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七夕

七夕

蘇仁和孫小山早就得了消息,把院門打開,倉房裏也提前打掃清理過,看着十分清爽。

不光如此,該交的糧也已經另外裝在一邊,不多不少,袋子上還拿筆做了記號。

糧官甚至可以取了就走。

兩位糧官進門先掃視了一圈,然後就笑了。

俗話說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這個秦童生确實是個厲害的。

将來定然有更大的出息。

“秦童生人呢?”

蘇仁看了眼裏屋的方向,答:“在屋裏讀書呢,官爺是找我家哥婿有事麽?”

“一路來都聽人說起他,我們有心想見上一見。”

蘇仁一聽就放心了,他還以為兩位官爺要尋自家哥婿的麻煩呢。

蘇小寒進屋去把秦子楚叫了出來。

秦子楚禮貌地和糧官打了招呼,态度不卑不亢,讓人不敢輕視。

兩位糧官面色也嚴肅了些,語氣溫和道:“秦童生,這腐熟的法子是你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嗎?”

秦子楚的說法和之前差不多,從書裏看到,然後結合家中多年的勞作經驗想出來的。

糧官點頭,“今年你們洛邊村收成着實不錯,想來這法子确實好用,等我們回去自當如實禀明縣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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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們說起縣令大人,秦子楚也沒什麽受寵若驚的意思,還是淡定地拱手,和糧官們道了謝。

雖然一上午下來已經聽村長他們說過腐熟具體的做法,但眼下糧官還是又問了秦子楚一遍。

蘇小寒站在蘇仁身後,他認真地看着自家相公一派的淡然模樣,覺得他相公可真厲害。

每年糧官來,他爹和阿爹都要忐忑很久,生怕自己招呼的不好,就是平日裏最蠻橫的人家到了糧官跟前也是點頭哈腰,誠惶誠恐。

但他相公卻這麽淡定。

而且就算說起縣令大人他也絲毫不慌。

這要是私下裏,蘇小寒肯定早就撲到相公懷裏去了。

雖然他沒有行動,但秦子楚還是注意到了他炙熱的視線,等蘇仁和孫小山帶着糧官去倉房清點稻米的時候,他伸手把蘇小寒拉到了自己身邊來。

“剛才怎麽了,一直瞧着我?”

蘇小寒盯着一張紅通通的小臉,雙眼亮晶晶道:“相公,方才你說話的時候真好看啊。”

秦子楚:“……”

他家小寒這是在撩他吧?

是吧?!

蘇小寒完全不知道危險近在咫尺,還在自顧地說:“相公好厲害,這可是糧官呀,每年他們來的時候村長都要挨家挨戶地叮囑,就怕哪裏做的不好得罪了他們。還有縣令大人,我們平時提都不敢提呢,但相公一點都不怕,真的好厲害呀。”

秦子楚:“……”

他現在就想把小寒拉到屋子裏好好親一親抱一抱。

對上他隐忍的目光,蘇小寒天真道:“相公,你怎麽啦?”

秦子楚伸出手狠狠地攥了攥蘇小寒的手,借這個動作哄騙一下內心躁動的欲.望。

“沒事,等糧官走了以後再說。”

蘇小寒:?

什麽話不能現在說嗎?

但他也沒多想,乖乖地點點頭,“知道了相公。”

糧官們來是幹正事的,就算對秦子楚再感興趣也不好待太久,所以很快就離開去下一家了。

等他們一走,秦子楚就故作淡定道:“小寒和我回屋一趟,有話和你說。”

蘇仁和孫小山正在收拾倉房,根本沒注意他倆的動向。

蘇小寒以為相公要說剛才沒說的話了,很配合地跟着他回了屋。

結果門一關他就被摁在了牆上。

蘇小寒眨眨眼,困惑道:“相公?”

秦子楚低下頭,帶着笑意道:“方才小寒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撩相公,就沒想到這種結果麽?”

蘇小寒一臉懵懂,“什麽是撩呀?”

“意思是想讓相公更喜歡你,方才小寒誇相公,難道不是撩相公麽?”

