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豐收

豐收

村長走了沒一會兒，家裏就來人了。

朱蘭香搡了一把蘇洪，小聲道：“你去說，你和老二去說。”

蘇洪瞪了她一眼，“拉拉扯扯的像什麽話？”

說完轉過頭來便對上了蘇仁的視線，他趕緊擠出一個笑來，尴尬道：“前陣子盡顧着忙地裏的事了，家裏頭都還好吧？”

朱蘭香又推了他一把，“說什麽呢你。”

蘇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他已經有一陣子沒來老二這兒了，原因确實是地裏忙，但這只是主要原因。

前陣子蘇小興回家說了油枯的事，油枯大家都知道，雖說如今确實很難買到，但再難買也改變不了這玩意兒不值錢的事實。

一點不值錢的玩意兒，老二居然都不願意給，說實話，蘇洪心裏确實挺不爽快的。

別家也就罷了，他們兩家是什麽關系，再說小興要的又不多，如何就給不得了。

這麽盤算下來，蘇洪幹脆就不往老二家來了。

蘇仁在這方面本就不是個敏感的，前陣子又忙成那樣，又要趕工期又要忙地裏，所以到現在他都沒發現問題。

“大哥大嫂，你們怎麽站在門口啊，快進來。”

朱蘭香又搡了一把蘇洪，催促他快些說正事。

蘇洪擡腳往裏走，一邊走一邊道：“剛才村長去家裏，他說你家今年收了三十石麥子，你嫂子還不信，非讓我過來瞧瞧，婦人家事兒就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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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蘇仁回答，朱蘭香就迫不及待問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三十石啊，不會是村長聽錯了吧。”

雖然村長再三保證自己沒有聽錯，但朱蘭香心裏并不信。

大家都是一樣地裏刨食，老二家人和地還都比自家少，憑啥他家就能收三十石？

蘇仁一聽就笑了，“沒聽錯，确實是三十石，都在倉房裏擱着呢。”

蘇洪和朱蘭香對視一眼，然後急切地朝倉房走去。

“走，瞧瞧去。”

蘇二家的倉房并不大，收麥子之前孫小山就把裏頭給收拾了一下，把空間都騰了出來，所以這會兒堆得滿滿當當的全是麥子。

一目了然。

蘇洪瞪大了眼睛，今年他們家裏收的也算多的，一共二十三石，但眼前的袋子明顯要比他家裏多不少。

他沒數，朱蘭香可數了，而且還是跑進去挨個數的。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眼見為實。

朱蘭香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袋子，像是要把袋子盯穿好看一看裏頭的東西到底是不是麥子。

“真的三十石啊，我記得你也就種了七八畝吧，怎的收了這麽多？”

蘇洪語氣複雜，他剛才腦子裏過了好幾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前老二弄的那什麽肥料，當時他根本就沒當一回事，難不成還真有用？

蘇仁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外面一陣吵鬧的說話聲。

打頭進來的就是村長。

蘇仁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多半和他大哥大嫂是一樣的。

果然，只聽村長無奈道：“和他們說了多少回也不信，非要跟過來瞧一眼，真當我老眼昏花了不成。”

方嬸子大聲嚷嚷：“蘇二，村長說你家收了三十石麥子，莫不是說笑的吧？”

“是啊，這麥子是地裏長出來的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七八畝田收三十石，說出去誰信啊。”

“其實是十三石吧？”

“就是，我們地裏侍弄多少年了，一畝田産多少麥子還不曉得，這數一聽就不對勁兒。”

“蘇二，你家到底收了多少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吵得屋裏說話的孫小山和蘇小寒都出來了。

“蘇二家的快來說說。”

孫小山無奈道：“村長沒說錯，我家今年的确收了三十石，都在倉房裏堆着呢。”

剛巧蘇洪和朱蘭香站在倉房門口，大家便自然地把視線投到他們身上，求證的意思十分明顯。

蘇洪深吸了一口氣，堪堪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是三十石。”

“真的啊。”

“三，三十石，蘇二家今年光景這麽好啊。”

