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書院

書院

在客棧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家人出發去找牙行。

南邊的房價昨天镖局的人透露過,大致的價位幾人心裏也大致有數。

牙行的人一看他們這模樣,直接給推薦了一個二進的院子,前面一排東西廂房,後頭小院子還有池塘和人工假山。

孫小山一看立刻搖頭,“不成,我們家就五口人,哪裏用的着這麽大的屋子,這也太浪費了。”

牙人堆着笑道:“夫人,這二進的院子寬敞,您家有讀書人,瞧這布局多雅致啊,後頭那幾間屋子一推開窗就對着山啊水的,讀書讀累了多瞧幾眼對眼睛可好着呢。”

孫小山一聽對眼睛好,立刻心動了,他知道秦子楚一直很愛惜自己的眼睛。

牙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家裏那個做主的,趕緊繼續勸:“而且這裏離着官學近得很,走過去估摸着也就一刻鐘。”

孫小山立刻便想答應了,他回頭看了眼蘇仁,小聲問道:“如何?”

蘇仁點頭,“确實不錯。”

“那……”

秦子楚趕緊站出來阻止,“阿爹,不成,換一間吧。”

牙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蘇小寒也道:“是啊阿爹,這也太大了,咱們前面這幾間就夠了,後面這些放着浪費嗎?”

“可以做小秦的書房呀。”

“他哪裏用得着這麽多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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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楚點頭,“小寒說的對,咱們一進的就夠了,不過院子得大一些,以後小寒可以種一些花花草草。”

牙人一聽眼睛又亮了,高興道:“院子大些的也有,我這就帶你們去瞧。”

他也聰明,之後便沒再拉着蘇家一家去看大宅子,而是選了幾間院子大的。

最後幾人商量過後,定了院子最大的一間。

雖然院子大,但屋舍簡陋,家具很少,而且看起來應該挺長時間沒人住了,看起來很是荒涼。

牙人嘆了口氣,這間他是最後帶他們來看的,前面幾間都比這個好,沒成想他們居然一眼相中了這個。

“這間屋子許久沒人住了,你們得費不少心思去修繕了。”

蘇仁撸起袖子,笑道:“怕啥,我們家在村子裏的屋子就是我們自個兒蓋的,別說修繕了,就是重新蓋一棟也不在話下。”

蘇小寒看了眼偌大的院子,高興道:“這院子裏什麽也沒有,正好也不需要我特意改格局了,多省心啊。”

說完他就看向秦子楚,“相公,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就在咱們屋子前面種一堆花花草草,對你眼睛好。”

秦子楚點頭,“好啊。”

蘇仁指了指南邊的幾間屋子,“不錯,真不錯,亮堂。”

牙人:“……”

屋子就定下來了,孫小山一口氣交了半年的租金。

到底是府縣的房子,面積又大,所以還是花費了一大筆銀子。

秦子勝小臉十分嚴肅,“好多銀子呀,蘇伯伯,我會好好幹活的。”

蘇仁笑着摸摸他的腦袋,“這是自然,不過你不是替我幹活,你是自己學本事。”

秦子勝點點頭,馬上嘴甜地喊了一聲師父,把蘇仁哄的喜滋滋的。

秦子楚拿了個掃把塞到弟弟手裏,好笑道:“那你現在就開始好好幹活吧。”

秦子勝得令,樂颠颠地跑了。

“爹,勝兒雖然是我弟弟,但他更是您的徒弟。”

蘇仁懂他的意思,“爹曉得,日後該罵就罵,不會手軟。”

秦子楚笑,“多謝爹。”

蘇仁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幹活去。”

“嗯。”

一家人悶着頭幹了五六日,晚上還就着月光加班加點,總算把宅子收拾到能住人的程度了。

其他細節之處等搬進來再繼續。

院子裏所有的雜草都被清理個幹淨,一眼望去光禿禿的,蘇小寒領着秦子勝滿院子溜達。

“勝兒你說這裏咱們種些蘭草怎麽樣?相公推開窗子就能瞧見,又清幽又高雅,讀書人都喜歡。”

秦子勝一邊點頭一邊摸出個小冊子記下。

秦子楚給他布置了一項作業,讓他幫忙記下所有待辦事項。因此這幾日他屋裏屋外地穿梭,跟着四人來回轉,可給他累壞了。

“可以呀小寒哥哥。”

蘇小寒繼續走,随口道:“不曉得家裏的無花果怎麽樣了,相公說順利的話明年就能結果了。”

“小寒哥哥,無花果好吃嗎?”