蘇小寒下意識反駁,“不是的……”

他只是心裏怎麽想,嘴上就怎麽說了,沒有故意撩相公的。

“不是?難道小寒不想讓相公更喜歡你麽?”

這下蘇小寒說不出否認的話了,他當然想的。

秦子楚輕笑了一聲,“小寒好厲害,随随便便就撩的相公更喜歡你了,越來越喜歡你。”

蘇小寒低着頭不好意思看他,耳後一片緋紅。

秦子楚輕輕擡起他的下巴,湊上去吻住了他從剛才起就想吻的嘴唇。

蘇小寒害羞地把眼睛閉的緊緊的。

外面傳來蘇仁和孫小山說話的聲音。

“這一轉頭小寒和小秦哪兒去了?”

“方才小秦說有話同小寒說,回屋去了,許是有什麽要緊事吧。”

“小秦這幾日都在教小寒識字,兩人也累了,一會兒做個肉菜給他們補補。”

“成,我這就去弄。”

屋裏卻完全不是兩人以為的那樣嚴肅正經,而是暧昧旖旎,滿屋的粉紅泡泡。

糧官這頭也輪到文家了。

路上村長就和他們說了文家的情況,連該交多少罰糧都給算好了。

沒辦法,這都是規定好的。

和村裏別家不同,文家的院門是關着的。

村長擡手敲了兩下,大聲喊:“文老哥,文嫂子?”

文家再怎麽樣也不敢得罪糧官,所以即便心裏再不情願也沒耽擱太久,很快就把門給開了。

村長臉色不太好看,他這幾日都交代好幾回了,結果文家今兒還把門關着,這要是耽誤了官爺的事可怎麽好。

前面的流程倒是沒什麽,文家就那麽點糧,糧官按照規矩數了兩回,然後仔細檢查過沒問題就進入了之後的程序。

“文家今年的收成不理想,按慣例我們要收五石的罰糧,折合成銀錢便是……”

官府收糧的價格是一石三百文,罰糧的價格也是一樣的,算起來就是一千五百文,也就是一兩半銀子。

這數目對村裏任何一家來講都算多的。

糧官公事公辦,“交銀還是交糧?”

文家的露出為難的表情,壯着膽子道:“官爺,我家今年只有這點收成,要是交了五石出去,那今年我家可就得餓死了。”

糧官不耐煩道:“這能怪誰,上頭訂這個規矩本就是想讓你們好好侍弄莊稼,結果呢,村裏頭有腐熟的法子你家還不肯用,怪誰去?”

文家的眼裏閃過一抹憤恨,“官爺,不是我們故意不肯用,這法子是秦子楚那個書生想出來的,一個書生哪裏懂得地裏的事啊,我們這不也是不敢亂來麽。”

糧官一想也有道理,語氣便和緩了一些,“既然如此,那明年你們就好好幹,今年收成差已是定局,趕快把糧交了吧,我們也不為難你們。”

文家的不滿道:“我家收成也不算差吧,那村裏好些比我家差的也沒交罰糧啊。”

糧官瞪了她一眼,怒道:“你家多少田人家多少田,我們官府有我們的算法規矩,輪不着你來置喙。”

文家的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村長見狀趕緊上前打圓場,“官爺,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這些,您息怒您息怒。”

糧官更不耐煩了,吩咐村長道:“你去把這家的稅糧和罰糧一塊兒搬出來,快去。”

村長應了一聲,這就要走。

結果文家的居然把他攔住了。

村長吓得拼命給她使眼色。

文家的看着糧官,小聲道:“官爺,這五石糧我們讓別家給出成麽?”

糧官皺眉,煩得不行,“要是有人家願意給你們出也不是不成。”

文家的眉開眼笑,“官爺,那你們去蘇大家搬吧,他家是我家親家,關鍵時刻可不能見死不救,這糧理該他們出。”

糧官轉頭去看村長,“蘇大家也同意?”

村長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說話都開始結巴,“沒,沒有,蘇大家不同意。”

糧官:“……”

文家的嚷嚷道:“他家是我家的親家,幫我們出五石的糧食怎麽了,對他們來說不過就是一點零頭。官爺,你們幫幫忙,能不能讓蘇大家幫我們交了?”

