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穿小鞋

穿小鞋

洛邊村原本的習俗是新郎官家負責午飯和晚飯,但晚上吃飯成本太高,不光要點燈,還要準備酒,所以很多人家幹脆直接把晚上那頓省了。

下午拜完堂直接結束。

久而久之便成了只吃一頓午飯。

像上次蘇二家擺一天的流水席那是極其少見的。

更別提蘇二家還吃的特別好,到現在村裏人還津津樂道呢。

蘇洪本身就好面子,再加上朱蘭香事事都想壓過蘇二家一頭,所以成親之前兩家就說好文家張羅兩頓,為此在聘禮上朱蘭香都難得的松了口,除了聘銀以外什麽都沒要。

結果今日來了以後文家的卻說不擺了,嫌花銀子,蘇大和朱蘭香要是想擺,那就把他們給的六兩聘銀拿出來。

關于聘銀是這樣的,當初兩家吵翻了天,文正覺得太難堪,便偷摸跟大哥大嫂借了二兩,自己又湊了二兩先送去了蘇家。

之後朱蘭香就退了一步,只要了文家六兩銀子。

本來還以為自己鬥贏了,結果今兒才搞明白,原來文家的早就打好了算盤,就等着蘇小興進門,然後拿晚飯來交換這六兩銀子。

就算朱蘭香不肯交換,那他們也省了一頓晚飯的花銷。

朱蘭香氣的臉色鐵青。

蘇小興如今已經進了門,文家的擺明了想讓她吃這個啞巴虧。

秦子楚剛夾了一筷子菜放進蘇小寒的碗裏,就聽見裏屋傳來一陣響動。

好像有人在吵架,但礙于今天的日子只能拼命壓低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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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桌離裏屋最近,所以能聽到一點,其他桌并無反應。

蘇仁轉頭看了一圈,疑惑道:“你大伯去哪兒了,自家哥兒成親他怎麽還到處跑。”

孫小山笑道:“定是被絆着了,不然……”

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一道清脆的碎裂聲給打斷。

“什麽聲音?”

其他桌的賓客似乎也有所察覺,紛紛朝聲音的來源——裏屋看過去。

蘇小寒小聲道:“好像是碗。”

孫小山微微皺起眉,大嫂和文家的一直不對付,這會兒不會又吵起來了吧。

等了片刻,蘇洪過來了,黝黑的臉上滿是壓不住的怒意。

蘇仁吓了一跳,“大哥,發生什麽事了?”

蘇洪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然後才把事情說了。

蘇仁:“……”

聽着确實火大。

這就不是一頓晚飯的事,而是蘇小興第一天進門就被穿了小鞋。

別說朱蘭香那個火爆脾氣,就是一貫好說話的孫小山都聽不下去。

說話間,裏屋又傳出一聲碎裂聲。

蘇洪眉頭緊皺,按理說今兒這種日子就算為了臉面他也該管好自家婆娘,但他也被氣得不輕,實在說不出讓朱蘭香收斂點這種話。

這種事旁人也不好多說什麽,蘇仁想了好一會兒也才勸了一句,“大哥別把自個兒氣壞了。”

蘇洪狠狠嘆氣,“早曉得幹脆換一家算了。”

當初選人家的時候他們和當初蘇仁孫小山的想法差不多,無非就是想着文家離得近,而且文家日子過的松快,不是那種吃穿都囫囵不了的人家。

秦子楚一直沒說話,這會兒見大家都沉默,似乎真的沒了法子,便開了口。

“一會兒就要拜堂了,大伯大伯娘打算怎麽做?”

一旦拜了堂可就成定局了。

蘇洪又嘆了口氣,黑沉沉的臉上遍布溝壑,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晚飯沒有也不算什麽大事,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要是拿聘銀交換這頓晚飯,那他更咽不下這口氣。

所以才這麽僵持着。

“其實這事也不算難,只是……”

蘇洪立刻擡眼看向侄婿,“小秦你有法子?”

秦子楚笑了一下,“眼下想要出口氣倒是簡單,就是堂弟過門以後可能會有點難。”

要按他最真實的想法,幹脆退親算了,但蘇洪和朱蘭香顯然沒有這種想法。

蘇洪神色暗了些,秦子楚說的他又豈會想不到?只是還是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再說別的。

“小秦,你說。”

“只要讓今兒來的賓客們留下吃晚飯就行了。”

蘇洪遲疑,“文家那婆娘一貫小氣,就是大家夥賴在這裏要吃晚上那頓,她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把人趕走。”

文家的可不是孫小山這樣好說話的。

“所以要找幾個帶頭的,比如村長,再比如方嬸子,還有,大伯你去找隔壁村的屠戶訂些肉,讓他給送過來,直接交給今兒個下廚的就行。”

都是一些簡單的招數,但管用。

秦子楚點到為止。

蘇洪眼睛一亮,他也是被氣昏了,怎麽這點事都想不到,還得侄婿點醒他。

他趕緊去裏屋把朱蘭香給叫了出來。

“拖我幹什麽,我話都沒講完。”

朱蘭香胸口劇烈起伏,顯然還處在盛怒中。

蘇洪把她拖到沒人的角落,小聲把秦子楚說的話告訴了她。

朱蘭香愣了一下,眼神裏滿是懷疑,“蘇二家哥婿為什麽要幫咱們?”

