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油枯
油枯
一聲春雷開啓了春日新篇章。
村子裏一架又一架獨輪車在田埂間穿梭來回,十分忙碌。
蘇家一共有二十畝田,其中十畝肥田,十畝薄田。
大永朝分田的規矩是,成年男子滿十八便可以領到五畝肥田、五畝薄田,女子哥兒不分田。
秦子楚還沒有滿十八歲,所以蘇家只有蘇仁能分到十畝田,另外十畝是當初分家的時候分到的。
如今蘇家已經種了七八畝的小麥,餘下的十幾畝除了小部分種些菜之外,大部分都要等着種水稻。
過年以後秦子楚又長高了一些,現在一身利落的短打更加顯得身形修長。
“小寒,給我一把鐮刀。”
蘇小寒有點遲疑,相公伸出來的手白皙修長,除了寫字的地方有一層繭外,其他地方都是光滑細膩的。
“相公,你還是別幹了,會磨出血泡來的。”
秦子楚笑,“小寒是不是嫌棄相公了?”
蘇小寒立刻搖頭,“怎麽會嫌棄相公呢,只是這翻田整地做起來繁瑣,我怕相公手磨破了。”
秦子楚幹脆走到他身邊,自己彎腰拿了一把鐮刀掂了兩下,笑道:“沒事,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嘛,咱們早幾日弄完釣魚去。”
蘇小寒只好答應,“那你累了就歇會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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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那塊地裏,蘇仁和孫小山手邊已經堆了一大捧雜草了。
四人不停歇地幹了兩日才把所有的雜草清理幹淨,接下來就是翻地。
蘇小寒瘦削的身影在田間十分輕靈,秦子楚悶着頭幹一會兒便擡起頭來看看他。
這是獨屬于他的充電方式。
察覺到相公的視線,蘇小寒轉過頭來,擔憂道:“相公累了嗎?”
秦子楚趕緊搖頭,“一點都不累。”
蘇小寒放下手裏的鋤頭,走過來拉起秦子楚的手,“相公,我們歇會兒吧。”
前兩日相公割草累的回去腰都直不起來了,小寒很心疼。
秦子楚想說自己還能幹,但讓小寒歇會兒也挺好的,便答應了。
“相公,喝點水。”
秦子楚接過水囊喝了一口,然後遞給蘇小寒,“小寒也喝。”
孫小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小寒小秦,你們回去做點飯吧,到了晌午再給我們送來。”
這個點還遠不到吃午飯的時候,孫小山這麽說其實就是想讓他倆回去歇會兒。
蘇小寒答應了。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把農具和水囊這些整理好放在一個顯眼的位置,避免被人偷偷拿了去。
回家以後,蘇小寒想讓秦子楚回屋裏讀書,自己去廚房裏做飯,但秦子楚不肯,最後還是兩人一塊兒做了飯。
蘇小寒從屋裏拿出兩個三層的食盒,把做好的菜裝在碗裏塞進去,然後蓋上蓋子。
兩人一人拎一個,很快就回到田裏了。
孫小山驚訝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蘇小寒笑的有點無奈,“相公不肯歇着。”
因為他們來的早,蘇仁和孫小山就提早吃飯了。
蘇仁笑眯眯的看着秦子楚,“小寒也是心疼你,畢竟你和我們不同,你是讀書人沒做過這些,容易累壞身子。”
秦子楚點頭,“爹,我知道的,小寒對我好,但家裏這麽多田,我幫點忙也能做的快一些。”
放眼整個洛邊村,蘇家田不算最多的,但光靠三個人,再怎麽幹也快不到哪裏去。
而且秦子楚不想讓小寒太累。
“相公,我們都做慣了,不要緊的。”
秦子楚給蘇小寒夾了塊肉,沒說話,但心疼的意思十分明顯。
蘇仁和孫小山對視一眼,彼此眼裏都是笑意。
“現在還不忙,咱們慢慢做就是了,不着急。”
秦子楚點頭,“知道了爹。”
翻完田以後還要整地起壟,全部做完已經過了好些日子了。
別家到這裏都結束了,但蘇家還沒有。
秦子楚把已經粉碎好的菜籽餅均勻地撒在地裏,撒完以後拿鋤頭把菜籽餅翻進去,覆上土。
蘇洪正好來找蘇仁有事,見狀好奇道:“老二,這黑黑的是什麽,聞着怎麽還有股油香味呢?”
蘇仁直起腰來,“是油枯,小秦和小寒從鎮上的油坊買來的。”
蘇洪恍然,“原來是油枯,碎成這樣我一下子都沒瞧出來,你們怎麽把油枯往地裏撒啊?”
莊稼人對自家的地都很重視,一般不曉得功效的東西是不敢往田裏招呼的。
蘇仁笑了一下,“是小秦說的,把油枯弄得碎碎的撒在地裏,這叫施肥,種出來的東西長得更好。”
蘇洪看了秦子楚一眼,他對秦子楚印象自然是極好的,從桌椅到獨輪車,他弄出來的東西都很好。
但他畢竟是個讀書人,這地裏的事能說得準麽?