“沒吃過,不過相公在書裏瞧見過,書裏說好吃。”

秦子勝吸吸口水,“那明年我們回去摘好不好?”

“好啊,就是不曉得沒人管它能不能結出來。”

“肯定能。”

蘇小寒沖着秦子勝笑了一下,“你繼續記,這裏……”

半個時辰後,蘇小寒這裏記得差不多了,屋裏又傳來蘇仁的聲音,“勝兒忙完沒有?”

秦子勝立刻應了一聲,“忙完了師父。”

“那你快過來。”

“好。”

秦子勝登登登跑進屋裏,一見蘇仁就開始撒嬌,“師父,一會兒我還跟着你做木活好不好?”

蘇仁好笑道:“是不是你哥哥要教你做功課了?”

秦子勝點點頭,“哥哥好可怕,他好像真的想讓我考童生考秀才。”

“你如今還不曉得自個兒喜歡幹什麽,你哥哥也是怕你白白浪費了時間。”

蘇仁摸摸他的腦袋,“再說你眼下的水平還不适合做木活,先把基本功練紮實了再說。”

秦子勝痛苦臉,“好吧。”

在蘇仁這裏幫了一會兒,秦子楚那頭就開始喊他了,簡直跟掐着點似的。

秦子勝兩條小短腿跟灌了鉛似的走過去,“哥哥,我來了。”

秦子楚失笑,“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

秦子勝坐下,一臉痛苦地拿起桌上的筆,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簡直跟上刑似的。

秦子楚:“……”

其實他這個夫子當的已經夠寬松了,秦子勝這是仗着他是親哥哥故意撒嬌呢。

他無奈道:“我明日要去書院了,以後白日裏沒空管你,你自己上進些。”

秦子勝小雞啄米似的,“嗯嗯嗯。”

“你別高興的太早,我下了學要檢查功課的。”

“啊?”

秦子楚:“……”

第二日上午,秦子楚帶上自己的戶籍證明去了官學,蘇小寒和秦子勝也跟着一塊兒去看看。

秦子勝一進書院大門就皺着小眉頭道:“一股味兒。”

蘇小寒好奇,“什麽味兒?”

他怎麽沒聞到。

秦子勝:“讀書人的味兒。”

蘇小寒:“?”

秦子楚:“……”

看得出來,他弟弟對讀書這事兒的嫌棄已經快入骨了。

書院很大,進去後一時找不着方向,秦子楚便攔下路過的一位書生,客氣道:“兄臺,敢問報到處在哪裏?”

對方看了他一眼,然後朝他身後的一條小路指了指,面無表情道:“走到頭就是。”

“多謝兄臺。”

之後秦子楚便轉身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從報到處出來,秦子楚又順着裏頭人給指的方向去了一間課室。

蘇小寒和秦子勝便先回家了。

官學裏夫子衆多,入學之前需要經過一場考試,讓夫子們挑選和自己匹配的學生。

也算是因材施教。

秦子楚到的時候,課室裏已經有好幾位書生了,剛才給他指路的那位也在。

正好他身邊有位置,秦子楚便過去坐了,“兄臺,又見面了。”

對方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嗯。”

還挺高冷。

秦子楚也不是上趕子的人,打過招呼後便安靜地坐着,等待夫子過來發考卷。

“你們有沒有想好要選哪位夫子啊?”