蘇洪沒好氣道:“是我請他幫忙的,再說了,小秦好心好意,你這婆娘怎麽不曉得好歹。”

朱蘭香想了一會兒,發現的确沒有別的法子了,只能妥協,“行,你去叫村長,我去找方家的。”

在村裏這麽多年,誰家什麽性子夫妻倆清楚的很,不光是村長和方嬸子,他們還找了其他人,幾乎把村裏那些個性子刁的都找齊了。

他們忙着這頭,屠戶那邊就只能交給蘇仁了。

蘇仁當然要幫這個忙。

走之前秦子楚叮囑了一句,“爹,別自個兒付銀子,讓屠戶找文家要。”

蘇仁嗔了他一眼,“還真當你爹傻啊。”

秦子楚笑。

距離他們這一桌不遠的距離,朱蘭香面帶微笑找上了方嬸子。

方嬸子正一臉嫌棄地吐槽桌上飯菜呢,“文家的一貫就是小家子氣,就這幾個菜打發叫花子呢。”

他們過來吃喜酒可不是空着手來的,都是帶了禮的。

文家的也真是好意思。

對面一個夫郎朝她使眼色,方嬸子似有所感,轉頭朝身後看了一眼。

她可不管朱蘭香有沒有聽見,沒好氣道:“呦,興哥兒他娘怎麽來了?”

朱蘭香自嫁到洛邊村來說話就沒這麽和氣過,甚至她還喊了人。

“方大姐。”

方嬸子都驚呆了,朱蘭香以前見了她哪次不是陰陽怪氣的,背後還老說她閑話。

今兒這是吃錯藥了?

桌上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

朱蘭香笑的熱情,“中午這頓是寡淡了些,等晚上再吃好的。”

方嬸子眼眉一挑,“晚上還有?文家的說的?”

“那是當然了,這種事我哪能亂說。”

方嬸子還是不信,朱蘭香無奈道:“文家的多疼小正那孩子你們還不曉得,這些年攢的銀錢還不是給他留的,別看親家平日裏指縫扣的緊,其實……”

朱蘭香比了個數。

方嬸子睜大了眼睛,“她攢了這麽多?”

“這是小正偷偷給我透的口風,你們可別給我說出去。”

在座的面色都變了。

之前文家的挨個找過他們,打着請他們來吃喜酒的名義花樣百出地哭窮,真情實感的。

連方嬸子這種精明的都給騙了去。

都是沾着親的,大家多少有點不忍心,合計過後便在原本準備的禮之上又給添了不少。

方嬸子也不好太不合群,咬着牙也給添了。

剛才吐槽也是心疼自己随的禮。

本來其他人還勸他,說文家的不容易,這會兒都不說話了。

等朱蘭香離開後,方嬸子氣的差點把筷子掰斷,“這老東西真不要臉。”

“我不管你們,反正我要留下來吃晚上那頓,給出去的禮收不回來,我多吃兩口總行的吧。”

不用她說,大家都坐的穩穩的。

方嬸子想了想,幹脆回去把家裏其他人也給叫了過來。

其他人本來還不好意思,現在一見她帶頭也活泛起來,反正他們不是第一個。

一個帶一個,很快別桌的也行動起來了。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反正也不是他們帶的頭。

蘇仁很快也回來了,跟他一塊兒回來的還有隔壁村的屠戶。

屠戶從牛車上拖下來一個木箱子,一打開裏頭滿滿當當的都是肉。

村長帶着婆娘來的時候剛巧看見這一幕。

本來還不信文家的會這麽大方,現在可算是信了。

村長家的一臉唏噓,“這小兒子成親就是不一樣啊,難怪平日裏文田家的總和她不和。”

文阿叔就在院子裏,他死死地盯着這一箱子肉,氣的面部肌肉抖動了好幾下。

他和文田成親的時候什麽都沒有,連喜服都是婆母去借來的。

這些年婆母待他怎麽樣,村裏頭人人都曉得。

婆母偏待小弟他知道,但沒想到能偏到這個地步。

周圍的人都在若有似無地觀察他的臉色。

文田拉了他一把,文阿叔一把把他的手甩掉,“文田,你還有什麽話說?”

文田沉默。

平日裏那些自欺欺人的話實在說不出來了。

文家的本來高高興興,準備出來吃口飯,結果一出門就被拽住。

“文家的你快來把肉收一收,人家屠戶還等着呢。”

文家的一臉懵逼,“屠戶?”

“你也是,把人叫來又不出來,該不會想賴賬吧?”

“我賴什麽賬?”

文家的簡直莫名其妙,她什麽時候叫屠戶來了?

她只是表達疑惑,但在別人聽來,這就是不會賴賬的意思了。

“來了來了,文家的說了,不會賴你賬的。”

屠戶放心了,這麽多肉他可賠不起。

文家的被推到人群最中心,看着那一箱子肉持續懵逼,“這是什麽東西,哪來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給說了一通。

文家的也不傻,一下子就想到朱蘭香身上去了,她腦子也轉得快,馬上就想把這份賬單轉移到朱蘭香身上去。

結果哪裏還有人?蘇洪朱蘭香早就跑了。

連蘇二一家都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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