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成婚戒指

成婚戒指

回去的路上，秦子楚接過了蘇仁手裏的獨輪車。

蘇仁笑呵呵地走在最前頭，雙手背在身後，渾身寫滿了舒坦二字。

孫小山好笑道：“瞧你們爹樂的。”

雖然嘴上吐槽，但他臉上挂的笑容和蘇仁簡直如出一轍。

蘇小寒關切道：“阿爹，方才我瞧你和爹臉色不對，是遇上什麽事了嗎？”

剛才碰面的時候蘇仁和孫小山臉色都不太好，雖然一見他們就高興了，但蘇小寒并沒有漏掉。

孫小山有點無奈，“還不是文家的事，方才我們正好經過，看見小興和文正在院裏頭拉扯便進去瞧了一眼。”

原來是文家的事，蘇小寒表情也嚴肅了一些，“那小興還好吧？”

孫小山搖頭，“怕是不太好，他那個婆母實在太難纏，文正又立不起來，再加上文家老大媳婦兒要分家，家裏頭亂糟糟的，我看小興瘦的都脫形了。”

“前陣子不是說不分家了麽？”

“明面上是不分了，但老大媳婦兒現在不讓老大把錢交給婆母，自己關起門來過日子，和分家也沒什麽兩樣了。”

孫小山嘆了口氣，“這事兒還得文正自己立起來，他要是一直躲在娘和媳婦兒後頭，那這日子決計是好不起來的。”

蘇小寒點頭，是這個理兒。

秦子楚笑眯眯道：“還是我好，爹和阿爹對我好，小寒也疼我。”

孫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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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小臉通紅的蘇小寒，忍笑道：“還沒問你們，這回去鎮上沒遇上什麽麻煩吧？”

蘇小寒搖頭，小聲道：“沒有，我們還買了點油枯回來。”

“油枯？”孫小山愣了一下，“怎麽買那個？”

秦子楚主動接過話茬解釋道：“油枯肥力很不錯，過兩日翻田可以撒在地裏，後面腐熟以後還能給小麥追肥。”

雖然不是每一個字都能聽明白，但大體意思孫小山懂了。

“油枯還有這般用處？”

“是呀。”蘇小寒道：“相公從書裏看來的，阿爹，咱們試試，一定有用的。”

孫小山笑，“小秦說有用，那定然是有用的。”

前面的蘇仁已經走出去挺遠了，這會兒忍不住回頭催他們，“走快些，小秦和小寒一大早趕回來指定餓了。”

“欸。”

四人加快腳步，沒多久就到家了。

一推開院門就看見堆得小山一般高的油枯，孫小山把剛才秦子楚說的話告訴了蘇仁，蘇仁問都沒問，直接動手開始往柴房裏搬油枯。

蘇家四人忙活的時候，秦子楚和蘇小寒回來的消息也在村子裏傳開了。

“蘇二家哥婿到底考上了沒有？”

“不曉得，只聽說四月裏那場不用去了。”

“四月裏還有啊？怎的要考這麽多回？”

“那可不，哪能随随便便就叫你考上了啊。”

“你說的對，我看啊蘇二家哥婿多半是沒考上。”

“也不好說，聽村口王家的說他倆是坐牛車回來的，難不成是官府的人？”

“戲文裏說只有舉人老爺才能讓官府給送回來，蘇二家哥婿這才哪到哪兒。”

“你啥時候看的戲文？”

話題讨論讨論着就歪了，到最後也沒人能說得準。

最近蘇二家在村子裏風頭比較盛，尤其是秦子楚這個哥婿，所以消息傳得很快。

到下午的時候大裏村的人都知道了。

秦子勝剛巧拎着書袋喪眉搭眼地往沈豐茂家走，看着跟去上刑似的。

秦莊站在院子門口沒好氣道：“中午的飯讓狗吃了？走快着些。”

秦子勝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自顧自想，也不曉得哥哥回來了沒。

正想到這兒，突然隔壁嬸子探個頭過來，“呦，勝兒又去讀書啊？”

秦子勝點了下頭，蔫噠噠的應了一聲。

嬸子看的好笑，先前秦家老大也是一樣，雖然沒有老二這般喪氣，但瞧着也是一百個不樂意。

都不是讀書的料。

想到這裏，她更加堅信秦子楚今年又沒考上。

“老秦，你家老大已經回來了。”