兩位糧官這下可聽懂了,敢情是讓他們幫他做這個壞人呢。

“直接去搬,你再多說一句就把你抓起來關縣衙大牢裏去。”

文家的吓得眼睛都直了,她本來還想着蘇大這頭要是不成,就讓官爺去蘇二家要,秦子楚還要考學,蘇二家不敢得罪官府,肯定會交的。

村長不比她吓得輕,“官,官爺息怒,別聽她的。”

“一炷香的時間搬完。”

村長忙不疊地往倉房裏沖,跟着他來的村民們也趕緊一塊兒跑了,生怕動作慢了就被糧官盯上。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村長他們就把糧清點好了。

文家的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家的倉房被搬空了一大半。

糧官臨走前還特地看了眼她家的門楣,意味深長道:“明年這個時候我們還會再來。”

等人都離開後,文家的才軟倒在倉房門口大哭出聲,哭聲裏有恐懼也有對自家稻米的不舍。

文家的這頓操作很快就傳到了蘇大家。

朱蘭香氣的破口大罵,“文家的這毒婦,居然想讓官爺來壓我們,真不是個東西,活該你們文家吃不上飯,餓死了活該!”

一連好幾日,村裏都是她的罵聲,但這回沒人勸,連村長都只當沒聽見。

文家的一番鬧騰,他吓得頭發都白了好些,夢裏都是官府帶人來把他這個村長抓到大牢裏去的場景。

到這會兒才堪堪好了些。

等朱蘭香罵不動時,村裏的話題也翻了,變成了你家今年賣多少稻米。

往年也賣,但就算舍了口糧全賣了也沒幾個錢,今年就算留些自家吃,剩下的也能賣上一個不錯的價錢。

當然,這個“不錯”只是和自家往年比。

這事兒蘇仁和孫小山早就商量好了,家裏今年大部分的白米都留着,只賣出去一小部分,反正家裏的銀錢夠用。

接下來家裏就閑了下來。

往年也是這樣,但蘇仁今年卻不太适應,畢竟這一年一直忙到現在,幾乎就沒像這陣子這般清閑過。

他在屋裏進進出出十幾趟,門檻都快被他踩破了。

孫小山在屋檐下縫衣裳,好笑道:“幹什麽呢,晃來晃去我眼都花了。”

蘇仁搬了張小凳子坐到他身邊去,“我這不是沒事做閑得慌麽。”

“急啥,家裏的銀錢夠用,再說都忙活半年多了還不歇歇啊。”

蘇仁笑了一下,“往年不覺得,今年一直忙着,一下子閑下來居然還有些心慌。”

孫小山疑惑,“心慌?”

“大概是,好好的日子不拿來掙銀子總覺得白過了。”

孫小山:“……”

他笑了,“你還是歇歇吧,咱們這半年掙的比前幾年加在一塊兒還多呢。”

後面一句他是小聲說的。

蘇仁當然知道了,先前小寒賬都做的好好的,每日都拿給他看呢。

他長籲了一口氣,自己也笑了,“怪了,總覺得歇的不踏實。”

是啊,誰不喜歡掙銀子呢。

一想到先前每日趕單子掙銀子,現在閑下來可不是難受麽。

“要不……”孫小山笑着打趣他,“等哥婿有空的時候你去問問,看他能不能給你畫點新玩意兒?掙不掙銀子倒還在其次,主要讓你忙活起來。”

蘇仁不好意思地笑,“哥婿忙着讀書呢,還是別煩他了。”

剛巧蘇小寒出來,聽見他這話便好奇道:“爹,阿爹,你們在說什麽?”

孫小山就把剛才兩人的對話和他說了。

“你爹閑不住,甭管他。”

蘇小寒關切道:“爹,你還是歇歇吧,先前多忙啊,晚上還掌燈做獨輪車,要是累壞了身子怎麽辦。”

孫小山點頭,“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蘇仁還不死心,小聲問蘇小寒:“小秦最近讀書累不,能不能讓他再給我畫點新玩意兒?”

