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豐收

豐收

就這樣守了幾日，直到月底的時候，麥子終于可以收了。

莊稼人一年到頭忙活為的就是此刻，哪裏有不重視的道理？到了這個時候，先前再多的恩恩怨怨都得暫時放下，連村裏人家養的大黃狗都來去匆匆起來。

蘇小寒遲疑着不肯把手裏的鐮刀遞給秦子楚，“相公，你這幾日一直守着，還是別去了。”

這段時間看守麥地秦子楚出力是最多的，蘇小寒雖然也在，但他時常被秦子楚哄着哄着就睡着了。

秦子楚走近一步，把鐮刀接到手裏，笑道：“無妨，我心裏有數，而且這天兒容易下雨，要是把麥子泡壞了可就糟了。”

“可是……”

“小寒別擔心，相公就是去給你們幫忙的，出不了大力。”

這方面秦子楚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割麥子這種活他從來沒幹過，眼下他這個書生體魄又不是多強壯，能做一點是一點吧。

聽他這麽說，蘇小寒才點了頭。

蘇仁和孫小山天不亮就出門了，兩人順帶着給他們帶些水過去。

“爹，阿爹，喝口水歇會兒。”

孫小山從秦子楚手裏接過水碗，順帶着拿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今兒日頭烈，把東西放下趕快回家去吧。”

他以為秦子楚是來送水的。

結果秦子楚搖頭，“阿爹，我留下給你們幫會兒忙。”

“這怎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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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楚一張臉白的過分，和這莊稼地簡直格格不入，蘇小寒也白，但到底是做慣了的，更何況秦子楚還是讀書人。

就沒見哪個讀書人下地幹活的。

蘇仁也道：“攏共就這幾畝地，我們和小寒仨人夠了。”

秦子楚又把哄小寒的話說了一遍，蘇仁和孫小山拗不過他，只好答應了。

蘇小寒在旁邊示範了一下，秦子楚看會了以後就開始埋頭苦幹。

田裏大多數時候很安靜，顧不上說話，也就喝水歇會兒的時候才閑聊幾句。

“爹，咱這麥子往年收成如何？”

大永朝的田地劃分和現代不太一樣，秦子楚估摸着一畝田大概是現代的八成大小。

“豐年的話一畝肥田最多能收個兩石，不過這種情況少見的很，薄田就不好說了，再差的都有過，都看老天爺。”

蘇仁喝了口水，繼續道：“去年雖說雪下的晚了些，但我摸着咱的麥子，不比豐年差。”

甚至他覺得麥粒摸着沉甸甸的，十分飽滿，比他們收成最好的那一年怕是還要好上不少。

但是眼下才剛開始割，也不好把話太滿。

秦子楚點頭，雖然看着麥粒不錯，但他到底沒經驗，現在聽蘇仁這麽說心裏便有數了。

先前的追肥是有用的。

還沒到中午孫小山就開始趕人了，“小秦小寒，你倆先回去吧，下午日頭更烈，小秦就別來了。”

蘇小寒點頭，“知道了阿爹。”

說完他就招呼秦子楚一塊兒回家去。

秦子楚也沒推辭，很配合地放下鐮刀走了。

兩人在家裏一塊兒做了飯，吃完了以後裝好，蘇小寒帶着走了。

秦子楚沒說要去的話，他便以為相公聽了他和阿爹的，結果蘇仁和孫小山剛吃完飯他就來了。

“相公？”

秦子楚笑眯眯地舉起手裏的食盒，“我泡了點蒲公英水，給你們送來。”

村子裏蒲公英到處都是，之前看田的時候順帶着就收了些，曬幹以後泡着喝清熱解暑，還能緩解疲勞。

蘇小寒無奈道：“相公，不是讓你在家裏歇着麽？”

秦子楚沖老婆露出個純良無辜的笑，企圖蒙混過關。

蘇小寒：“……”

孫小山笑，“罷了，小秦少幹一會兒就是了。”

秦子楚立刻應道：“知道了阿爹。”

他把食盒打開，從裏面拿出水碗遞給三人，這水已經泡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涼涼的正好入口。

喝完水以後，秦子楚拿起鐮刀又開始割。

就這樣一家四人起早天黑忙了三日，終于搶在下雨之前把所有的麥子收割完了。

秦子楚松了口氣，他活了兩輩子從沒像這三日一般忙碌過，連高考那三天都沒這麽累。

但忙歸忙，累歸累，心裏踏實。

接下去就是農家人做慣了的步驟，晾曬、曬幹以後堆成堆收起來，最後裝袋。

往年也都是這麽幹的，所以差距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蘇仁高興道：“去年收成好，鋪曬的時候院子也才占了一半，今年居然全給占滿了。”

院子裏曬的全是麥子，為了出行方便特地在中間留了一條狹窄的空地，走路的時候得踮着腳小心翼翼的。

往年什麽時候這樣過？

孫小山點頭，“可不，去年咱們一共收了十三石，今年這麥子鋪的還要厚不少，我估摸着超過二十石了。”

“二十石？”