秦子勝刷的擡起腦袋，興奮道：“真的嗎嬸子？”

“真的啊，洛邊村都傳遍了，晌午那會兒到的。”

“那我哥哥……”

秦子勝想問有沒有考上，但問到一半就回頭看了眼他爹，然後謹慎地把話給咽了回去。

還是別問了。

秦莊正在琢磨，這個時間回來說明起碼五場都考完了。

“老秦啊，我聽洛邊村那頭說你家老大四月裏那個不用去了，這是怎麽個說法啊？”

秦莊狠狠皺眉，四月那場是府試，不用去了不就是縣試沒過的意思？

和去年一模一樣。

秦莊沒回答，徑直冷着臉回屋去了，還把門甩的震天響。

嬸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年年考，年年不中，費那些銀子做什麽，還不如買幾斤肉吃了還能長點力氣。”

秦子勝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朝關上的門瞪了一眼。

甩什麽甩，甩壞了不得花銀子修啊。

到了沈家以後，秦子勝随手把書袋丢到桌上，然後自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嘆了口氣。

哥哥真不容易。

沈豐茂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早說了你不是讀書的料，整日弄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礙本夫子的眼。”

秦子勝沒搭理他，從書袋裏摸出一本書開始大聲朗讀，順帶着還把自己的耳朵給堵住了。

沈豐茂：“……”

頓了頓，他又道：“今日不是發案的日子麽，怎麽，秦子楚還沒回來？”

秦子勝讀的更大聲了。

沈豐茂輕嗤了一聲，“又沒考上吧？多稀罕啊，這都第五回了。”

他捋了捋胡須，得意道：“跟着本夫子念的時候都考不上，自己回去學還能考上？癡人說夢。”

秦子勝放下手，氣憤道：“才不是呢。”

“不是什麽？難不成秦子楚他考上了？”

沈豐茂語氣輕蔑，對秦子楚考不上這件事篤定的很。

秦子勝瞪了他一眼，問：“四月那場是什麽？”

“你問這個做什麽，四月那場是府試，只有通過了縣試才能考，你們兄弟二人這輩子都不要想了。”

啪。

秦子勝僅剩的一絲絲期望也幻滅了。

看來哥哥真的沒考上。

他越沮喪，沈豐茂就越高興，嘴邊的胡須都快翹起來了。

秦子勝課都沒上完就跑了。

他擔心哥哥想不開，想去小寒哥哥家看看哥哥。

為此他還特地先跑回家從籃子裏摸了兩顆雞蛋，帶去給哥哥補補身子。

沈豐茂也懶得管他，他巴不得多些秦子勝這樣的學生呢，按時交束脩，還不來上課。

省心的很。

秦子勝沒去過洛邊村，但他聰明，知道沿路找人問。

再加上兩條小短腿跑的溜快，沒一會兒就尋到了蘇小寒家的院門。

他把雞蛋揣在懷裏，然後認真地敲了兩下院門。

很快裏面就傳來蘇小寒的聲音，“來啦。”

秦子勝有點緊張，也不曉得小寒哥哥歡不歡迎他。

事實證明，蘇小寒不但歡迎他，還覺得十分驚喜，“勝兒，你怎麽來了，爹娘也來了嗎？”

秦子勝搖頭，“小寒哥哥好，我是一個人來的。”

蘇小寒趕緊把他拉進去，然後大聲朝屋裏喊：“相公，勝兒來了。”

還沒等秦子勝組織好安慰的話，秦子楚就從屋裏跑了出來。

“勝兒？勝兒怎麽來了？”

秦子勝一見哥哥就哭了，他哥哥實在太不容易了。

秦子楚：“……”

怎，怎麽還哭上了？

“勝兒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嗎，爹？還是沈夫子？”

秦子勝哭着把雞蛋塞到秦子楚手裏，抽噎着道：“哥，哥哥，給你吃，以，以後勝兒的雞蛋都給哥哥吃。”

秦子楚：“？？？”

他看了眼蘇小寒，蘇小寒搖搖頭，意思是自己也不曉得。

“走，先進去說。”