秦子楚知道大伯不信,便解釋道:“大伯,是真的,油枯裏有養分,拿來做肥料是極好的。”
蘇洪站在田埂處看着他們四人做了一會兒,最後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回去他就把這事給說了。
蘇河皺眉,“二叔膽子也太大了,小秦是厲害,但種田的事他畢竟是門外漢,這要是把田給燒壞了……”
任冬蓮挺着大肚子坐在他身邊,聞言不贊同道:“小秦肯定有他的道理,說不準那油枯真有用呢。”
蘇河看向蘇洪,“爹,小秦到底咋說的?”
蘇洪就把秦子楚解釋的話重複了一遍。
“什麽養分啊,聽着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确實,小秦說話厲害,我聽着就想相信他,但田裏的事可不是小事。”
“爹說的對。”
朱蘭香不太在意道:“興許是小秦覺得好,老二就準備試個幾分田呗,反正他們一家才四個人吃不了多少,現在又賺了不少銀子,試毀了也沒什麽要緊的。”
蘇洪搖頭,“不對,我瞧着老二像是要把餘下的田全給撒上。”
“什麽?”
“二叔是不是瘋了?”
“這要是毀了,豈不是什麽也吃不上了?”
蘇洪一家商量了一晚上,最後還是沒打消心裏的疑慮,決定先觀望着,要是效果好他們再學。
與此同時,蘇仁一家已經開始給小麥追肥了。
他們也沒瞞着村裏人,路過的人人都瞧得見,各家議論紛紛,說法基本和蘇洪家是一樣的。
所以即便秦子楚給解釋的一清二楚,但還是沒人相信他,甚至有人還抱着看笑話的心思。
方嬸子就是其中一個。
因為桌椅的事,她記恨上了蘇家,尤其是不給她便宜價的秦子楚。
現在秦子楚出了這麽個“馊主意”,她能坐得住才怪了。
“剛考上個童生就翹尾巴了,蘇二和孫小山也是傻,就這麽由着一個門外漢折騰,瞧着吧,到時候一斤麥子都收不上來。”
“那油枯幹巴巴的一滴油都泡不出來,能頂什麽用,我就說蘇二家這位哥婿腦筋不好使,死板的很。”
聽到這裏就有人反駁她了,“人家都考上縣案首了,腦子怎麽不好使了?”
方嬸子磕巴了一下,又道:“那又怎麽樣,東溪村還有個老童生呢,考了大半輩子了還是個童生。還有大裏村的沈秀才,還是個什麽廪生呢,比縣案首強多了,如今怎麽樣,連個學生都招不着。”
剛才反駁她的人沉默片刻,再次開口,“別的都不說,小秦一個讀書人摻和田裏的事兒的确有些不靠譜,怎麽也沒人去勸勸蘇二?”
方嬸子瞪了她一眼,“勸什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蘇仁和孫小山自個兒願意的,咱們還勸什麽?”
于是大家也不勸了,全都開始觀望。
但蘇家四個人完全沒有他們以為的憂心忡忡,反倒見天兒樂呵,什麽時候見到臉上都挂着笑容。
七八畝的小麥,全部追肥結束花了半個月。
但蘇家這口氣沒歇下來,過了幾日,到了四月初,又該種水稻了。
稻種播下去過半個月,開始移栽秧苗,等把這些全部做完,四月都結束了。
五月的天氣一掃冬日的沉悶,不光身上穿的衣裳輕省了,連着人的心情好像都輕松了起來。
大概也有剛剛忙完一陣子的原因。
蘇仁長舒了一口氣,笑道:“年年都忙,今年最忙。”
白日裏在地裏頭忙活,晚上回來還要做會兒木活,連着兩個月都是這麽過來的,一口氣都不敢歇。
孫小山給他遞了杯茶,“忙點兒好,就怕不忙呢。”
“也是。”
兩人說了會兒話,然後起身朝院子裏看去。
秦子楚和蘇小寒一人搬了張小凳子坐着,靠得緊緊的。
不知道秦子楚說了什麽,蘇小寒笑出了聲。
兩人又坐回去繼續做木活。
院子裏,秦子楚和蘇小寒正在弄菜籽餅。
兩個月前就說要釣魚,結果一直忙到現在也沒抽出空來,眼下總算是有空了。
等把菜籽餅磨碎後,蘇小寒跑去屋裏把蘇仁先前搭的竈臺搬出來,然後又找了一口用壞的鍋來。
“相公,這個能行嗎?”
秦子楚看了眼邊緣破損的鍋,點頭,“不漏就行。”
等把臨時竈臺搭上,秦子楚就把菜籽餅丢進去炒。
他們買的菜籽餅是現榨的,其實已經很香了,但加上炒制的步驟以後可以讓菜籽餅的油香更加充分地發揮出來,打窩的效果會更好。
一時間,整個院子裏飄的都是菜籽餅的油香味。
蘇仁和孫小山坐不住了,幹脆直接起身過來看。
“這麽香啊。”
蘇仁笑道:“別說魚了,連我聞着都想來一口。”
其他三人都被逗笑了。
笑聲正好傳入被吸引來的人耳朵裏。
“蘇二家又在做什麽?”
“不曉得,我聽說他們買了一大車的油枯,許是用不完在家裏熬油?”
“油枯裏哪有油啊,咱又不是沒試過。”
“倒也是,這讀書人的腦子一天天的也不曉得在想什麽,一出一出的。”
“還是年紀輕,玩心重。”
幾人本來還想進來問問,但一番聊天之後也沒了問的心思,幹脆直接走了。
今天來不及寫啦,明天多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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