蘇仁吸了口氣，雖說他心裏也是這麽想，但親耳聽孫小山說出來還是驚了一跳。

誰家麥子能有這個收成？

秦子楚默默在心裏算，這個時代的一石是一百斤的樣子，那二十石就是兩千斤。

七八畝田能收這麽多麥子屬于妥妥的豐收了。

蘇仁和孫小山互看了一眼，同時舒出一口氣。

今年麥子的種法和往年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條件還不如去年，唯一不同的只有哥婿說的那個追肥的法子。

雖說他們絕對的信任哥婿，但到底心裏還是提着一口氣，現在才算是徹底松了下來。

然而最後的結果還是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蘇仁裝袋的手都在細微地顫抖，“多，多少？”

孫小山心情也不比他平靜多少，他指了指蘇仁手裏最後一只袋子，盡量平靜道：“加你手裏這袋，一共三十袋。”

為了方便計算，大永朝用來裝糧的麻袋都是一樣的，裝滿的話大概就是一石的樣子。

三十袋，就是三十石。

比二十石還要多出十石。

蘇仁噌地站起身，激動地在原地轉了三圈，一張黝黑的臉激動的泛着紅。

“當真有這麽多？”

孫小山好笑道：“不是你同我一塊兒裝的麽，真不真你自個兒心裏沒數？”

蘇仁連連點頭，“是，我就是不太敢信，三十石啊，跟做夢似的。”

“可不，我這頭也暈着呢，忙活半輩子了，頭一回見這麽多麥子。”

蘇仁往倉房裏跑，“不成，趁着糧官還沒來，我得再去數數。”

孫小山搖搖頭，對蘇小寒道：“瞧你爹高興的。”

嘴上這麽說，自己臉上的笑容卻收都收不住。

一家人正說着話，村長來了。

每年這個時候他都要先往各家跑一趟，了解一下各家的收成情況，不然糧官來的時候一問三不知就不像話了。

“小山啊，地裏都弄好了吧？”

孫小山點頭，笑道：“剛剛弄好，我家那位跑倉房去了，小寒，去把你爹喊出來。”

蘇小寒應了一聲就進去了。

村長擺擺手，“他不在也不要緊，問你也是一樣的。”

孫小山知道他的來意，直接道：“我家今年收了三十石。”

村長點頭，“哦，十三石……”

一邊說一邊往手裏的木板上記，他已經問了好幾家了，基本都是這個數，所以手上記得很是順暢。

孫小山笑着提醒他，“不是十三石，是三十石。”

生怕村長又聽錯，他還刻意把“三十”兩個字加重了音。

村長愣了一下，“多少？”

孫小山不厭其煩，“三十石。”

村長兩只眼睛仿佛要瞪出來似的，聲音也拔高了好幾個度，“多少？”

孫小山笑的燦爛，“村長，真是三十石，我家麥子就堆在倉房裏，要不我帶你進去親自數數吧。”

村長立刻擡腿，“走，瞧瞧去。”

三十石，說笑的吧？

他家種了十幾畝的麥子，今年也就堪堪二十石的收成，他記得蘇二家攏共也就種了七八畝吧。

村長心裏是不信的。

然而他懷着質疑進去，卻是雙眼發直地出來的。

“三十石，這怎麽可能呢？”

蘇仁和他并排出來，喜滋滋道：“起初我們也是不信，來來回回數了十幾遍，就這麽多。”

村長突然想到了什麽，嚴肅道：“蘇二，這東西可不興虛報的啊，交糧的時候可是按你報的數量來的，一旦讓糧官發現，不光是你，我這個村長也沒好果子吃。”

蘇仁無奈道：“村長，你說的我哪裏不曉得，難不成虛報對我有什麽好處不成？”

村長：“……”

半晌，村長顫抖着聲線問道：“要不，你把袋子抻開讓我瞧一眼？”

蘇仁：“……”

“也不是我不信你，實在是得罪不起上面，糧食的事可不是小事啊。”

蘇仁也不生氣，相反，他還挺樂意給村長展示一下的。

村長仔仔細細地把三十個袋子全都看了一遍，然後抖着手記下了三十這個數，走出去的時候腳步都是虛浮的。

走了沒幾步路剛巧碰上方嬸子，她看了眼蘇仁家的方向，眼裏閃過一抹心虛。

“村長，蘇二家今年收多少啊？”

村長看向她的眼神都沒對焦。

“村長？”

村長終于回神，“你說什麽？”

“我問你，蘇二家今年麥子收了多少？”

村長深吸一口氣，“他家收了三十石。”

這個數字說出來，村長仍然覺得有些魔幻。

方嬸子滿臉都寫着荒唐二字，“村長，你莫不是吃多了酒不清醒吧，三十石？”

方嬸子嗤笑了一聲。

村長白了她一眼，“我還會拿這種事說笑？三十石就是三十石，不信自個兒去人家家裏頭數去。”

說完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方嬸子傻眼了，三，三十石？

她擡起頭看了眼天，懷疑自己被雷劈了腦子，不然大白天的怎的就做起夢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