孫小山很無奈,“你還真想讓哥婿給你畫啊。”

“畫點小玩意兒,不賣也成啊。”

“小玩意兒也得想啊,想的話就得花時間花心思,小秦讀書已經夠累了,別煩他了。”

蘇小寒面色微紅,這陣子相公只要有空就要拉着他親熱,其實也沒覺得他讀書多累啊。

但這話他肯定不好意思同兩個爹說,便只道:“回頭我問問相公吧。”

“欸。”

蘇小寒回屋寫字的時候就順帶着問了秦子楚。

秦子楚想了一下,“小玩意兒挺多的,就是爹真的不想多歇幾天嗎?”

蘇小寒搖頭,“爹根本閑不下來。”

“那行,正好過幾日就是七夕了,我畫些木簪什麽的給爹,到時候咱們拿去鎮上賣。”

蘇小寒眼睛一亮,“對哦,七夕那日鎮上有集會的。”

秦子楚笑,“等我們賣完了木簪就順帶着逛逛集會好不好?”

“好哦。”

蘇小寒高興地出去了。

蘇仁得知秦子楚說的話也很高興,直誇秦子楚腦子活絡。

秦子楚當天就把圖紙畫好了,他畫了十幾種木簪,還畫了好幾種樣式的妝奁盒,都是各種花的形狀,寓意好還漂亮,十分應景。

蘇小寒摸了摸自己無名指的戒指,躍躍欲試,“要不要畫個戒指,這個一定好賣的。”

秦子楚看了他一眼,好笑道:“那可不成,戒指是我送給小寒的,只給小寒一個人。”

蘇小寒紅了臉,“哦。”

秦子楚捏捏他的臉,把圖紙遞給他,“好了,拿去給爹瞧瞧吧。”

“好。”

半個月後就是七夕,也就是乞巧節。

蘇仁一家天不亮就爬起來,本來蘇仁和孫小山不想去的,畢竟年輕人的好日子他們兩個老的跟着去湊什麽熱鬧,但秦子楚和蘇小寒堅持,兩人便答應了。

正好家裏也沒什麽事,去鎮上看看也不錯。

吃過早飯,四個人一道把蘇仁做好的木簪子妝奁盒收拾好放在木箱子裏,然後就出門了。

村裏也有其他人去,比如村長家的大兒子大兒媳。

夫妻倆帶着孩子去鎮上玩。

兩人招呼他們一家上牛車,但蘇仁婉拒了,他們一家四個人呢,哪裏好意思。

今兒個風大,吹着很舒服,一家人走走停停,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到鎮上。

平日裏鎮上就挺熱鬧,更別提七夕集會了。

孫小山叮囑道:“小寒小秦,你們仔細些,別走散了。”

秦子楚已經抓緊了蘇小寒的手,要是平日裏還會不好意思,但今兒人太多,兩人拉着手自然也沒那麽顯眼了。

蘇小寒回握住秦子楚,和他十指相扣。

秦子楚小聲逗他,“今兒可是乞巧節啊,小寒相公就沒有禮物送我嗎?”

蘇小寒:“……”

他有點茫然,乞巧節還要準備禮物嗎?

秦子楚側頭快速在他側臉上親了一下,“我自己收了哦。”

蘇小寒倏地看向他,雙眸晶瑩剔透仿佛含着水一般,看的秦子楚蠢蠢欲動,還想再親一次。

“小寒想要回禮嗎?”

蘇小寒眼裏立刻帶上了幾分期待。

他想要的,但這裏是在街上啊。

秦子楚十分貼心地把臉湊了上來,“小寒,動作快一些,別讓人家瞧見了。”

蘇小寒環視了一圈,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秦子楚又開始小聲催促,“小寒,快一點。”

蘇小寒瞬間沒了理智,閉着眼睛踮起腳湊上去貼了一下,然後迅速退了回來。

“好,好了。”

秦子楚摸了摸臉,笑眯眯地拉着小寒快走了幾步追上前頭的兩位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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