秦子勝哭的滿臉是淚被拉進屋裏，蘇仁和孫小山都被驚動了。

“這是怎麽了？”

“小秦快哄哄勝兒，這麽小的孩子哭成這樣可讓人心疼壞了。”

秦子楚接過秦子勝拼命往他手裏塞的雞蛋，好笑道：“謝謝勝兒，但你先告訴哥哥你為什麽哭好不好？”

秦子勝一邊努力鼈，一邊道：“哥哥你太可憐了。”

秦子楚：“？？？”

他幸福着呢，哪裏可憐了。

“到底怎麽了，爹和夫子又罵我了？”

蘇小寒拿了塊帕子給秦子勝擦臉，氣憤道：“相公都考上了，還是縣案首，他們怎麽還罵相公？”

秦子勝點點頭，“就是，他們老是罵哥哥……”

話說一半人就傻住了。

小寒哥哥說什麽？

考上了，誰考上了？

考上什麽了？

秦子楚捏捏秦子勝的鼻子，好笑道：“這是怎麽了又？”

秦子勝擦了把臉，看着秦子楚急切道：“哥哥，你，你考上了？”

秦子楚點頭，“是啊，晌午那會兒才回來，沒來得及和你說呢。”

秦子勝睜大了眼睛，“可是沈夫子說府試不考就是縣試沒過的意思啊。”

蘇小寒幫着解釋道：“你哥哥中了縣案首，不用考府試，現如今已經是童生啦。”

秦子勝這下明白了。

他噌地起身，興奮道：“我這就回去告訴爹和夫子，看他們怎麽說。”

秦子楚按住他，“別急，你既然來了，就把書帶走吧。”

他本來是打算過幾日把自己整理的筆記送去給秦子勝的，現在他來了正好一塊兒帶回去。

秦子勝一秒垮臉，“啊？”

“啊什麽，你也不想一連考上幾年吧？”

秦子勝小小聲，“我可以不考嗎？”

“大概是不可以。”

“可是你都考上了啊，等你中了舉，爹自然就是舉人爹了，我就是舉人的弟弟了，不用考了吧？”

秦子楚沖他笑了一下，無情道：“就算我中了舉，舉人爹也是你蘇伯伯，輪不上某人。”

秦子勝：“……”

“那，那我總歸是舉人弟弟吧？”

“這個沒錯。”

秦子勝開始瞎掰，“舉人弟弟和童生的江湖地位應該是一樣的吧？”

秦子楚：“……”

“還江湖地位，休要胡言亂語了，趕緊回去吧。”

秦子勝把哥哥手裏的雞蛋摳出來塞給蘇小寒，“小寒哥哥給你吃。”

秦子楚：“……”

蘇小寒笑了一聲，“相公，勝兒是小孩子，還是我們送他回去吧。”

“行吧。”

秦子勝抱住蘇小寒的手臂，撒嬌道：“還是小寒哥哥對勝兒好。”

秦子楚很是無語，“快點把手拿開，說了不許挨着小寒哥哥。”

秦子勝：“……”

孫小山給秦子勝拿了點吃的，他吃完了還想賴着不走，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秦子楚怕娘擔心，趕緊把人拎着出門了。

秦子勝任命了，乖乖地往前走。

書袋秦子楚替他拿着，他給的資料也在裏面，原本癟癟的書袋被撐的鼓鼓的。

秦子勝十分嫌棄，碰都不想碰一下。

秦子楚好笑道：“就這麽不愛讀書？”

秦子勝悶悶地嗯了一聲。

“這樣吧，你以後別想着考童生，你就奔着識字去，識的越多越好，如何？”

秦子勝現在才十歲，不知道将來要做什麽，但多識字總歸沒壞處。

秦子勝點頭，“嗯，我聽哥哥的。”

“這事兒別和爹說。”

“我曉得的。”

三人走的快，很快就到了大裏村的村口，遠遠地就看見李秀花着急地往這邊走。

“娘。”

李秀花高興壞了，“勝兒，你真的去你哥哥那兒了？”

她剛才去了沈夫子家，沈夫子說秦子勝早就跑了，還說秦子楚又沒考上，秦子勝受了很大的刺激。

李秀花就猜秦子勝去洛邊村找他哥哥了。

把秦子勝交到李秀花手裏，秦子楚和蘇小寒就放心了。

“娘，我們就不過去了，你帶着勝兒回家吧。”