“當然是孫夫子了,他的書我看了三遍,絕對能進他的課室。”

說話的人語氣頗為自負,秦子楚便好奇地看了一眼。

“還是董兄思慮周全,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董兄,要不你和我們說說孫夫子喜歡什麽樣的呗,我也想進他的課室。”

那位叫董兄的沒說話。

其他人幫着打圓場,“一位夫子總共也就收兩三位學子,董兄為何要為自個兒樹敵?”

“我也就随便問問。”

氣氛冷了片刻。

“其實進不去孫夫子的課室也沒什麽,就是別進翟夫子的課室。”

這話一出,馬上有人附和:

“對對對,哪位夫子都成,就除了翟夫子。”

秦子楚豎起耳朵認真聽,他純粹是好奇。

這翟夫子到底做啥了這麽遭人嫌棄?

“害,可不是,誰不知道啊,聽說翟夫子脾氣古怪,就喜歡教些和考試無關的東西,他手裏已經連着三年挂零蛋了。”

“就是啊,來官學的誰不是沖着中舉來的,他這麽搞,誰敢跟着他混?”

秦子楚大致聽明白了,估摸着這位翟夫子的教學風格比較自由散漫,和如今主流風格不符。

這樣的話他對這位翟夫子倒是有些好奇。

收回視線時餘光瞥見旁邊的人,對方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大概真是奔着因材施教去的,考卷上的試題涉獵極廣,連農學養殖學都有,秦子楚答得十分順暢。

當然詩歌那些“正統”的考題也是不少的,而且還頗有難度。

秦子楚盡力答了。

期間他聽見旁邊那位輕輕地“啧”了一聲,像是有些煩躁,不過秦子楚也沒去看。

一個時辰後,交了考卷,秦子楚和其他學子一塊兒往外走。

方才說話的董兄一行人就在他前頭,他們正在議論考題。

“詩歌那部分明顯是孫夫子出的,實在太精妙了。”

“是啊,我覺得我答得不是很好,怕是進不了他的課室了。”

“農學和養殖學是翟夫子出的吧,他還真是,盡弄些和考試毫無關聯的東西。”

“就是,我哪裏懂那些,拼拼湊湊寫了一些不知所雲的東西,簡直不忍直視。”

“農學養殖學也便罷了,居然還考兵書,我們将來考上了也是做文官,問我們兵書做什麽啊?”

“這裏我直接空着了,一字未填。”

兵書那部分秦子楚也不擅長,但《孫子兵法》他還是看過的,再加上在現代看過的那些權謀類的小說電視劇,所以多少也湊了些三十六計啊兵器啊相關的內容上去。

總的來說還成吧,反正都答上了。

“我叫莊學禮。”

耳邊突然有個聲音。

秦子楚愣了一下,轉頭一看才發現居然是方才給他指路的那位兄臺。

考試前那麽長時間都沒和他說一句話,這會兒居然主動打招呼了。

秦子楚禮貌地回應道:“原來是莊兄,我叫秦子楚,你叫我秦兄或者子楚都成。”

“秦兄。”

打過招呼後,莊學禮問道:“你對兵書也有興趣?”

“什麽?”

莊學禮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并未故意看你的考卷,只是方才交卷的時候瞥到一點,你寫的很多。”

秦子楚恍然,“不是,我只是胡亂填了一些。”

莊學禮失望地哦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秦子楚:“……”

看來這位對兵書很感興趣,見他寫的多便以為他是同道中人。

秦子楚也沒在意這些,家裏的鋪子要開了,他得回去幫忙。

鋪子的匾額自然是他題的字,和這個時代大部分的鋪子名相同,簡簡單單就叫蘇記。

他到家的時候蘇仁和孫小山正在大門口挂匾額。

“小山,這個位置如何?”

“歪了些,往右邊來點兒。”

“這樣呢?”

蘇仁滿頭大汗,底下扶着梯子的孫小山又不敢松手,所以仰頭時看的頗為吃力。

“爹,往左邊一點點。”

有第三個人加入,事情就快多了。

蘇仁拿毛巾擦腦門上的汗,一邊擦一邊問秦子楚,“書院怎麽樣,都弄好了嗎?”

