在燈光下停在了一個安全的位置上。
……
陸序在盛羅家吃了一盤餃子,進嘴第一個餃子他就吃到了那枚讓盛羅心心念念的硬幣。
成功地讓某只獅子瞬間變臉,收回了自己發給陸香香的那一張好人卡。
如果不是姥姥和姥爺在,盛羅說不定會抄起沙發上的太陽花抱枕讓陸序感受一下“過年的熱鬧”。
因為這件事,陸序的心情更好了,揣着羅奶奶和盛爺爺給的紅包,他在回到家的前一刻還是笑着的。
和熱熱鬧鬧過年的老城區不同,陸家別墅在的整條路上都相對安靜,陸家雖然燈都開着,熠熠生輝仿佛一座冬雪中的宮殿,卻安靜到了極點。
他爺爺的一番發作對于陸家整體過年氣氛的打擊是毀滅性的,陸序出門的時候他家其他人早就各回各屋了。
打開大廳的門,陸序碰到了端着水杯從廚房裏走出來的鐘易。
“小序你出去了?”
“二嬸。”
陸序對一頭淺灰色短發的女人點頭致意,鐘易笑了笑,招呼他來到餐桌邊坐下。
“小序,我今天才知道你爸爸讓你給小庭騰房間的事兒,我已經訓過小庭了……他經歷得太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把對別人的每一分好都标上了價碼。”
這話裏充滿了對陸望山的貶低。
陸序看着自己面前的熱水,沒有說話。
“之前小庭從你爸爸手裏得到的那些畫材,我也會想辦法補好新的給你送回來,你怎麽處置是你的事,小庭那邊我會讓他跟你道歉。我和你二叔對于他都疏于管教,這是我們的錯誤。”
陸序還是沒說話。
整棟別墅裏都很安靜。
二樓和三樓的房間都住滿了人,一樓的保姆房是空着的。
鐘易嘆了口氣。
她其實和南琴的年齡相當,和家境優渥頗有繪畫天分的南琴相比,出身平凡全靠自己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學的鐘易和陸家這個表面上看充滿了藝術氣質的家族格格不入。
可就是這樣的她,當年讓陸明斯一見鐘情。
鐘易起初并不知道陸明斯的家世,因為她不懂繪畫,她甚至直到被陸明斯帶着見了家長都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老人是一位多麽聲名赫赫的大畫家。
她還記得自己剛明白自己男友家世時候的惶惑難安。
那時候來安慰她的人,就是剛剛嫁給了陸望山的南琴。
還是新婚妻子的南琴身上難掩幸福,言辭溫柔,在說話之前總是先笑,和她三年前見到的那個歇斯底裏的女人截然不同。
“小序,雖然,你爺爺對于這個家庭現在的樣子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他說的話大概也是對的,你是個很好的孩子,不需要活在上一輩的陰影裏,不要管你爸說了什麽……”
陸序擡起頭看向她:
“二嬸,恒熙收購東秦藥業股份的案子,是誰在負責?”
鐘易頓了下,她沒想到陸序竟然會和她說起公司裏的事。
“是……你父親的遠房堂弟,陸廣財。”
陸望山在恒熙初具規模之後就在其中安排了大量的陸家親屬,陸廣財的父親是陸鶴原的堂弟,年紀比陸望山小,又比陸明斯大。
同樣在恒熙工作的鐘易對于恒熙內部盤根錯節的家族關系非常不滿,說起這些人的時候,她的語氣頗為不屑。
陸序點了點頭:“二嬸,去年剛頒布了新的《藥典》,對企業使用的藥用輔料做出了明确标準,尤其強調成分安全……您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恒熙收購東秦合适麽?”
空蕩寂靜的房間裏少年的說話聲仿佛有回響。
鐘易看向他:
“小序,你是說你覺得東秦藥業會出問題?”
陸序沒有正面回答她,喝了一口水,他慢吞吞地說:“我只是覺得,醫藥行業太賺錢了,而且賺得太久了,每一個行業野蠻生長的結束,往往都是有一個事件發生,讓整個行業的标準和檢查規則變得更清楚。東秦之前先是大舉擴張,又謀求上市,現在又在吸納融資……”
少年的手裏多了一支筆,在他的指間轉動。
皺了下眉頭,鐘易緩緩放下手裏的水杯。
她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看向自己丈夫的侄子。
“你是……故意要對我說這些的麽?想讓我想辦法叫停對東秦藥業股份的收購?那你對你爸說應該更有效。”
作為上世紀九十年代考取了公費留學的經濟學碩士,為了陸明斯,鐘易在回國後拒絕了國內頂級學府的邀請,加入了剛成立不久的恒熙化工加工有限公司,也就是現在恒熙石化的前身,她憑借自己的能力一度做到了副總經理的位置,卻在陸望山一次次的“為眀斯着想、多照顧小庭”的言語中步步後退,現在恒熙在深圳發展得極好,她卻只能留在東北當一個分支銷售端負責人。
陸序的态度,讓鐘易覺得這個才十六歲的孩子早就盤算好了很多事情,在今晚和她說這些,也絕不是偶然。
可這些話告訴她有什麽用呢?
她在恒熙早就成了“董事長的弟妹”、“董事長弟弟的妻子”、“董事長寵愛的侄子的媽媽”,不僅被排擠出了權力中心,說的話也沒什麽人會聽。
“不是。”陸序停下了手裏轉動的筆,“這些話我本來是想告訴我父親的,為了證明我有用。”
将筆收起來的時候,陸序摸到了自己口袋裏的紅包,還有那枚被他洗幹淨帶回來的硬幣。
“現在我不需要了。”
少年低聲說。
“您需要,我交給您。”
……
恒熙石化集團總部,二十八歲的陸序正在跟人開着遠程會議,徐助理走進來小聲說:
“董事長,老董事長來了電話,他想跟您通話。”
“嗯。”
陸序點點頭,接着示意跟他彙報工作的人繼續說下去。
徐助理看着他的态度,小心退到了門口。
三個小時後,終于結束了工作的陸序拄着拐杖站起來,随手用手機發送了一個視頻通話請求,卻被人拒接了。
陸序面無表情地直接将那個賬號拉黑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他的手機響了。
“哥,我是陸庭,大伯說他……”
“陸庭,你這麽喜歡聽我父親的話,不如你就去他那照顧他吧,正好他現在癱在床上情緒不好,上個月又趕走了三個醫護,不如你去,正好他從你小時候就喜歡你,會很高興你照顧他的。”
“哥,您別開玩笑了,是這樣,我們學校最近有一個畫展,您有沒有興趣來看看?”
“我一向對畫畫不感興趣,你可以帶你大伯去,他不是最喜歡你的畫了麽。”
結束通話之後,陸序看着窗外的路燈,說:
“就近找一個花店。”
半個小時後,陸序抱着一束太陽花拄着拐杖回到了他和盛羅之前生活過的“家”。
打開投影儀,陸序找到了自己想看的視頻。
一群年輕女孩兒的尖叫聲裏,打扮成了古代劍客模樣的瘦高女人緩緩走向舞臺。
她的眼鏡上蒙着黑色的布條。
看到第五遍的時候,陸序打開了彈幕,漸漸地,今天一天都沒有什麽情緒的陸董事長表情變得越來越難看。
這些發彈幕的人,一半管盛羅叫老公。
一半管盛羅叫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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