“欸，今兒天色晚了，下回你再帶小寒回來。”

“好。”

頓了頓，秦子楚再次開口，“娘，我考上了。”

“什麽？”李秀花愣了一下，“考上什麽了？”

“就是童生，我考上了。”

秦子楚只是簡單陳述，邊上的秦子勝着急地幫他補完了更重要的部分。

“哥哥中了縣案首哦，所以四月那場才不用考的。”

李秀花不明白什麽是“縣案首”，但光聽秦子勝驕傲的語氣就能聽出來這是很厲害的意思。

她高興地拍拍秦子楚的手臂，含着淚道：“總算熬出頭了，要是早點考上，你也不用……”

後面的話她沒說完，畢竟小寒還在。

秦子楚卻不以為意，“娘，我倒覺得現在這樣最好，要是我早點考上，我就遇不上小寒了。”

李秀花點頭，“好，你們好好的就成。”

回去的路上，蘇小寒小聲問：“相公，你真的覺得現在好嗎？”

他知道娘的意思，要是相公早點考上，爹根本就不會舍得讓相公入贅。

不光入贅，他還不好生養。

秦子楚停下腳步，嚴肅道：“小寒不許胡思亂想，相公剛才和娘說的全是真心話，我答應入贅不是因為我爹，是因為小寒，我是因為喜歡小寒才入贅的。”

“真的嗎？”

“當然啦，我從第一次見小寒，就喜歡小寒了。”

蘇小寒一雙晶亮的眸子頃刻間就染上了一層水汽，是害羞，也是高興。

“小寒呢，小寒什麽時候喜歡相公的。”

蘇小寒紅着臉道：“我，我也是頭一回見相公，就喜歡相公了。”

秦子楚滿足了，“小寒真有眼光。”

“當然，我的眼光也不賴。”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蘇小寒把手伸進衣襟裏，取出一樣東西，只是被他緊緊地攥在手心，看不見。

“小寒手裏是什麽？”

秦子楚有點激動，來了終于來了，小寒給他準備的禮物終于來了。

蘇小寒有點不好意思，上回相公送他求婚戒指的時候還專門做了一只盒子，他卻只有兩枚戒指。

“盒子來不及做了，相公別見怪。”

“怎麽會？”

蘇小寒把手伸到秦子楚眼前，然後緩緩攤開掌心。

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但蘇小寒掌心的兩枚圓圈卻還是清晰地映入秦子楚的眼簾。

蘇小寒不會什麽花樣，他只記得相公說過愛心是喜歡的意思，所以他也在戒指上刻了愛心。

他自己的那枚一顆，給秦子楚的那枚卻有兩顆，規規矩矩地靠在一起，沒什麽設計點，卻足見真誠。

“為何我的有兩顆愛心？”

蘇小寒臉更紅了，“我已經有一顆了，所以多給相公一顆。”

說着他還擡起左手，給秦子楚看他那枚求婚戒指。

秦子楚笑了，“傻小寒。”

他主動伸出左手，“勞駕小寒相公給我戴上吧。”

蘇小寒忍着羞澀把大的那枚戒指給秦子楚戴進了無名指裏。

秦子楚愛不釋手地轉了幾圈，突然覺得觸感不太對，“小寒，你在裏頭刻字了嗎？”

“嗯，刻了，是我的名字。”

蘇小寒拿起另外一枚小的，“這裏是相公的名字。”

秦子楚感動壞了，“小寒真用心。”

沒想到他随口幾句話小寒就記在了心裏，還做了出來。

“相公，你也給我戴上吧。”

“好。”

秦子楚沒把那枚求婚戒指拿下來，而是直接套了上去，然後低下頭在蘇小寒無名指指根處吻了吻。

“以後我們都有兩顆愛心了。”

蘇小寒高興地點頭，“嗯。”

洛邊村這頭。

李秀花想帶着秦子勝回家，但秦子勝不肯，他要先去沈夫子家。

“去夫子家做什麽？”

“有事情，娘你先回家吧，我去去就來。”

李秀花無奈道：“那你不許亂跑。”

“知道啦。”

秦子勝已經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