“弄好了,”秦子楚提起手裏捆好的校服,“這是上書院要穿的青衿。”

蘇仁點頭,“回頭讓小寒給你洗洗再穿。”

“不用,我自個兒洗,小寒回來了嗎?”

“回來了,在屋裏做飯呢,勝兒在木藝室。”

木藝室是蘇仁的工作間。

匾額挂好了,三人便一塊兒往回走。

“爹,咱們現在手裏有多少獨輪車了?”

剛來府縣做什麽,大家不約而同都選了獨輪車。

這東西好做,而且需求量大,好賣是顯而易見的。

他們剛住進客棧那會兒就有人詢問過。

“五架,今兒趕趕工,第六架也能做出來。”

“獨輪車構造簡單,來來回回也就那幾個樣式,只要咱們開始賣,府縣其他木匠馬上就能學會。所以爹,咱們多做一些再拿出去賣。”

蘇仁點頭,“你說的我也想到了,估摸着也就這一回的生意,那你說先做多少合适?”

秦子楚想了一下,“咱們先去找木料行,就同當初李木匠他們一樣,拿一個長期合作價,順帶着試探一下他們能吃下多少貨。”

“再者,咱們也看看能不能通過他們聯系上府縣這頭的木匠們,鎮上都有木藝盟,府縣肯定也有。畢竟是開門做生意,咱們一家孤立很容易被欺負。”

“是這個理兒,吃過午飯你同我一道去吧。”

“好。”

府縣一共有三家木料行,都在西邊,三家規模差不多,有種三足鼎立的感覺。

去之前,秦子楚和蘇仁特地去了牙行,跟牙人打聽三家木料行的情況。

“你們去找晁記或者黃記都成,千萬別去找蕭記,蕭成濟那人兇狠霸道,還養着一幫子打手,你們可別去惹他。”

蘇仁肅着臉道:“官府也不管管?”

“管什麽,他也沒犯事兒,縣太爺也管不着。”

雖然牙人再三警告,但說實話秦子楚對蕭成濟還真有些興趣。

養着一幫打手很正常,做生意的免不了和人起沖突,其他兩家未必就沒有。

兇狠霸道,又不犯事兒,聽着似乎還有幾分可靠。

從牙行出來,蘇仁嚴肅道:“咱們先去另外兩家問問。”

“成。”

反正秦子楚是打算三家都去的,所以先去哪家也無所謂。

他們去的第一家是晁記,老板叫晁自明,聽牙人說是個挺好說話的人。

但一番交流下來,秦子楚發現這人就是個笑面虎,看似好說話,其實根本探不着底。

而且對方對他們說的獨輪車也不是很感興趣,七拐八繞的說了一番客套話把他們打發了。

出來後,蘇仁直搖頭,“不曉得怎麽回事,我和這位晁老板說話心裏虛的很。”

秦子楚笑,“因為這位晁老板并沒有與我們合作的意思,所以每一個字都落不着地。”

“我也瞧出來了。”

兩人折騰了一趟也有些累了,秦子楚便找了個茶水攤子,“爹,你先坐着歇會兒,我去買幾個包子。”

“好,去吧。”

坐着喝了一壺茶水,吃了幾個包子,兩人重新出發,這回去的是黃記。

黃記老板名叫黃元思,牙人說他也沒怎麽打過交道,既然沒聽說過什麽兇名,那應該不是什麽難纏的人物。

蘇仁和秦子楚還是抱着挺大的希望的。

然而事情依然不太順利。

秦子楚在門口攔下一個雜役,客氣道:“小兄弟,敢問你家老板在嗎,可否幫忙引見一番。”

雜役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忙得很,沒空幫你引見,快走快走。”

雜役說完就趕緊跑了,那架勢仿佛他是什麽可怕的病原體似的。

秦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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