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學徒

學徒

從秦家出來，蘇小寒笑道：“爹心裏一定很後悔，瞧他臉色多難看啊。”

秦子楚笑笑。

蘇小寒牽起他的手，“相公你如今還生爹的氣嗎？”

秦子楚搖頭，“算不上，都是過去的事了。”

主要他也不是原主，沒什麽立場說這個。

頓了頓，蘇小寒突然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

“什麽？”

“方才說替勝兒找別的路子，我爹啊，上回他還說呢，想收個學徒。”

這還是上回蘇小興說想跟着蘇仁學木藝的時候，蘇仁無意中提了一嘴，說日後碰上合适的就收一個。

蘇小寒是哥兒，看起來對木藝又沒什麽興趣，秦子楚一門心思專心讀書，他倆都不合适。

蘇仁想把自己這一手的技藝傳承下去，只能去外頭找。

“要是勝兒跟着爹學木藝，你這個做哥哥的還能教教他功課，那不是很好嗎？”

秦子楚想了一下，确實不錯，“這事先不急，先問問爹和勝兒，他們同意再說。”

“好。”

兩人回家以後就問了蘇仁，蘇仁對秦子勝不了解，所以也沒說收不收，只讓他們先問問秦家那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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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蘇家一大早就熱鬧起來了。

秦家也來的很早，秦莊臉色還是不太好看，尤其看到大家都圍着蘇仁恭喜他的時候，眼裏的嫉妒簡直如有實質。

蘇仁過來招呼了他一會兒，然後又去招呼別人了。

秦子勝大概知道今天哥哥忙，所以自己乖乖巧巧地坐在凳子上也不去吵哥哥。

但眼神一直巴巴地追着他哥哥的身影。

秦子楚一轉頭就看到他這個小模樣，差點笑出聲，他招招手示意秦子勝過去。

秦子勝眼睛一亮，蹦跶幾下就到了哥哥面前，“哥哥！”

秦子楚給他塞了幾顆紅棗，笑道：“今兒怎麽這麽乖？”

秦子勝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又喊了一聲哥哥。

秦子楚拉他坐在自己身邊，然後認真問道：“哥哥有件事想問你。”

秦子勝吃着紅棗口齒不清道：“什麽事啊？”

“你對木藝有興趣嗎？”

秦子勝愣了一下，“木藝？”

“嗯，若你對木藝感興趣，可以試着和蘇伯伯學一學，而且你如今沒了夫子，讀書也沒人教，哥哥可以教你。”

秦子勝睜大了眼睛，“真的嗎，蘇伯伯也答應嗎？”

“昨兒和他提了一下，他說問你的意思。不過做木藝還是要有些天賦的，若你實在沒天賦那也只能算了，再者也看你是否有興趣。”

秦子勝興奮道：“若是蘇伯伯收了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同你們一道去府縣啦？”

“嗯。”

秦子勝立刻點頭，剛要說他學就被秦子楚打斷，“先說好，真要學那就得好好學，你要是偷懶哥哥頭一個揍你。”

秦子勝拼命點頭，“我學我學，不會給哥哥丢臉的。”

秦子楚笑道：“不光要做學徒，還要讀書做功課，如何？”

秦子勝：“……”

“不答應就算了。”

秦子勝一把扯住哥哥的衣袖，小聲道：“我學。”

“兩個都學？”

秦子勝吞了口口水，委屈巴巴道：“兩個都學。”

秦子楚又給他塞了幾顆棗，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腦袋。

頓了頓，秦子勝突然想起了什麽，湊上來小聲道：“哥哥，我這樣算不算你的拖油瓶啊？”

秦子楚：“……”

聽到“拖油瓶”三個字，蘇小寒和蘇仁都笑了。

“勝兒真這麽說啊？”

秦子楚點頭，表情有一絲好笑，也有一絲無奈。

蘇仁哈哈大笑，“小秦你去安撫一下，別吓着小孩子。”

“他不會吓着的。”

說自己是拖油瓶的時候，臉上還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呢。

學徒的事情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秦莊和李秀花那兒了。

征求兩人同意倒不是什麽難事，一聽說秦子楚要親自教導弟弟功課，秦莊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李秀花舍不得，一個兒子送給人家了，現在小兒子又要離家去那麽遠的府縣，将來還不曉得會不會回來。但她雙眼淚汪汪地看着自家男人，卻只得到一個不耐煩的眼神。

“婦道人家懂什麽，就曉得哭。”

秦子楚白了他一眼，開始安慰李秀花，“娘你別難過，将來勝兒大了站穩了腳跟，他會回來接您的。”