方嬸子快步上前，一把撥開門口的朱蘭香，“你們說三十石就三十石，我非得親自數數不可，這……”

見她一臉說不出話的模樣，其他人都急了，也趕着上前來一探究竟。

蘇仁慢悠悠地端起手裏的杯子喝了一口，哥婿給泡的蒲公英水真是不錯。

等他半杯水喝完，倉房裏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出來了，個個張口結舌一臉被打擊到的模樣。

蘇仁笑了，也不用大家追問，直接解釋道：“三十石也沒啥，我家小秦說了，今年這茬沒趕上，明年下種之前撒點肥料，收成還要更多些。”

衆人瞪大了眼，三十石還沒啥，還要更多？

“蘇二，你家那什麽肥料，就是油枯嗎？”

蘇仁點頭，“沒錯，下種之前碾碎了撒進土裏就成，後頭追肥的話要腐熟，都是我家哥婿說的。”

說到“我家哥婿”，蘇仁語氣裏滿是驕傲。

一旁的孫小山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腐，腐熟是啥？”

先前秦子楚叮囑過暫時不要說，所以蘇仁并沒有解答，只模糊道：“這個我也說不準，都是小秦和小寒弄的，瞧着好像挺費事的。”

方嬸子急了，“小寒啊，趕快把你家相公叫出來給大家夥說說吧，都是一個村裏沾親帶故的，你們家該不會要藏私吧？”

村長不悅地白了她一眼。

其實這會兒在座的所有人都是這個想法，包括他自己，但這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要他是蘇二，聽完方嬸子這話怕是都不樂意把方子說出來了。

求人哪有這樣求的？

村長趕緊出來打圓場，“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方子是人家小秦想的，人家愛給你就給你，不愛給你你也不能逼着人家。”

方嬸子一聽更急，聲音也拔高了好幾個度，“說的好聽，我就不信你們一個個的能忍得住？不就一個方子，說出來也不會少塊肉，憑啥不能告訴咱們？”

村長氣的臉都漲紅了，這方家的真會壞事。

秦子楚早就聽見外頭的聲音了，這會兒剛巧也到了他的休息時間，便幹脆走了出來。

一出來就看見村長滿臉的怒容。

方嬸子迫不及待道：“蘇二家哥婿來的正好，村長你快和他說說。”

村長氣的又白了她一眼，你這會兒想起讓我說了？

秦子楚假裝不解道：“這是怎麽了？”

村長尴尬地咳了兩聲，這種伸手跟人要東西的事說起來總歸有些難為情，但大家都拿催促的眼神看着他，他也不能不開口。

“小秦啊，你那個腐熟的法子能不能給大家夥說說，我們也不白拿你的，你有什麽要求都可以和我們說，就是要花銀子買也……也是成的。”

他這話一出，周圍人都緊張了起來，生怕秦子楚來個獅子大開口。

方嬸子不高興道：“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大家都是一個村裏的，談什麽銀子啊。”

要不是這麽多人在，村長都想上手揍她了。

秦子楚扯了扯嘴角，涼涼道：“原來是這事兒啊，方嬸子說的對，都是一個村裏的，我哪能和大家要銀子呢。”

所有人齊齊松了口氣。

方嬸子得意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小秦啊你快說吧，說完我們還得想法子去買油枯呢。”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大家，眼下油枯還買不着呢，不過這會兒急也沒用，還是等要到方子以後再說吧。

秦子楚點頭，“本來我直接把方子給大家就成，但眼下我心裏還有一樁事，若是不解決沒辦法心安。”

村長立刻接話，“什麽事，你說出來大家夥替你解決。”

“好。”秦子楚微微皺眉，“前陣子收麥子之前我家地裏險些遭人破壞，要不是我們日夜守在地裏看着，別說三十石，怕是連十三石都收不回來。眼下雖說麥子已經收完，但我這心裏實在是後怕，思來想去也不曉得是哪裏得罪了人……”

村長了然，順着他的話問道：“那你是怎麽想的？”