這話是秦子勝自個兒說的，當然說完後還別別扭扭地跟了一句，“要是爹不說那些難聽的話，我也會把他一塊兒接走的。”

李秀花擦擦眼淚，小聲道：“真的？”

“嗯，勝兒自個兒說的，放心吧娘，我和小寒，還有爹和阿爹，都會關照他的。”

李秀花嘆了口氣，“我不擔心這個，親家都是厚道人，娘就是有些舍不得你們。”

秦子楚又安慰了她一會兒，然後又把秦子勝抓過來繼續安慰。

一整日的流水席安排下來，蘇家的熱鬧至晚方歇。

但來吃席的人大多都沒走，都在幫着收拾東西，清掃院子。

一直到天徹底黑下來才清理完畢。

蘇仁和孫小山忙着送客，秦子楚和蘇小寒就去廚房燒水。

等蘇仁和孫小山回來，他們水也燒好了，一家人說笑幾句就各自沐浴回屋歇息。

第二日蘇家就開始收拾東西了。

蘇仁心裏念着家裏的十幾畝田，所以一大早就去了村長家，和他商量賃田的事。

村裏人都知道這事兒，所以一看他去了村長家，很多人馬上也跟着跑來了。

都想接手蘇二家的田。

一來蘇家的田被打理的很好，看收成就知道，二來因着秦子楚秀才的身份，蘇家的田可是不用交糧稅的。

最關鍵的是哪怕收成差一些，也不用拿糧或銀錢去抵交。

這對村裏人來說誘惑力簡直頂天了，所以就連文家這種和蘇家不對付的人家都來了。

村長招呼蘇仁去了屋裏商量。

“這事兒還得看你們，你們自個兒的田，說給誰就給誰，旁人插不上什麽。”

話雖這麽說，但村長的眼神分明是渴望的。

這幾日在家的時候四人就商量過一波，村長家肯定是要給的，畢竟村長幫過他們，人也算可靠。

蘇仁把話說了，村長一聽立刻高興道：“那敢情好，我家人多，哥兒婦人也都是能幹的，保證不糟蹋了你家的田。”

村長家分到了十畝田，契書當場就簽好了。

“餘下的二十畝不急，你們再回去商量商量。”

門一開蘇仁吓了一跳，村長家院子裏擠得滿滿的都是人。

有人急切道：“蘇二你家田都分出去了不？”

蘇仁老實答：“先給村長家分了十畝，別的還要回去商量。”

大家一聽都松了口氣，還剩二十畝呢，他們還有希望。

蘇洪站在人群最前面，他湊上來笑道：“二弟，要不給我家也分點吧。如今小興也在家，他和過去不同了，現在能幹的很，這你是曉得的。”

蘇洪壓低了聲音道：“說不準将來我們也給他招個男人回來，到時候家裏人就更多了。”

平常在外面，蘇洪從來不提蘇小興，生怕村裏人說閑話，但今兒這種時候也顧不上了。

蘇仁點頭，确實，蘇小興識字很用功，幹活也很賣力，今年地裏的活也幫着幹了不少。

而且蘇洪家也是四人商量好要給的。

“大哥，給你家五畝成不，多了怕你們忙活不過來。”

蘇洪家本來田就不少了，人口也遠不如村長家多，要是給十畝肯定會浪費的。

蘇洪一聽，高興道：“成，五畝已經夠多了，我回頭就讓小河和她媳婦兒再多生幾個。”

蘇仁笑了，“也不用這麽着急，小河家娃還小呢。”

“也是哈哈。”

在村長的公證下，蘇洪家的契書很快也簽好了。

院子裏的人更着急了，他們又不像蘇洪，和蘇二家沾着親，人家可不會優先考慮他們。

于是，再次出來的蘇仁很快就被圍住了。

“蘇二哥，我家人也多，給我家兩畝吧，一畝也成。”

“給我家給我家，我家人都勤快，給我家沒錯的。”

“我家木哥兒和寒哥兒從小就認識，前陣子還幫着寒哥兒一塊兒挖草來着。”

蘇仁聽見這話特意朝那邊看了一眼，是王家。

這事兒他記得，前陣子小秦去府縣考試，小寒一個人早出晚歸的他們不放心，後來小寒回來說碰上了王家木哥兒，還說木哥兒幫了他不少。

王家在村裏一直不聲不響的，做事也老實，而且因為家裏生的哥兒女子多，田确實很少。

蘇仁當即就決定了，“成，王家也給五畝。”