“我也不是要怪誰，就是想着都是一個村裏的，有什麽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可別糟蹋了後頭的稻子。”

村長朝身後看了一圈，嚴肅道：“這事确實不地道，都是地裏刨食的誰不曉得糧食珍貴，換了我怕是也愁的吃不下睡不着，你們誰幹的私下裏趕快去找蘇二家給個說法，別耽誤了大家的事。”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別私下裏啊，誰幹的現在就站出來吧，讓大家夥都瞧瞧，萬一還有其他人得罪了人家呢，有誤會大家一塊兒說清嘛。”

秦子楚勾起唇角。

事情比他預料的還要順利。

村長有點為難，畢竟這事兒要是公開，那動手腳這家人怕是要被千夫所指了，村裏人人都會防着他們。

可要是不公開……

他擡眼看向秦子楚，對方顯然沒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意思。

先前秦子楚沒把這事兒鬧開，只是默默地守了這些日子，他還以為他不想追究呢，原來只是暫時忍下了。

不知道為什麽，村長總覺得秦子楚像是算到了似的。

“說得對，今兒是蘇二家得罪了人，明兒可能就是我家了，不成，我也不放心。”

“趁着今兒個大家夥都在，誰幹的趕快認了，別耽誤大家的事兒。”

“就是就是，敢做就要敢認。”

等了許久都沒人站出來承認，衆人不耐煩了，開始互相指認。

“是不是你家啊，前陣子你和蘇二家要油枯沒要着，該不會記恨上人家了吧？”

“別胡說啊，就一點油枯我犯得着記恨麽？再說了，也不單我一家和蘇二家要油枯啊，好幾家呢，連蘇大家也要了，你總不能說人家親兄弟也有嫌疑吧？”

“這……”

也不是不可能啊，親兄弟怎麽了，親兄弟互相坑害的事大家夥又不是沒聽說過。

一時間所有人都拿懷疑的眼神看向蘇洪和朱蘭香。

蘇洪氣道：“看什麽，這種下作事我家可幹不出來。”

朱蘭香附和道：“就是，誰幹的快些站出來，我們可不想替你們背黑鍋。”

衆人繼續面面相觑。

讓人疑惑的是，一直沖在最前頭的方嬸子這會兒居然成了啞巴，連個頭都不擡。

秦子楚看了她一會兒，笑道：“方嬸子怎麽不說話，你不是很想要腐熟的方子麽？”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便集中到了方嬸子身上。

“是啊，方才就屬你跳的最歡，這會兒怎的啞巴了？”

“我看她八成是心虛了，事情就是她家幹的吧。”

“多半是，去年她想訂桌椅沒訂上，她娘家弟弟到現在都不肯搭理她，怕是從那會兒就記恨上了。”

“那還說什麽，就她家了。”

方嬸子好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什麽就我家，憑啥就我家了，你說誰家就是誰家？”

衆人：“……”

村長皺眉，“方家的，如果真是你家幹的，趕緊給蘇二和小秦賠個不是，這事兒的确是你家做的不地道。”

方嬸子瞪了他一眼，“憑啥賠不是，你們先拿證據出來，不然憑啥說是我家做的？”

說完她就得意地看了眼秦子楚，像是篤定了對方沒有證據似的。

村長看向秦子楚，遲疑道：“小秦，你手裏可有證據，那日你可有

把那人看清楚？”

秦子楚搖頭，“沒有看清楚。”

“這……”

方嬸子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她就知道。

然而秦子楚緊接着就話音一轉，“雖然沒有把人看清楚，但當時那人落了樣東西在地裏，被我撿着了。”

村長立刻高興道：“什麽東西快拿出來瞧瞧。”

其他人也紛紛開口，個個都急切地想讓秦子楚把東西拿出來，唯獨方嬸子不說話。

非但不說話，甚至還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秦子楚笑了，“方嬸子，真是你啊？”

這會兒方嬸子已經反應過來了，當日她讓大兒子去的時候分明交代過讓他小心，而且大兒子是空着手去的，根本不可能落下什麽東西。

但反應過來也沒用，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