王家男人都驚呆了，他是被人群擠過來的，本來根本不敢開口，但一想到家裏日子确實艱難，才鼓起勇氣喊了這麽一句，沒成想居然真的分到了。

這蘇二家也太大方了吧。

所有人都轉頭朝他看過來，眼神裏滿是震驚和疑惑。

沒聽說王家和蘇二家有什麽交情啊。

再一想他剛才說的話，個個都開始後悔為什麽之前不讓自家哥兒去幫蘇小寒。

一直到把契書捧在手裏，王家男人還沒回過神呢。

還剩下最後十畝，蘇仁打算緩緩了，王家本來就是沒商量好的，他得先回去和孫小山他們說一下。

一路被簇擁着吵了一路，蘇仁耳朵都快炸了。

“成，我曉得了，等我回去和小山商量一下就告訴你們。”

啪一聲，他果斷把院子們拴上，然後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他感覺自己都成了全村焦點了，就剛才這一路聽的恭維話簡直比他過去大半輩子加在一起還要多。

壓力太大了。

這頭蘇洪拿着契書回家去了，快到時遠遠地就瞧見有人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樣子。

蘇洪快步走過去，近了才發現那人居然是文家的。

“你有什麽事？”

文家的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迅速往下，緊緊地盯着他手裏的契書問道：“東西都簽了？蘇二家給了你們多少田？”

蘇洪白了她一眼，“怎麽的，你家也想要？”

文家的今天是來求他們幫忙的，自然好聲好氣，“反正蘇二家田也要賃出去，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咱畢竟是親家，給我們不比別家好？”

蘇洪無語道：“大白天的就開始發夢了，給誰也不可能給你家。”

說着他就朝裏頭喊了一聲，讓朱蘭香出來和她說。

朱蘭香一聽文家的來了，馬上放下手裏的東西沖了出來。

見到她以後，文家的底氣立刻沒那麽足了，甚至還往後退了一步。

“呦，這不是文正他娘嗎？”

“文正他娘”四個字特意加重了音，暗示如今兩家可不是親家了。

文家的臉色十分難看，“你家興哥兒被我家文正休了，你倒好意思挂在嘴上說。”

“你莫不是年紀大腦子壞了吧，分明是我家小興休了你家文正，退聘銀的時候可是由村長和大夥兒見證的，怎麽你不想承認啊？”

文家的眼神閃爍片刻，然後拼命壓制住心中的怒火，放緩語氣道：“你家興哥兒嫁過人，往後怕是也找不着什麽像樣的婆家了，不如還給我家，十兩銀子我一分不少還給你們怎麽樣？”

朱蘭香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文家的以為她是受寵若驚，得意道：“我家文正是個實心眼的，到現在也沒看上別家女子哥兒，我也是沒法子，拗不過他。”

朱蘭香一臉的不可置信，“原來這世上真有你這樣厚臉皮的人，你家文正是瞧不上別人嗎，是別人瞧不上他吧，有你這種婆母，他這輩子都娶不上媳婦兒！”

“你……”文家的氣的不行。

朱蘭香冷哼了一聲，“這個節骨眼上跑來，沖着我二弟家的田來的吧，哈哈你可真好意思，甭惦記了啊，給誰都不可能給你家，做夢去吧！”

這對夫妻說的話簡直一模一樣。

說完朱蘭香就返身，砰的一聲把院門給關了，完了還不解氣，又呸了一聲。

“真不要臉！”

進屋後，朱蘭香恨恨道：“我這兩年真是沒脾性了，要擱以前我非得拿着掃把把她打出去不可。”

蘇洪把契書拿給她瞧，“別氣了，快來瞧，二弟給了五畝田。”

朱蘭香眼睛一亮，“五畝啊！”

本來以為村裏那麽多人家，二弟給個兩三畝就挺多了，沒成想居然一口氣給了五畝。

“五畝好五畝好，多了咱也忙不過來，明年咱家好好幹。”

“對了，除了咱家還給誰家了？”

“給了村長家十畝，他家人多，還有村東頭的王家，也給了五畝。”

“王家？哪個王家？”

王家平日裏實在太沒存在感，以至于朱蘭香一時都沒想起來這號人物。

蘇洪給她說了才想起來。

“二弟估計是看他家日子過的難，順手給扶了一把。”

朱蘭香嘆了口氣，“确實挺難的，這幾年他家光生哥兒女子了，一個兒子也沒有，家裏就那麽幾畝田怎麽夠吃的。”

“王家人也老實，以前沒少被別家欺負，方家那婆娘就總占他家便宜。現在有了秀才家的田，我看誰還敢欺負他們。”

“餘下的呢？”

“二弟回家商量去了，還沒說。”

“是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